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逸师太见这小女娃曲非烟生得可爱,先便有几分欢喜。更听刘正风作保,说女娃儿的祖父是自己知交,为人正直。她素知刘正风为人,故此对其说话也立刻信了十足。心下更无怀疑。眼见这女娃子与自己徒弟还是坐在床上,和令狐冲不过咫尺之近。如此情景,日后若被江湖上闲人说嘴,讲什么令狐冲在衡阳城群玉院内与女子同床,其中一人正是恒山弟子,则那还了得?
当下定逸师太不假思索,便大踏步上前。她伸手向令狐冲一推,喝道:“滚开!”顺势就把自己徒弟以及曲非烟同时拉了出来。令狐冲身体微晃,似乎想避开定逸师太这一掌。然而重伤之下,转动不灵,仍旧被掌风边缘扫中了。他站立不定,当场一跤倒在床上。勉强挣了两挣,企图重新坐起,却终于还是重重躺了下去。嘴巴张开,登时就喷出了大口殷红鲜血。
仪琳浑身如遭雷击,尖叫道:“令狐大哥!”美眸内情不自禁地便淌下了两行清泪。她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将师父抓住自己的手甩开,纵身扑上前去抱住了令狐冲,哭道:“师父,令狐大哥他为了救我,才被田伯光那恶人斩成了重伤的。伤口好不容易才刚刚止血,可是现在又……又……师父,妳快救他啊。”
定逸师太那一掌其实无意伤人,只使了三成力气还不到。没想到令狐冲外表看起来好端端的,却原来早已经身受重伤,连三成掌力也受不住。但如此一来,反倒洗雪了他的嫌疑。要知道,他都已经虚弱成这般模样了,当然更无能力与女子同床欢好。则仪琳与曲非烟两名女子,自然还是清清白白,未失处子之身。
这番道理十分显浅,在场众人皆能想到。虽说他们竟藏身在群玉院这等烟花之地养伤,实在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看令狐冲那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奄奄的模样,则事急从权,倒也说得过去。
转念及此,众人禁不住回头向陈胜瞥了两眼,眼神当中,皆显得对之颇为佩服。要知道,令狐冲和仪琳、曲非烟两名女子同床共枕,毕竟是事实。虽然他用被子盖在两女身上,又撒出了曲非烟的头发掩人耳目,虽然本意是好心,但老实说,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反倒更加启人疑窦了。
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那田伯光也出现在群玉院,说不定他暗中早把一切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了。此人外号万里独行,轻功最为了得。日后他在江湖上奔走,随口说上几句,则到时候不但恒山与华山,甚至整个五岳剑派,都要受到牵累而面上无光。
陈胜出手揭盖,让一切全部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真所谓事实胜于雄辩。在场的恒山泰山衡山三派高手心中知道了真相,那么即使日后江湖上仍有谣言传出,他们也可理直气壮地反驳。否则的话,就连他们这些当事人,也要怀疑是否华山弟子真和恒山弟子私下偷情了。如此一来,即使是被陈胜打断了手臂的天门道人,心下也禁不住对之微微生了几分好感。
定逸师太失手伤了人,心下也颇有些过意不去。但她素来要强,故此纵然愧疚,也不肯亲手替被自己打伤的人治疗,更不愿自己心爱的小徒弟和男人接触太多。当即不由分说,再把仪琳强行扯过来,喝道:“在师父身边站好。妳一个出家人,和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回首道:“仪光,把白云熊胆丸与天香断续胶拿出来,给妳刘师伯。”
仪光也是定逸师太的弟子,已经三十多岁了,故此为人颇为稳重。她一听师父吩咐,就知道师父是想要借刘正风之手,去帮令狐冲疗伤。当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以及一个小瓷瓶,里面正是江湖上千金难求,恒山派最著名的内外两种灵药。她毕恭毕敬,将木盒瓷瓶交给了刘正风。
这衡山高手微微苦笑,心道定逸师太妳打伤了人,却要我来收拾残局,当真好关照。随手接过药物,上前替令狐冲察看伤势。只见令狐冲外面披着的大麾之下并无内衫,袒露着胸膛。身上合共有十几处刀伤,处处皆是深可见骨,甚至隐约还可见到内脏,显然当时搏斗的情景必定凶险异常。
