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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妃满面苍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险些就要晕过去了。
  惠国大长公主原也不是过来吓人的,见状连忙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燕王妃,小心的扶她坐下,这才温声抚慰道:“皇嫂为人我是知道的。便是我,若非我家那孽障说漏了嘴,我也不会知道这事。其实,也就是赶了巧罢了……”
  说着说着,惠国大长公主忍不住在嫂子面前,念了弟弟几句:“真要说起来,也是长熹他自己没理——整日里把那‘不婚不嗣’的混账话放在嘴边,转头又和人家小姑娘过七夕!还背着人,谁也不说,要不是被我家那孽障赶巧撞上了,咱们这整日坐府里的哪里又会知道他这事?!堂堂摄政王,这点儿事还做的偷偷摸摸,敢做不敢说,真是有够气人的!”
  惠国大长公主一句句好似玉珠落盘般的清脆利落,燕王妃听入耳中,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好了,重又镇定下来。
  惠国大长公主觑她面色,便也不急着骂弟弟了,话锋一转便道:“只是,皇嫂你也是知道的。长熹他这脾气……唉,当初父皇在时那都是拗不过他的,他这孤零零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好容易遇着个人,咱们做嫂子、做姐姐的也不能不管,该帮的还是要帮的。皇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妹妹这话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燕王妃神色温温,目光恳切的看着惠国大长公主,轻声细语的道,“妹妹是知道我的。我家王爷整日里山上炼丹,一年到头也没回过几次府,我一妇道人家,不过是在家看看书,念念经罢了,哪里又知道这些?便是这回挑人,也不过是瞧着那甄姑娘品貌出众,我又不知前事,这才胡乱定下的。既有这般前情在,这事必是不成的,肯定还是要另外挑人。”
  既是摄政王看重的人,燕王妃哪怕推脱也不好说人家坏话,甚至还要顺嘴赞甄停云一句“品貌出众”。
  想了想,燕王妃又轻声道:“年嘉这事倒是无妨——改日我再给他另挑一个,实在不行去求太后指一个也就罢了。只摄政王那里,这姑娘家年纪也快到了,总不能就这样拖着……”
  说起这个,惠国大长公主也是愁——这事关键还是在傅长熹身上。傅长熹不开口,不把这亲事说定了,这事就不好办。这回是燕王妃,姑嫂两个把话说清了,退亲也容易,可下回呢?总不能拦着别人不让提吧?难道下回人家提亲,她们还要上门去让人退亲?便是皇家也万没有这样行事的!
  惠国大长公主苦着脸,低声道:“唉,他一向脾气犟,我也做不得他的主。我是想着,皇嫂您这儿先别急,那柄灵芝如意就当是送甄家的,对外就说是你喜欢甄家姑娘品貌,只是婚事上暂时别松口。等过几个月就是长熹的生辰了,到时候我再与他提一提这事,指不定就成了。到时候对外就说是皇嫂您做嫂子的代长熹这皇弟相看。如何?”
  “就怕摄政王知道了这事,心里不高兴。”燕王妃有些犹豫。
  惠国大长公主想起弟弟,想起自己为着他的事情急出来的眼尾纹,多少也是有些气的,不禁冷笑:“该!就该叫他不高兴!他要想高兴,那还不简单?什么时候过来坦白这事,我什么时候给他提亲,叫他也高兴高兴!”
  既如此,燕王妃也不好再说。
  姑嫂两个又商量了一会儿,燕王妃亲自送了惠国大长公主出门,临别前还连声道谢,说是:“多亏妹妹特意过来提醒我一声。”
  惠国大长公主颇是受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只是一笑,上车走了。
  燕王妃站在门边,目送着小姑子的车驾走远了,这才收回目光,然后与左右吩咐道:“去把世子给我叫来。”
  傅年嘉来得很快。
  燕王妃是在小佛堂见他的,她没看儿子,只仰头看着正前方的白玉观音像,只冷冷道:“跪下。”
  傅年嘉撩起袍角,老老实实的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放在之前,燕王妃是绝对不舍得叫儿子下跪的——她与燕王少年结发,早就受够了丈夫的荒唐糊涂,一生期盼都放在唯一的独子身上,自是将儿子看得如眼珠一般。
  只是,燕王妃这回确是狠下心来,看也不看,只管叫儿子跪着,沉声问他:“你老实与我说,那日忽然问起你皇叔的事情,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皇叔与甄家姑娘的事情?”
