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司马如兰的武功,要制服华不石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少爷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她乃是城主司马逐风的掌上明珠,身为大家闺秀,虽然习练了上乘武功,却从來沒有与人当真交手拼斗过,更不曾遇到华不石这样一上來就抱腰肉搏的无赖,一时之间便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若是用拳掌重击,当然可以将华不石打倒,可司马如兰虽然心中气恼,却到底心地良善,不肯随便出手伤人,被这位大少爷紧紧抱住却也不易挣脱,也只能开口大叫他放手。
而此时,在司马如兰的怀中睡觉的公主却被惊醒了,它一见主人受了欺负,顿时义愤填膺,张开尺许宽的大嘴巴,一口就咬在华不石的手臂上!
即使是沒有经受过扑咬训练的公主,却有顶级斗犬的血统,天生力量就不小,这一咬亦是非同小可,顿时在华不石的前臂上留下了两排齿印,这位大少爷倏然吃痛,“哎哟”一声惨叫,只得放开了抱着少女的双手,司马如兰这才算得以挣脱。
公主一击奏功,也不追敌,趴在司马如兰的怀中“汪汪”地吠叫,向逃到了一旁的坏家伙示威。虽然这头大白狗不追咬华不石,但是自是有人看不过眼,这无赖少爷刚才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众怒。
大仓城甚是繁华,街道上行人颇多,司马如兰身为城主府的千金大小姐,不但每个人都识得她,而且也一向得到大家的喜爱。这种喜爱,当然是源自于众人对城主司马逐风的尊敬。这座大仓城是司马城主一手建成,城里的百姓大多是从中土大陆举家搬迁而來,都受过司马城主的恩惠,司马逐风在大仓城中的威望地位,本就是无人能及的。
而华不石这绔纨少爷,竟敢在大街上对城主大小姐强行非礼,真是岂有此理!数十名路人顿时就围了上來,而其中几名青壮好汉,已经撸起了衣袖,准备要给这色胆包天的登徒子一点颜色瞧瞧!
“喂,大家切莫要误会,在下只是想找兰儿小姐谈些事情,别无他意啊!”华不石见势不妙,慌忙解释道。
“谈事情?有象你这般谈事的么!”有人怒吼道。
“兰儿小姐是城主千金,与你这无赖能有何事可谈?”另有人质问。
“我看这坏家伙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还有人讥笑道。
“别和他啰嗦,敢对我的兰儿小姐无礼,先让他尝些厉害再说!”这位老兄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
“这种人就是欠扁,一起揍他!”
“对,狠狠打,给兰儿小姐出气!”
第三百七十章 如雷贯耳
“这种人就是欠扁,一起揍他!”
“对,狠狠打,给兰儿小姐出气!”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华不石根本就沒有辩白的机会,顷刻之间,数十只老拳已雨点一般地落了下來,这位大少爷抱头鼠窜,但一众人等早有所备,在四周围成了铁桶阵,他又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站在一旁的司马如兰眼见这一切,却是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叫道:“大家不要打他,且问问他找我有何事情!”
可是她的嗓音本就不大,又淹沒在众人的叫嚷声之中,根本就沒几人能听得见。而且此时众好汉们一个个怒气冲冲,都只想着要教训这公然败坏社会风气的坏家伙,就算听到司马如兰的呼喊,也不会理会。
眼看着这位大少爷就要吃大亏,众人所围成的铁桶阵却忽然裂开了一个缺口,一道白影已闪了进來,一把抓住了正抱着脑袋四下逃蹿的华不石的手臂,就向外冲了出去。
冲进人群來救华不石的,却正是城主大小姐司马如兰。在此地也只有司马如兰知道事情原委,也猜到华不石大概是因为刚才她负气加快了脚步,追赶不及才会出手抱住自己,并不是有意的非礼之举。如今华不石被众人围殴,出言阻止又沒有作用,司马如兰才只得施展出武功救人。
这位城主大小姐虽然外表纤秀苗条,但从小修习正宗的佛门武功,出手一式“云断秦岭”,正是禅门武学“韦佗掌”的绝招,暗劲所至,一众好汉站立不稳,顿时就被拔到了两旁。而司马如兰冲到人丛里,抓住华不石的手臂便径直向外掠了出來,所用的则是少林派“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
华不石只觉身体一轻,就已经出了包围圈之外。而司马如兰毫不停顿,只在他的耳边道:“我们快跑!”便拉着他沿着街道跑了下去。
司马如兰武功高强,出手救人兔起鹘落,极为迅捷,一大帮好汉正准备大打出手,却忽然发现目标不见了,而且竟是被城主大小姐给救了出去。不过众人的怒火未熄,只愣了片刻,也不管是谁救人,便叫嚷着奋力直追了下去!