再伸手在令狐冲创口四周轻轻按了按。发觉他身上几处最重要的穴道,早已用极巧妙手法封闭起来以作止血。否则的话,他肯定活不到现在了。而那种点穴手法,刘正风也十分熟悉——正是他生平第一知己,曲洋的手笔。曲洋身为魔教长老,却出手救一名华山弟子,则令狐冲当时的所作所为,必定大大合了他的胃口,否则不会如此。心念及此,刘正风对于当时回雁楼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由得大感好奇。
不过眼下,还是先救人要紧。刘正风收敛杂念,出手如风,替令狐冲再点了几处穴道,制止其内伤恶化。然后又替他敷上了天香断续胶,内服白云熊胆丸。这两种恒山灵药,虽然效果极好,但药力也十分猛烈。令狐冲服药以后,逐渐晕睡过去。但呼吸却渐趋平稳,显然性命已无大碍。
刘正风从床边站起,就用那鸳鸯棉被擦了擦手。道:“令狐师侄性命该已无碍。但他伤势甚重,暂时不宜移动。我看,不妨就让他在这里静心疗伤罢了。仪琳师侄既已找到,各位可先回刘某府上,再作计较。”
仪琳被师父牢牢抓住手腕,挣脱不得。目光却从未有半刻离开过令狐冲。听说众人要抛下令狐冲离开,这小尼姑禁不住又要急得哭了。只见她泫然欲泣,哽咽道:“师父,我不能走。令狐大哥为了救我,才受这样重伤的。我……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定逸师太虽身为出家人,但也并非完全不懂男女之情。眼见自己这小徒弟竟然表现出如此模样,她禁不住登时就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徒弟莫非因为一场变故,所以竟尔对令狐冲有了私情?若当真如此,那可大大不妙。当务之急,须得将她和令狐冲分开得远远的,让他们不能见面才好。
胸中既然拿了主意,定逸师太当即厉声呵斥道:“又在说傻话。妳又不是大夫,留下来又能怎么样。令狐冲白云熊胆丸也吃了,天香断续胶也敷了,眼下正该清清静静地休息,可不能受别人打扰。妳跟我回去刘师叔府上,不准再乱跑。还有,这几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泰山派的天松道兄说看见妳和令狐冲还有田伯光一起在回雁楼头喝酒,又是怎么回事?回去以后,都好好给我说说。”
仪琳向来最亲爱敬重师父,见师父发怒,便不敢再说。只是抬起头来,满目哀切地向屋内众人一一望去,希望能够找得到一个赞同自己的人。其他人事不关己,自然都高高挂起。曲非烟虽然有心撮合她和令狐冲,可是也无能为力,只好吐吐舌头,表示爱莫能助了。
众人当中,唯有陈胜的身份与众不同,可以随意说话而无须有任何顾忌。他目光与仪琳一触,登时感觉内心深处一片最柔软的地方,忽然间就被触动到了。当下微微叹口气,决意帮这小尼姑一把。
陈胜既然做了决定,当即开口道:“刘三爷,令狐冲需要静养,这固然不错。但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养伤的好地方,还是把他带回去贵府,把他叫还给华山派的人照顾比较好吧。至于说不宜移动,可以用这里的床铺做个担架,把令狐冲放在上面抬走。要是还嫌麻烦,那么不如干脆叫人捧着他走,也可以啊。”
仪琳闻言,心中不禁一跳。心道若然由我来捧着令狐大哥……念头才刚刚转到这里,已是满面通红,羞不可抑。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抓着师父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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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原作之中,曲非烟第一次出场戏弄余沧海,刘正风竟然不认识她。曲非烟是曲洋的孙女,刘正风和曲洋彼此又是知己,后面说他们曾经多次联床夜话的。则刘正风不认识曲非烟,这点实在不合理。而且后文之中,曲非烟和刘正风的女儿在一起,双方给人感觉就是闺蜜。则显然双方早有交往了。故而俺在这里稍微改动了一下
第三十三章:华山君子(上)
定逸师太向来最宠溺自己这个小徒弟,见仪琳这副模样,硬心肠当场便禁不住软了下来。她暗道即使回去了刘正风府上,只要把令狐冲交给华山派众人,那么应该也是不妨吧?于是叹了口气,道:“陈胜先生的话,也有道理。刘师兄天门道兄,你们怎么看?”