  傅年嘉沉默片刻,这才道:“是。”
  燕王妃只觉眼前一片眩晕,闭了闭眼,这才镇定下来,冷声道:“你昏头了吗?!你明知你皇叔已经看中了那姑娘,如何又能要我去甄家替你求娶——你这样,置你皇叔,置我们燕王府于何地?”
  傅年嘉沉默着没有说话。
  燕王妃仰头看着观音那慈悲的面容,心中由然想起一句话:唯有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儿子年轻不懂事,做了糊涂事,自己做娘的总也得帮他断了这念头。
  燕王妃强忍住眼泪,忍着心中酸软,硬下心肠:“这几日我身子不爽,你为人子,便跪这儿替我祈福吧,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事情——你也不小了,总不能如你父王一般全凭自己心意过日子。”
  顿了顿,她才道:“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罢,她甚至没在看跪着的傅年嘉一眼,生怕自己看过后会心软,拂袖便走出了小佛堂。
  只有傅年嘉仍旧跪在佛堂中,怔怔跪着,仰头看着那座上观音。
  满室昏沉,犹可看见观音像前摆着个香炉,上面插着三支香,烟气袅袅。
  傅年嘉的面容似是藏在暗里,又仿佛被那烟雾掩着,多少还是带了些说不清的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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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惠国大长公主与燕王妃一番商量,傅长熹等来等去也没等来逼婚的长姐,颇觉失策,更有些下不来台。
  他想了想,只得先将这事搁下,叫了唐贺过来,叫他筹备聘礼的事情——北疆离京城甚远,来回路途也颇有些艰难,这聘礼自然要提前准备。再者,亲王娶妃,自不是小事,准备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唐贺实在没想到不过几日,自家王爷都已经到了筹备聘礼的地步,不禁道:“这,会不会太快了?”
  傅长熹抬眼看他,不甚乐意。
  唐贺只得委婉提醒一句:“殿下,您还没与甄姑娘说起您的身份呢。”
  傅长熹:“……”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这事!
  又添一桩麻烦事,傅长熹心情不甚好,摆摆手打发唐贺出去:“行了,这事我心里有数。那你先去准备东西吧。”
  唐贺依言退下。
  傅长熹开始认真思考起坦白身份这事。
  第78章 77
  且不提傅长熹此刻的复杂纠结,先把时间往回调一些。
  那日,因为在傅长熹的西山别院耽搁了一段时间,甄停云坐车回到女学时,时候已是不早。偏偏,为着傅长熹的事情,她才进了屋子,便忍不住坐在榻上发呆。
  当然,她不像傅长熹,一告白就直接想到了聘礼。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反复想起傅长熹与她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
  想起他曾经抵着自己的额头,一字一句的与她说:“如果你不喜欢他,不喜欢这桩婚事。那就不嫁。”
  想起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她道:“停云,你喜欢我吗?”
  想起他抬眼看着她,认真问道:“那么,如果我去府上提亲,你愿意吗?”
  以及临别前,他的那句:“你好好想一想,别让我等太久。”
  ………
  一直等到同屋的杜青青也回来了,甄停云才被那开门声惊醒,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红了,下意识的拿手捂了捂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也亏得杜青青心大,也没注意这些,反倒问起甄停云:“你吃过晚饭了吗?”
  甄停云摇摇头,她此时反应有些迟钝,慢半拍的意识到了:啊,自己从西山别院回来,就坐在榻边发呆,一晃眼的居然就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她心下颇有些羞,面上倒是不显,只是道:“你要也没吃,我们一起去饭堂?”
  杜青青自是点头。
  于是,甄停云便状若无事的起身与杜青青一起出门,往女学饭堂去,一起吃晚饭。
  吃饭时,她们两人还交流了一下此回中元节上彼此的见闻。
  杜青青听说甄停云去了燕王府参加赏莲宴的事情,不由连声追问起来。
  甄停云挑着与她说了,心里倒是不免想起燕王妃送的那柄如意,然后就跟着想起了傅长熹——虽然先生当时说婚事他会替她退了,可那是燕王府,先生他又要怎么才能退婚事啊?
