阿玖讨好的笑,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那个,三婶婶,不是我不让您和大伯母参加科举的呀。”
我又没作弊,您和大伯母没有应试资格,不是我故意的……
阿玖记性很好,林幼辉当年因为这爹娘的称呼还哭过呢,不许阿玖叫别人做娘。其实阿玖觉得大伯母和三婶婶都是很好很好的,不过,还真不敢自作主张。
万一再把自己亲娘招哭了,那可如何是好。
阿玖这小心翼翼满脸陪笑的模样,把大伯母和三婶婶心疼的不行,“不拘叫什么都是一样的,囡囡不必放在心上。”“看看,咱囡囡小小年纪,多有主意啊,中了进士就能叫,不中进士的便不行。正应该这样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没想到这样也会被夸,阿玖晕。
裴二爷和林幼辉一直微微笑着,并没说话。阿玖心虚的冲他俩笑,好像知道做错了事一样,裴二爷摸摸鼻子,乖女儿,你还真是会自作主张啊。
阿玖很有眼色的跟着爹娘去了他俩的院子,端茶递水,跑前跑后的忙活,极尽巴结讨好之能事。
“女儿,你很想叫三叔做三爹么?”裴二爷慢吞吞问道。
怎么了,小阿玖,有我这一个爹,还嫌不够?
阿玖豪迈的挥挥小手,气势万千,“为了三叔能发奋用功,我豁出去了!”
豁出去了,豁出去了……裴二爷和林幼辉看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毅然决然的神情,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笑意袭上来,被压下去,再袭上来,再被压下去,十分辛苦。
“豁出去了,这词我喜欢。”裴二爷悄悄告诉林幼辉。我女儿没有迫不及待想叫三弟做三爹嘛,我很满意。
他话虽只说了一半,林幼辉和他夫妻多年,哪有不明白他想法的?莞尔而笑。
有阿玖叫三爹这巨大的诱惑在,裴三爷真的开始用功苦读了。他虽是小儿子,和两个哥哥相比散漫了些,可他是裴尚书的小儿子,裴尚书和方夫人并没把他惯的不像样,功课底子还是很扎实的。这一用起功,大不一样。
“三郎聪明。”裴大爷跟父母感慨,“我要背好几遍的书,他一遍足矣。而且三郎不拘泥,比我灵活,爹,娘,三弟一准儿比我有前途。”
“好赖中个进士就行。”阿玖跑到大伯父面前,脆生生说道。
好赖中个进士就行,阿玖,你当进士是街头的大白菜啊。祖父祖母和大伯父,都是忍俊不禁。
祖父祖母眼看着大儿子二儿子仕途看好,小儿子也发奋读书了,都是乐呵呵的。虽说三郎是最小的儿子,不求他多有出息,可是,他不光是裴家的小儿子,还是徐家的六姑爷呢。若他一直没有功名,怪对不住魏国公的。
魏国公府一直是朝中最有权势、最受皇帝器重的国公府,就连英国公府这后起之秀也是比不上的。魏国公年老隐退之后,魏国公府有几年很低调,不过,靖海侯调任南京,魏国公府世子、徐氏的大哥徐弘接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徐家想低调也不行了。
裴尚书和方夫人冷眼看看,徐家的儿郎,虽不说个个身处高位呼风唤雨吧,反正都是军中实权人物,不可小觑。徐家女儿呢,就连庶女也嫁的很好,夫婿或是豪门子弟,或是自己争气有出息,徐家的姑爷走出门,一个个都是鲜亮的很。
其实裴三爷也算不错了,户部尚书的小儿子,人又俊朗英挺,风度翩翩。家族经,虽根基不深,却蒸蒸日上前途不可限量。但是裴尚书和方夫人看到的不是这个,而是裴家家底薄,跟人家比富贵比不了;裴三爷没功名,跟人家比前途比不了。把救命恩人的女儿娶回家了,不能让她事事不如人,被姐妹们给比下去吧?老两口是无比盼望三郎有出息的,却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了徐氏,为了魏国公。
“三郎啊,从前你年轻,又有你大哥二哥在前头,你散漫些也未为不可。这会儿你大哥二哥都进翰林院了,你做弟弟的也不能落后,知道么?你媳妇可是魏国公府嫡出女儿,不能让她回了娘家,庶出姐妹的夫婿都比你强吧?”一向并不啰嗦的方夫人,话也开始多了。
裴三爷唯唯,“是,娘,我知道。”
有这种种压力、动力,裴三爷真是废寝忘食的读书。一大早就起床背书,有不懂不明白的,记下来,等他两个哥哥回了家,便拉着两个哥哥给他讲解。反正翰林院的工作也清闲,裴大爷裴二爷乐的多花些精力在家里,指导弟弟。
自打回了京城,方夫人过一阵子就要提醒徐氏,“该回魏国公府看看两位老人家了。”裴三爷没用功苦读之前,一定会陪着徐氏同回,这一用功,却是洒脱的对徐氏挥挥手,“娘子多带侍女婆子,路上小心。”他继续背书去。
徐氏抿嘴笑笑,带着三个儿子,盛将仆从,回了魏国公府。魏国公夫人见了她和外孙子自是高兴,却见裴三爷没有一起回,未免担心。哄着三个外孙和表哥们出去玩,她拉着徐氏问道:“姑爷呢?”你俩不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么,怎地他没来。