刘正风提出留下令狐冲,其实也是看出了仪琳好像有点不对劲,所以为恒山派着想。现在既然定逸师太也这般说话,他自然也就算了。开口一声吩咐,他麾下大弟子向大年,立刻听从师父之命入房,指挥几名师弟扎起担架,小心翼翼地把令狐冲放了上去。
扰攘半夜,事情总算有了个结果。群玉院这种藏污纳垢的烟花之地,恒山泰山衡山等三派人马,自然更不愿在这里多停留。刘正风作为主人,客人们皆平安无事,他也放下了心头大石。回首向陈胜一瞥,对他刚才出手揭破被中藏人,杜绝了此事后患,令五岳剑派颜面得以保全之举,暗地里甚是感激。当即回身过来,向陈胜抱拳一拱手,客客气气地道:“陈胜兄弟。今日事情,刘某代五岳剑派多谢你了。两天后就是刘某金盘洗手,退出江湖的好日子。陈胜兄弟你若没什么甚紧要事情在身,不妨也来刘某府上,到时候一起参与观礼,如何?”
陈胜要做无限神域分配的任务,要获取《笑傲江湖》曲谱,当然要和刘正风打好关系,刷足了好感度才成。刘正凤主动邀请自己上门,陈胜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抱拳回礼,道:“承蒙见邀,求之不得。不过……陈某还有几名同伴,如今正在城里的同福客栈落脚。”
刘正风笑道:“这个却无妨。刘某家里地方甚宽敞,人数再多,也住得下。陈胜兄弟,你的同伴是住在同福客栈么?那刘某吩咐弟子,去接他们过来便是。”
陈胜点点头,随即把半截涯角枪取出,并且交给了刘正风。道:“我那同伴一位姓夜,一位姓苏,还有三位姓林。到了客栈,只要把这半截钢枪拿出来,他们自然便明白了。”
刘正风点点头,把半截钢枪转交给自己二弟子米为义,吩咐他带领另外几名师弟,前往同福客栈接人。诸事既毕,众人当即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群玉院,回返刘正风自己的府邸。曲非烟本来想乘机溜走,但刘正风知道他们祖孙俩的底细,这当口衡阳城内到处都是江湖好汉。若放任非非一个人在外面乱跑,那危险可太大了。故此把她看得极紧。非非无可奈何,唯有跟在刘正风身边,随他一起回去罢了。
沿路之上,定逸师太性子急,等不及。直接就向仪琳开口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仪琳急于替令狐冲洗刷嫌疑,当下原原本本,将自己这两日来的经历详细道出。
原来,仪琳在前来衡阳城的路上和一众师姐们失散,不幸被田伯光看上了而掳掠至山洞之中。正要加以凌辱之际,得令狐冲冒险相救。仪琳好不容易才逃出去,没想到她在衡阳城中,又再被田伯光抓住,并押着上了回雁楼。在而山洞中已经负伤的令狐冲,则不顾伤势,再赶来相救。
途中泰山派的迟百城和天松道人两位,恰好也上回雁楼喝酒,见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田伯光,立刻拔剑相向,却被田伯光杀掉一人,重伤一人。令狐冲于是再使巧计牵制住田伯光,让仪琳乘机逃跑。田伯光气怒之下,使重手把令狐冲斩致重伤,却终于输了打赌。无可奈何之下,唯有认输离去。仪琳却不放心令狐冲而折返,却见令狐冲已然重伤晕迷。
回雁楼头,恰好还有另外两人旁观,却正是曲非烟和她爷爷曲洋。曲洋欣赏令狐冲的智勇双全,于是出手相救,把他们送到群玉院安置。仪琳于是和曲非烟一起留在群玉院照顾令狐冲。至于田伯光,则小尼姑并部知道他也来了这里。否则的话,更要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仪琳这番经过,来龙去脉甚是曲折。众人听了之后,都对令狐冲赞不绝口。天门道人先前因为自己师弟和徒弟死在田伯光手下,而当时令狐冲却不援手,故此感觉无比气怒。但现在明白了个中原委,才知道令狐冲当初实是迫不得已。这位泰山派掌门,亦非心胸狭隘之辈,至此怒气尽消,倒是反过来,连连称赞岳师兄收得一名好徒弟了。
刘正风的宅邸,坐落于衡阳城之北,距离群玉院距离可不近。众人来时为了贪图方便,所以并未乘马,而是施展轻功奔驰。如今要回去,当然也同样只能徒步。好在仪琳已经找了回来,也查清楚了令狐冲并没有和田伯光狼狈为奸,所以众人倒也并不着急,只是缓步而行——正好顺便在路上,听仪琳这小尼姑讲完了回雁楼头一战的所有前因后果。