  这么一出神,等甄停云重新反应过来,对面的杜青青已经快把面前的饭都扒光了,面上难掩关切:“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我瞧你今天好像特别容易走神。”
  “是吗?”甄停云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烫,下意识的伸手去抚脸颊,随即又低头吃饭,“大概是有些累了吧。”
  杜青青比较心大,闻言也没怀疑,反倒很是义气的道:“我看你今天好像带了许多包袱,既然累了,那我等等帮你一起收拾吧?”
  甄停云连忙谢了她,这才想起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再想一想明日就要上课……哪里还有什么时间担心傅长熹,甄停云一下子就加快了扒饭的动作,不一时便解决了这顿晚饭。
  于是,杜青青与甄停云两人便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屋子,一齐收拾起了东西来。
  比起之前那点儿简薄的行李包袱,这一回裴氏因着燕王府的缘故,特意给甄停云收拾了好些东西。便是杜青青帮着收拾,都忍不住说一句:“你这回的行李真的挺多的呀……”
  甄停云并不想多谈家里的事情,事实上,她心里甚至觉着裴氏这种类似弥补的行为毫无意义——难不成,裴氏还拿她当那三瓜两枣就能糊弄的小姑娘,想着拿这些东西表现慈母心怀,收买她?这想得也太美了吧?
  所以,甄停云随口便转开了话题:“哪有你的多——我看你每回回家,你爹娘都很不得叫人把整个家都给你搬来。”
  杜青青被逗得一笑,倒也顾不得追问甄倚云家中那些事,反到是笑盈盈的说起自家的那些事情,很是显摆了一回自己重女轻男的父母。
  两人说说笑笑着,收拾起东西来速度也不慢,因着明儿就要上学,两人还是早早的洗漱歇下了。
  杜青青一向心大,今儿又有些累着了,不一时儿便抱着被子睡过去了。
  反到是甄停云,她躺在床上,觉着自己仿佛是想起了许多事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起来,一个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杜青青原就是睡在甄停云的对床位置,她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着这些动静,含糊的问道:“停云,你还不睡吗?”
  甄停云:“……就是有些热,我这就睡了。”
  杜青青只听了个大概,这就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等到第二日的制香课上,甄停云拿着那些傅长熹给她准备的香料,难免的就又想起对方了。
  因为如今距离入学已经一月有余,虞先生已经教着班里的女学生认识了大部分的香料,现在则开始锻炼众人的鼻子对香气的敏感度,让她们从闻香辩香练起,也能更加细致深入的了解各种香料香气。
  所以,这节制香课上,女学生们皆是两两结伴,各自捧了个香炉。
  一者往炉中添香料,一者闻香辩香,然后报出香名。
  室内时不时得就要传出女学生们清脆悦耳的辩香声——
  “丁香”
  “侧柏”
  “苏合”
  “百合”
  “龙脑”
  还有女学生猜错了后轻轻的讨饶声,一时儿室内香雾缭绕,颇似云山雾里。
  甄停云和杨琼华两人都选了制香这门课,此时自然也是各自捧了香炉,彼此结伴。
  比起有些基础和经验的杨琼华,甄停云的鼻子也确实是有够迟钝的,甚至还辨错了好几样。
  好在,杨琼华也有些心不在焉,倒没有特别在意甄停云辨错了,反到是用小玉勺舀了一勺子研磨过的干姜细末加入香炉里,朝着甄停云眨眨眼:“来来来,你来嗅嗅这个!”
  香气从香炉里升腾而起,隐有香雾。
  甄停云会意的凑上去,以手为扇,轻轻的扇了扇那香雾。然后,她便嗅见了生姜辛辣的气味,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险些把眼泪都打下来了,忍不住去瞪杨琼华:“就你会作怪!”
  杨琼华一笑:“你这连着辩了这么多香,鼻子都要钝了,肯定是越辩越错。我这是给你醒一醒鼻子!”
  其实,甄停云也知道杨琼华是好意——自己太紧张了,越紧张越容易出错,且鼻子嗅久了确实是很容易分辨不出香味上的差距,需要点刺激。
  虽然想是这么想的,可甄停云还是没忍住,也学着杨琼华的样子往香炉里加了一点点的细辛。
  这一下子,呛鼻的轮着杨琼华了。
  两人一番乱斗,倒是惊动了正坐上面的虞先生。
  虞先生从台上下来,走到她们案前,只闭眼一嗅便猜着了:“这是,细辛?唔……还有生姜……”
  甄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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