徐氏笑倒在她怀里,把裴家的事说了,“……为了让阿玖叫三爹,他真是……”徐氏笑不可抑。
裴三爷若是无意于功名呢,徐氏并不会催他、劝他。可是裴三爷若想用功上进,徐氏这做妻子的会不赞成不支持么?不会。裴三爷日夜苦读,徐氏虽是心疼,却也欣慰。
魏国公夫人也笑,“原来是这样啊。”还以为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呢,原来是这样。好好好,姑爷要用功,这是天大的好事。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魏国公来了。魏国公一直带兵,人很威严,儿女、孙子们大多怕他,不过,这会儿他静静坐着,看着徐氏的目光,很温和。
徐氏心里一酸。父亲一直是对自己歉疚的吧?打小便为自己看好了临江侯府,不想却是看走了眼。先是生了一场大气,然后匆匆忙忙远嫁,他是觉着自己受委屈了吧。不是啊,我过的很好,比嫁到什么临江侯府强多了。
徐氏言笑晏晏说着孩子们的趣事,魏国公夫人听的笑容满面,满意至极,不苟言笑的魏国公,神色也很和蔼。徐氏又好笑的说起“三爹”这段公案,魏国公夫妇都笑,“阿玖小小人儿,力气却大的很呢。”
魏国公微笑说道:“怎不带阿玖一起来?和润哥儿、深哥儿、浩哥儿几个表哥一起玩耍,岂不是好。”润哥儿、深哥儿、浩哥儿都是他的小孙子,年纪比阿玖略大。
徐氏抿嘴笑,“爹,我可不乐意。咱家这家风,男子在外头冲锋陷阵,妻子跟不过去,身边自有姬妾服侍。裴家么,可不兴这个。孩子们不合适,还是莫往一起凑为好。”
魏国公夫人忍笑不说话,魏国公便有些尴尬,“这样啊。”想想还真是,裴家的男人家中既无姬妾,外出又不光顾风月场所,这样人家的女儿,打小过惯清净日子,要让她嫁到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还真是有些强人所难。
魏国公府有哪个子弟没妾的?不过妻妾之间泾渭分明,姬妾翻不出风浪,这已算得上是好家风了。
魏国公有些不大好意思,徐氏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亲这种表情,忍不住掩口偷乐。魏国公夫人嗔怪的横了女儿一眼,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魏国公站起身,“六丫儿,中午晌叫三个外孙陪我一起吃饭。”又交代魏国公夫人,“女婿用功呢,要好生补补。家里不是还有几筐新鲜鱼虾么?让六丫儿带回去。”魏国公夫人和徐氏都笑着答应了。
魏国公走后,徐氏笑的肚子疼,“从没见过爹这样!”魏国公夫人一边替她揉肚子,一边也是笑,“别说你了,我跟了他几十年呢,都没见过他这样。”
在娘家乐呵了半天,徐氏辞别父母、兄嫂,带着几筐新鲜果子,几筐新鲜鱼虾,满载而归。
回到裴家,阿玖颠儿颠儿的来迎接,“三婶婶,五哥七哥八哥。”裴璟和裴琳牵着她看鱼虾,“妹妹,咱们到园子里自己烧烤好不好?”阿玖大力点头,“好呀,让厨房收拾好了,咱们烤鱼烤虾!”兴致勃勃的盘算着哪条鱼清蒸,哪些虾白灼,哪些烧烤,还要再配些菜蔬和羊肉,一起烤着吃。
阿玖的小日子,过的就是这么舒心。
裴尚书当年曾在礼部任过主事,之后才外放为地方官的。他当年在礼部任职的时候,和同僚们相处甚欢,其中有位姓齐名荆的员外郎,和裴尚书志趣相投,尤为莫逆。齐员外郎后来一直升到右侍郎,不过,前两年他母亲去世,丁忧,回乡了。
二十七个月守孝期满,齐侍郎携带家眷回了京。裴尚书知道之后,自是欢欣,为齐侍郎一家设宴接风,老友重逢,真有说不完的话。
阿玖也跟着方夫人、大伯母等人一起,见过齐家的女眷。齐夫人比方夫人年纪差不多,也是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很好亲近。两家女眷见了面,虽是不怎么熟悉,却因着方夫人和齐夫人早年间便相识,倒也不甚拘束。
齐夫人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福建任职,小儿子跟在身边服侍。她的小儿媳妇姓钱,细眉细眼的,皮肤白皙,温婉可亲,钱氏身边站着位年约二八的姑娘,一身浅绿色衫裙,水灵灵,俏生生,清新可人。
齐夫人一见阿玖就喜欢,“嫂子,您这小孙女可是太喜欢人了。”命人拿过一个彩绣辉煌的荷包送给阿玖做见面礼,沉甸甸的,也不知装的是什么。钱氏也有礼物相送,就连钱氏身边的美丽少女,也笑盈盈取出几方帕子,“妹妹,这是姐姐自己绣的,粗陋的很,妹妹留着赏人吧。”
帕子是上好的真丝缎,上面或绣花草,或绣鱼鸟,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