等到仪琳讲完自己的经历,众人已经走过了好几条长街。而刘正凤的府邸,也近在眼前了。陈胜抬头张望,只见是这刘府红墙绿瓦,大门甚是气派。内里人声鼎沸,显然正十分热闹。十余人手执火把站在门前,正忙着迎客——都是刘正风门下弟子。
眼看自己师父和众位师兄弟,以及恒山、泰山诸位高手都已归来,这些迎宾弟子纷纷上前,齐声向师父及诸位师叔伯问安。其中一名弟子更带了兴奋笑容,喜道:“禀报师父。华山派掌门岳先生,以及华山派众位师兄弟刚才都已经到了。因为师父您在外未返,所以我等便请岳先生先进去内堂了。”
刘正风身为衡山第二高手,既要金盘洗手,首先就向五岳剑派中其余四派发出请柬,邀请他们前来见礼。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亲自到来,给了好大面子。恒山三定,却只到了定逸师太。嵩山至今未见有人来。
刘正风原本以为,华山派顶多只会派几位弟子送上礼物道贺,至于掌门岳先生,本人多半就不来了。但未想到事情出乎意料之外,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君子剑,竟然亲身上门,实在让刘正风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入了家门。陈胜、定逸师太、天门道等也随即跟上。
跨过门槛,绕过影壁,穿过大院,直入大堂。霎时间眼前一亮,只见这座宽敞大厅中灯火通明,摆满了酒席。二百余人分坐各处,分别谈笑。见主人家回来了,众宾客纷纷起立,向刘正风拱手问好。刘正风满面堆笑,一一抱拳回礼。同时脚下也没有慢了,匆匆赶往后堂。
穿过长廊,走入后堂花厅之中。只见下首处左右两旁,合共安置了十九张椅子,合共有十九位前来道贺的宾客。包括有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雁荡山名宿何三七、郑州**门夏老拳师、川鄂三峡神女峰铁姥姥、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等,都是武林中颇有身份的高手前辈。上首处则是五张太师椅并列——乃专为五岳剑派五位掌门人而设。
天门道人若在,其中一张椅子自然就是他的。但他和刘正风及定逸师太出去了,这五张椅子便全部空着。然而此时此刻,却另有一人坐在西首那张太师椅上,正与其余众人闲谈。乍见刘正风等人回来,他立刻起身,微笑着向众人招呼道:“刘师兄,岳某前来叨扰了。天门师兄,定逸师太,多年不见,两位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陈胜凝神细看,但见此人年纪约莫四十至五十之间。身穿青衫,轻袍缓带,作书生打扮。右手摇着折扇,神情颇为潇洒。颏下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一脸正气。令人乍见之下,心中便有股景仰之情油然而生。他既然自称岳某,那么毋庸置疑,必是华山派掌门,人称君子剑的岳不群了。
华山掌门态度如此谦和,自然颇能得人好感。刘正风惊喜之下,更是没口子地道谢。双方寒暄应酬了几句。岳不群问道:“定逸师太,听说贵派一名小徒儿昨日不幸被那万里独行田伯光掳了去。回雁楼头,泰山派的天松师弟与迟百城师侄也不幸遭了毒手。又听说刚才众位出门,正是为了得到那采花贼的消息,所以赶去除害的。却不知结果如何呢?”
天门道人郁闷地叹口气,摇头道:“那淫贼倒是被我们找到了。可惜他轻功实在太高明,人又狡猾。一不小心,终于还是被他找机会逃了去。可恨,可怒也。不过总算不幸之中的万幸,定逸师太那小徒儿,倒是平平安安找回来了。因着岳师兄你那好徒弟的缘故,总算未被那淫贼沾污了清白。”
定逸师太在旁边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回真要多谢岳师兄你教出了一位好徒弟啊。阿弥陀佛。仪琳,还不赶紧谢过岳师伯?”
第三十三章:华山君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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