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嫁人了,就算隔得近,哪里又能随时回娘家?就算是李姑娘嫁到咱家来,她以后也不能随时回娘家呢!”
周颐摇头:“姑娘被如珠如玉的养大,一朝嫁人,也不代表真的就和娘家没关系了,以后应茹要是想回娘家,她随时可以回去。”
“真好,李姑娘能嫁给我弟弟,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六丫听了,有些艳羡的说道。
周颐被六丫逗笑:“四姐,就算我是你弟弟,你也不用这么夸奖吧,比我好的男儿多了去了。”
六丫摇头:“不管你是不是我弟弟,我都觉得你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儿,不过,李姑娘也很好,你能娶到她,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所以你们的姻缘是天注定,以后一定能幸福美满。”
周颐听了,知道六丫心中的思虑,安抚道:“放心,四姐,你也一定会过的非常幸福,不论发生任何事,别忘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还有我这个弟弟为你撑腰。”
六丫听了,红了眼圈,是啊,还有谁比她更了解六郎的可靠呢!“嗯。”六丫重重点了一下头。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周家嫁女的这一天正式来临。
周颐本以为来他家贺喜的人不会很多,却没想到,从一大早到中午,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很多朝廷上他根本就没交集的人都来了。
周老二听着司仪一声声喊着这个大人,那个大人,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们家真的不同了,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晰的感到,原来六郎真的成了大官啊。
随后便是无尽的自豪,他儿子当了大官了,结交的都是大人物了!
之前周老二虽然也听说,周颐如何如何受皇上喜爱,差事办的如何漂亮,但他只是听说,并未近距离的接触过,周颐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还是一如小时候一样,偶尔贫个嘴,让周老二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差距。
就算周颐时不时的捧一些皇帝赏的贡品回来,周老二用了,也不过是砸了砸嘴,觉得这滋味着实不错哈,然后就没了。
直到这一刻,周老二才觉得自己一直踏在地上的脚都快要飘起来了,儿子做了大官的真实感让他自豪无比,恨不得现在就回村里让父老乡亲们看看,顺便告诉那个从小就一直偏心的爹:我儿子有大出息了,我二房给周家光宗耀祖了。
周颐狐疑的看着周老二,不明白他爹怎么好好的待着客,忽然就脸色有些发红,脚步还有些飘。
“爹,您没事吧?我看您脸色有些发红,是不是累着了,要不您进去吧,这儿我招待着就成了。”周颐担心的问周老二。
周老二茫然的啊一声。回过神来后忙说道:“没事,没事,我这是高兴的,你不用担心我。”
周颐纳闷的看着周老二,见他确实没有其他的异样才放下心,心里嘀咕,也许嫁女儿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杨知文杨大人到!”司仪一声喊,院里的宾客都齐齐向门口看去。
果然,杨知文带着两个下人乐呵呵的到了门口。
今日来周府的宾客有翰林院的,有商业部的,周颐在这两个衙门当差,他们作为同僚和下属自然要来恭贺一番。
但其他包括什么大理寺的啊,户部的,刑部的啊……总之并没有和周颐打过多少交道的人通通都来了。
他们来周家,也说的过去,有些是因为周颐那日在宴会的作为,对他抱有好感,有的则是见周颐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抱着交好的心思来的。
而杨知文和周颐之间的恩怨,这些官员们大多都知道,难道因为杨知文那日帮周颐说了话,所以他们俩现在言和了?
“周学士,恭喜恭喜啊,令妹出嫁,如此大的喜事,你竟然不通知老夫,那老夫只好自己上门来了。”杨知文眯缝着眼睛道。
周颐便忙道:“是下官的不是,下官想着杨大人定然十分忙碌,不便打扰……”
杨知文摆摆手:“咱们同朝为官,当差时以上下相称,但现在可不是当差的时候,你就不要称下官了,咱们随便一点儿。这位就是令尊吧?”
