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海上次到大仓城并没有见过朱洪,见这少年武功高强,便猜测他多半是曹暮云属下锦衣卫中的高手。
朱洪摇头道:“我叫朱洪,是‘恶狗门’的弟子,师父只是命我乘船前来查探战况,并没有杀赵将军的权力。”
赵旭海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小兄弟是‘恶狗门’的弟子。哎,今日之败都是赵某的过错,实是惭愧得很!”
朱洪却瞪着赵旭海,说道:“赵千总,现在这条船上的海盗已经被打退了,你不去指挥调派船舰杀敌,却在这里唉声叹气做什么!”
赵旭海愣了一愣,道:“前锋营的舰船已损失了大半,剩下的也都被冲散,对面指挥海盗船之人定是一个海战的高手,赵某比他差得太远,现在已经一败涂地,无能为力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朱洪却已出言打断,问道:“赵千总我且问你,你怕不怕死?”
这话若是交战之前问起,赵旭海当然怕死,但就在刚才,他已把一条老命豁了出去,此时大声道:“身为朝廷的将军,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怕!”
朱洪点头道:“刚才钱八斗拿你的性命要胁,你所说的话,我就知道你并不怕死。不过赵将军既不怕死,为什么却怕指挥船舰和对方的高手一战?难道这比死还可怕么!”
“你说已经一败涂地,我却瞧见海面上还有不少先锋营的战船,而且就算只剩下我们这一条船,难道就不能打了么?”
听到朱洪的话,赵旭海就象是被人当头重重地敲了一棒。
这世上确实没有多少东西比死还可怕,性命都能豁得出去,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先锋营打到现在确是损失惨重,两艘三桅炮舰被对方攻占,福船半数着火,鹰船也已被烧沉和抢走了不少,但是剩下的船只至少还有二十来艘,也未始就不能够再战!
先前被对方以少打多,赵旭海败得窝囊无比,又发现海盗战船的主事者有着如彭三一般的海战本事,他早已信心全失,以致气馁绝望,只想着如何才能保命回家,根本不敢再和对方交手。但现在他反正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哪还有什么须要担心的!
他好歹也是大明朝廷水师的千总将军,统领拓林水寨多年,就算本事比不过对方的海战高手,至少也还可以拼上一拼!
赵旭海对朱洪抱拳道:“赵某明白了,多谢朱兄弟提醒!”
他走到了一名水师兵士面前,一把拔出了那兵士的腰刀,又三两步走到船舷边,挥刀斩断了一根粗索,大喝道:“我赵旭海拿人头立誓,今日定与海贼决一死战,若不能杀退敌人,赵某的脖子有如此索!”
第五百二十三章 直取
赵旭海走到了一名水师兵士面前,一把拔出了那兵士的腰刀,又三两步走到船舷边,挥刀斩断了一根粗索,大喝道:“我赵旭海拿人头立誓,今日定与海贼决一死战,若不能杀退敌人,赵某的脖子有如此索!”
他扔下腰刀,叫道:“传我的将令!全船兵士水手就位,立刻转舵调头,直冲被夺的三桅舰,我们要把它们再抢回来!掌旗官何在,把令旗给我,本将要亲自指挥调动各船!”
先锋营的三艘大型炮舰虽已被夺走了两艘,但海盗登船厮杀,定然也会有所伤损,而且刚夺下的战船一时间也难作操控。如今这条船上有“战神”朱洪的存在,不怕与海盗短兵相搏,正好可以调头回去,把那两艘失去的三桅炮舰再抢回来。
赵旭海又想到当初彭三在“金玉号”上,同时指挥七组战舰切入“千鳞水阵”的情形,而先前海盗船只分做了五路,想必对方海战之能尚且不及彭三。赵旭海虽是没有那样的海战本事,但调集起海面上残余的先锋营船舰还是能够做得到。
只要把残余的船舰集结起来,再组成阵形,也就有了与海盗船队的一搏之力!