先前追赶司马如兰时,华不石就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再次发力狂奔。好容易逃出了虎口,要再落回到了身后那帮暴民手中,后果定是不甚设想。
幸好司马如兰对城中的道路十分熟悉,她一只手抱着大白狗公主,一只手拉着大少爷华不石,穿大街越小巷,七弯八拐,直跑出了十多条街,已听不到身后的叫嚷之声,总算是把追兵甩掉了。
二人跑进一条小弄堂,司马如兰才停下脚步,放开了华不石的手臂。这位大少爷弯下腰,手扶砖墙呼呼喘气,累得几乎就要脱力倒地,而司马如兰虽是武功不凡,但是抱着大狗,又要拉着华不石,一口气跑出了这么远,也不免有些喘息。
过了好一阵子,二人才算是略为舒缓了过來。
司马如兰瞪着华不石,说道:“算你的命大,那些人沒有追來。你先前说找我有事要谈,现在可以说啦!”
与司马如兰相比,这位大少爷甚是狼狈,衣衫凌乱,还在刚才被围殴时被拉扯撕破了几道口子,头巾也不知掉到了何处。此时他却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衫,才拱手作了一揖,道:“在下先行谢过兰儿小姐的救命之恩,适才多有冒犯,实属情非得已,还请兰儿小姐原谅!”
经过一众打抱不平的好汉的这一番搅闹,又跑出了这么远的路程,司马如兰原本心中的恼怒倒也消解得差不多了,说道:“算啦,你既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就是了。”
华不石又是一揖,道:“华不石多谢兰儿小姐宽宏大量。”
司马如兰望着华不石,却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十分有趣,有时候彬彬有礼,文雅得象是个老学究,有时候却又胆大妄为,比地痞无赖也不差半点。她从小长这么大,还从來沒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而她此时再看向此人,却只见他说完了感谢之语以后,却站在那儿不再言语,脸上也全无表情,又不禁觉得奇怪,问道:“你刚才拼着被别人误会非礼,也要将兰儿留下,现在我就在此地,你怎么客气了起來,反倒不说话啦?”
华不石一时沒有说话,当然并非是客气,只不过是在考虑,应当如何启齿才更加妥当些。司马如兰是“万金堂”的大小姐,而贺西楼的两个结义兄弟熊百龄和邓冉,一个是“万金堂”的副堂主,另一个则是执事长老,与他们比起來,华不石只不过是一个外人。
如何才能说服让这位城主大小姐帮助“吠天楼”,想來并不容易。
华不石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垂双目,脸上露出伤心绝望的神态,说道:“先前华不石确是有话要对兰儿小姐说,是想请小姐救在下的性命,不过现在一想,说了无甚用处,还是不说也罢,省得小姐为难。反正再过得几日,华不石夫妇二人沒有了活路,投海死了倒也干脆。”
虽然华不石与司马如兰今日才头一次见面,但是他心眼不少,早就瞧出了司马如兰纯真善良,而且心肠很软,所以刚才他要被一众抱打不平的好汉围殴时,才会出手救了自己。
若以演技而论,这位擅长变脸的大少爷绝对堪称一流,此时故意做出了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是想要搏取司马如兰的同情。
司马如兰果然眉头轻颦,说道:“你有甚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兰儿若是能帮得了你,定然会尽力的。”
华不石偷眼瞄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便知道戏沒有白演,这少女已动了恻隐之心,便道:“此事说來话长,兰儿姑娘若是愿意听,我便与你说了也不妨。”
“在下华不石,本是湘西舞阳城人氏,家里一向都做得一些小买卖。月前只因生意之故要乘船出海,却不幸遭遇到了大风暴,船只损毁,在下与内人一行四人死里逃生,漂流到了这大仓岛上……”
这位大少爷口才颇佳,演技又好,将一个老实八交的生意人出海经商,却接连遭逢厄运,船货尽失的故事编得有声有色,又说到落难至大仓城里以后,想凭借祖传的驯兽手艺开设一间训狗坊,只是为了筹集到一点船资路费好回家乡,实在是可怜得紧。
华不石唾沫横飞,讲得精彩纷呈,司马如兰听得也甚是动容,望向这位大少爷的眼光也渐渐地温柔起來。其实“吠天楼”驯狗收费价码之昂贵,哪里是仅仅为赚一点路费而已,不过华不石料想这位兰儿小姐品性纯真,又生在豪富之家衣食无忧,对于金钱不会有太多的概念,是以定是发现不了这个破绽。
直讲到“明月会”的罗根欺上门來,逼着他们三日交钱,而华不石与曹暮云去到城主府告状却遭到冷遇,求助无门时,这位大少爷将炉火纯青的演技,和三寸不烂之舌的威力合而为一,发挥到了极致,把他自己说得简直比街上的沒钱吃饭,马上就要饿死的叫花还可怜数十倍。
终于把故事讲完,华不石定睛瞧向司马如兰。却忽然发现这少女并不象他预想之中的那样,满目含泪地握住华不石的手,信誓旦旦要为他讨回公道去找“明月会”算帐,而是用一种颇为奇怪的眼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