周颐笑笑:“没错,这就是我的父亲,爹,这位是内阁的宰辅大人。”他没有说次辅,听在杨知文耳朵里便格外的顺耳。心说,这小子要是真的想交好起人来,任何时候的话听起来都让人顺心不已啊。
自从周颐当官后,周老二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朝廷官员的事,现在朝廷上最大名鼎鼎的两个人物,一个就是首辅邢景,一个是次辅杨知文。
如雷贯耳的就这么出现在周老二跟前,他有些不知所措。
杨知文却不等周老二说话,直接对着周老二说道:“周公能教出周学士如此人才,当真了得,老夫还要感谢周公为朝廷培养出如此栋梁之材……”
周老二被杨志伟这么一说,更加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看我,今天是另媛大喜的日子,我说这些做什么,老夫这就进去了,恭喜恭喜啊!”说着示意吓人将礼物交给司仪,自己笑呵呵的进了院子。
“六郎,这杨大人脾性真好,对人也如此客气,远不像传闻的那样嘛。”周老二见杨知文进院子坐下了,这才松了口气。
周颐听了笑笑,那张老好人的脸确实很容易骗到人啊,听说最近杨知文和邢景斗的很凶,昨日邢景还被皇上专门叫去批了一顿。
看来这首辅次辅的位置还有的变呢!
周颐从思绪里抽出来,定睛一看,心里卧槽一声,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只见邢景也带着礼金到了周家大门前。
一惯耷拉着的脸色这会儿却挤出几丝笑容:“恭喜周大人,令妹出嫁,可喜可贺。”
周颐听着这祝贺词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如果说之前杨知文来周家贺喜,院子里的官员觉得有些惊疑,那邢景也到周家来,他么就是惊吓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两个斗得如火如荼的宰辅大人同时都来周家贺喜?
院子里的官员们都起身对邢景行礼,邢景摆摆手让他们坐下,然后坐到了杨知文的旁边。
杨知文眯着眼睛对邢景说道:“没想到首辅大人竟然也会来周家贺喜。”
邢景近日被杨知文阴了一回,闻言直接顶回去:“怎么,次辅大人能来,本官就来不得?”
次辅,次辅……
邢景直往杨知文痛处上戳。
杨知文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当然来得,若是知晓首辅大人也来,那咱们就可以结伴了。”
邢景看着杨知文做戏,哼一声,再不说话。
古代婚礼的流程是中午迎亲,黄昏拜礼,所以,女方家是中午摆喜,男方家是晚上。
当然这只是正席,有些想要大乐的人家,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三天流水席也可以摆。
到周家贺喜的来了,京里的官员来了大半,直把周家还不算小的院子都挤满了。
人声鼎沸,东街隔着老远的人家都能听见。
周家这边热闹,而温家提前摆上的午席,除了翰林院的一些温曲的旧属和亲戚外,便再也没有人了。
不过这不是晚上的正席,温曲倒也没在意。
他正在催着温新去迎新,“眼见就要中午了,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到时候别误了吉时。”
温新穿着一声簇新的新郎装,胸前戴着大红花,见温曲进来,美滋滋的问:“爹,我这打扮好看吗?”
温曲比较古板,沉着脸:“男儿要什么好看不看的,你快点儿收拾利索,别误了吉时。”
“知道了,爹。”温新开心不已,他是真挺喜欢六丫的。
温夫人上前给温新调整了一下红花,慈爱的说道:“总觉得还是娘抱在怀里的小儿,
没想到现在一眨眼也要成亲了。”
温新摸摸后脑勺:“娘,被你抱那都是哪年的事了,儿子我都长大好多年了。”
温夫人拍拍温新的胳膊:“胡说,这孩子不管长得再大,在父母眼里呀,永远都是小孩子。”又看了看温新,忽然有些不得劲的说道:“我儿这般出息,可惜,哎……”
“夫人,你不是想通了吗?”温曲站在一边听了温夫人的话后,皱着眉说道。
“想通?哪里就那么容易想通。要不是老爷你一再说周颐如何如何出息,我怎会让儿子娶一个乡下姑娘。”温夫人惆怅的说道:“我们新儿年纪轻轻便是秀才,打眼看去,满京城哪里还有比他出息的孩子,就算是高门贵女,新儿也娶得。”
温曲听了有些头疼:“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出来,你要是不愿意,人周家也没非得和我们结亲。说咱们儿子出息,那你怎么不看看周颐,人家比他还小呢,现在就在朝廷上做了那么多大事。深得皇上青眼。”
温新一听就急了:“爹,娘,我与周家姑娘早就定亲了,你们现在又来说这个做什么!”