甲板上的兵士们都应声听命而去,赵旭海则接过两面发令的大旗,咬着牙攀着绳梯,朝船上最高的一处指挥塔爬去。
当赵旭海在三桅炮舰的指挥塔上,调动先锋营残余的战船与海盗船队决一死战时,距离三十里之外,曹暮云正站在窗边,手举着长筒千里镜,遥望着海面上的战事。
曹暮云所在之处是一间大厅,此厅甚是宽敞,并不比大仓城里城主府的议事厅小。厅内桌椅茶几俱全,用的都是上好的红木家俱,墙角的香炉熏着檀香,挂在窗边的一串风铃正轻轻作响。
若是在陆地上,这样的一间厅堂并不算什么,只不过此厅却并不在陆上,而是在船上。
除了斩龙舰,这世上大概也没有其它的船舰上能有如此一个大厅。
斩龙舰船长四十六丈,宽九丈,甲板出水近五丈,设有六层船舱,连船后的舵楼都有三重,计两丈七尺高。在海面上,斩龙舰就如同一座雄伟矗立的高城,而这个大厅,正位于船舱的顶层,就象是城墙上的角楼。
海面上的风浪不小,但是在斩龙舰这等巨型的船舰上,却并不会感觉到太强的震荡。厅内除曹暮云外,还有九人,分属于参与此次出征进攻黑龙岛的三方势力。
“万金堂”的几位首脑,除了姚元孝在大仓城留守,大小姐司马如兰,柴林和熊百龄皆在厅中;而“恶狗门”则有四人,华不石、杨绛衣、海红珠和白奕灵;代表朝廷一方的则是东厂高手秋横波,以及广东提督沈犹龙。
秋横波依然一身宽大花袍,一人独自站在大厅的一角,没有人愿意靠近他。而那位沈犹龙大人年近五十,面容清瘦,五缕长髯飘在胸前,模样甚是端正,他头戴乌纱帽,穿一身官服束带,上面缕绣着一只开屏的孔雀,正垂手站在曹暮云的身后,脸上是一副下属面对上司,诚惶诚恐的神情。
沈犹龙虽有三品官衔,执掌粤境一方的兵权,但是曹暮云不仅是皇子,还是奉有秘旨可调遣各地官员的钦差,即便没有品级,亦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沈大人在官场多年,在这位“暮云公子”的面前应当怎么做还是很清楚的。
此时曹暮云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只因为先锋营的五十艘战船与“黑龙宫”二十艘小船交战的经过,他已从千里镜中瞧看得清清楚楚。
“沈大人,”曹暮云放下千里镜,沉声说道,“先锋赵旭海是你指派,看来大人对用人之道颇有见地呀!”
沈犹龙面容顿变,“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犹龙用人不当,请曹公子恕罪!”
曹暮云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战事还没有结束,胜负尚难意料,我并无责怪沈大人之意。何况让先锋营去打头阵,本就只为试探‘黑龙宫’之举,就算是败了,也没甚么大不了。”
沈犹龙道:“是,是,多谢曹公子不怪之恩!”他又磕了一个头,才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心中却对赵旭海暗自记恨,盘算着等那家伙打完仗回来,定要好好惩处一下才行。
曹暮云却将目光投向了华不石,说道:“粤境水师苦无良将,实是惭愧!不知华兄对此战如何看待?”
华不石此刻坐在圆桌前,正瞧看着手中的海图,而图上所绘的正是黑龙岛的方位。听曹暮云相询,他才抬头道:“此地距黑龙岛尚有六十里,如今先锋营所遇到的,只不过是二十条小船,并非龙宫部众的主力船队。以小弟之见,对方想必与我们同样想法,此战亦不过是试探之举。”
曹暮云道:“华兄是说,对方的主力舰队也与我们一样,在远处观望战事,伺机而动么?”
华不石道:“小弟猜想多半如此。”
曹暮云一转头,道:“传帅令!派出十艘哨船,搜寻周围五十里海面,发现大队海盗舰船速以烟火传信!”
门边有传令兵士应声而去。
“曹公子此举恐怕用处不大。”说话的却是柴林,这位南澳柴园的家主负手站在窗边,“这周围的海面有不少小岛,皆是便于船舰隐蔽的所在,‘黑龙宫’的海盗比我等熟悉这片海域,若有心要把船队藏起来,我等恐难找得到,而即便能找到,交战的地形也多半会对我们不利。”
曹暮云道:“海盗久据此海域,自是占有地利之便,我们远道而来,也只有先设法找到他们再做进攻的打算。”
“我看呀,咱们也不用找来找去那般麻烦,直接冲到黑龙岛去把他们的老窝端掉不就行啦!”说话之人正是海红珠。
此次远征黑龙岛,华不石本是要把海红珠留在大仓城里,但是她一听说司马如兰和杨绛衣都来,也非要跟着前来不可。华不石被纠缠不过,也只好带上她,此战粤境水师和大仓城的兵力占据优势,又有秋横波这等绝世高手坐镇,龙宫部众虽是凶悍,只要海红珠老老实实地待在斩龙舰上,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