温夫人幽怨的看了一眼温新:“你看看吧,他这个样子,当真是喜欢周姑娘的紧,我哪里能反对。”
“娘,周姑娘很好的,你不是也说她贤惠能干吗?”温新忙安抚温夫人。
温夫人叹一口气:“周姑娘是不错,但你明明可以娶到更好的,他们家只有一个周颐,到底根基浅薄了些。”
“夫人,到了这时候就别说了,我看周姑娘不比任何人差,我们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都是从寒门走出来的,何必去计较这些。而且,只怕过不了几年,这门亲事就是咱们高攀了……”
温夫人有些不相信。
温曲看一眼外面,说一句:“不信你过几年再看便是了。”
话已至此,都要迎亲了,温夫人自然有也不好再说什么。
六丫的闺房里,王艳正在抹眼泪:“我身边就只剩你这么一个闺女,现在你也要出嫁了,以后连陪着娘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六丫闻言也掉下泪来,但她还要安慰王艳,“娘,怎么会呢,家里不是还有六郎八郎和爹吗,再说温家离咱家也不远,我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的呀。”
王艳摇头:“嫁了人,哪能随时回娘家,那样的话,别人就该挑你的礼了,也会惹得婆家不喜。”
旁边有下人劝道:“夫人,快别哭了,今天是四小姐大喜的日子呢,应该笑啊……”
王艳悠悠一叹:“我咋笑得出来?”
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王艳忙一抹眼泪:“迎亲的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周颐就走了进来,他俯身在六丫面前蹲下:“四姐,我来背你进花轿。”
周颐背着六丫来到前厅,王艳一路追着哭,周颐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也被泪水打湿了。
“四姐,不要怕,那会是你另一段人生,好好过日子,我永远在你身后”周颐低声安慰道。
他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一睁眼时,看见的如豆芽菜一般的六丫,明明比他大两岁,但看着却比他更瘦弱,永远都在咬手指,看见吃的吞口水,跟在几个姐姐身后打猪草,做力所能及的家务,后来更是学会了维护他……
“六丫,六丫,娘的孩子……”王艳哭的泣不成声。
周老二撑着王艳:“别哭了,孩子嫁人是喜事……”
六丫听着王艳的哭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这一刻,她心里很彷徨,但听到周颐沉着的话语,心又莫名安定了下来。
将六丫送进花轿,周颐走到温新跟前:“姐夫,成亲以后好好照顾我姐。”
温新忙点头:“这是自然的。”
唢呐吹响,花轿离地,终于到这一天为止,周颐将自己四个姐姐挨个嫁出去了。
温家那边晚上的宴席,但不及周家这边一半热闹。
等拜过堂,散完宴,小两口入洞房后,温曲和温夫人也回了房。
温夫人伺候这温曲脱了衣服,二人上了床,温曲躺着叹一声。
温夫人听他语气里有惆怅,忙问怎么了。
“你还说人新儿不该娶儿媳妇,但你知不知道,周家那边去的朝廷上的同僚们,比我们这边多一倍都不止。”他为官多年,一辈子都呆在了翰林院里,确实和官员们来往的不那么密切。不过,周颐只入朝大半年,这人脉就已经比他还广,想来多少还是有些唏嘘。
温夫人坐起来:“老爷说的当真?”
“自然不会有假话。”温曲也披衣坐了起来:“所以我说,这门亲事并不像你说的是周家高攀了,往后周颐只怕会更出息。”
“我又没说周颐不出息,不过儿媳妇到底只是他姐姐,这姐姐和女儿哪里一样,等周颐娶了妻,这姐姐终归还是外人。”温夫人小声道。
温曲看一眼温夫人:“夫人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家又不指着攀龙附会,难道你还希望儿子娶一个高门贵女,指着岳家来提携不成?”
温夫人便说道:“不然呢,老爷你为人刚直,新儿要是有人扶持,自然走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