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一夜未眠,此刻正是最困的时候。阿采说带他们去用点提神汤,很快就会回来。”贾康道,“娘子趁现在,快进去。”
叶薇点点头,轻手轻脚跑上台阶,窜进了房间。
宫娥穿着她的大袖衫,端正地坐在矮几前抄经,听到声响后惊喜回头,“娘子您回来了?”
她脱下大袖,叶薇重新穿上,“辛苦你了,贾大人就在外面,你快出去跟他一起离开吧。”
宫娥点头去了,叶薇这才扭头看向韵贵姬,“娘娘,臣妾离开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韵贵姬跌坐在垫子上,右手撑着头,十分疲惫的样子,“还好。半个时辰前太后娘娘命人给我和你送来了汤羹,坚持要当面看到我们喝。我觉得她们是怕你偷懒,所以开了半扇门让她看了看那宫娥抄经的背影,然后以不想惊扰到道君为由把人打发走了。”
叶薇长舒口气,由衷道:“幸好娘娘机警,不然这事儿就兜不住了。”
太后也真够可以的,都罚她在这凄惨无比地抄经了还不放心,居然派了人查岗。要真被她们发现异常,丢的还不是她自己的脸?
皇帝为了个宫嫔对太后阳奉阴违,真是很有意思的消息啊……
“太后给本宫送的是川贝人参汤,给你的是天麻鸽子汤,都放在几上。我已经喝了,你也快点用了吧,不然明早被人看到汤一点没动又有话说。”
长者赐不可辞,太后赏的汤就更不能不喝,所以哪怕那汤都凉透了,叶薇还是坐到案几前,认命地喝了起来。
一碗用完,她露出个完成任务后的轻松表情,“娘娘,臣妾看您很没精神的样子,不然下去歇息会儿吧?”
宫里的女人身子大多柔弱,她生生陪自己在这里熬了一夜,也挺倒霉的。
韵贵姬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在逞强,“不了。太后的人估计很快就要过来,看到我在睡觉像什么话?”
叶薇担忧地看着她,而她慢慢站起身子,朝外走去,“没关系,我出去吹吹风提下神,很快就能清……”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那纤瘦的身子在叶薇面前倒下,砸上坚硬的砖地,也逼出她惊慌的呼喊。
“贵姬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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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一刻,韵贵姬在静夜阁晕倒、疑似中毒的消息传了出去,各宫各殿都被惊动。
凌安宫毗邻太液池,所以她在晕倒后立刻被送回叠玉殿,叶薇派人去请来太医,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
太后、襄愉夫人、宣和夫人以及诸位妃嫔踏入叠玉殿时,看到的就是面色苍白的叶薇。她恭敬地给众人行礼,低声道:“太后娘娘,怎么劳动您亲自前来?”
赵太后神情冷漠,“韵贵姬是奉哀家的命去的静夜阁,如今出了事自然要来看看。”斜睨她,“怎么,叶承徽不希望哀家来?”
“娘娘误会了。臣妾只是觉得您凤体抱恙,该好生休养。”
“哀家如何不劳叶承徽费心,你有这功夫还是多关心下韵贵姬吧!”
她的厌恶如此明显,叶薇垂下眼眸,不去看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太后娘娘,李太医正在里面给贵姬娘娘诊治。臣妾求您,能否派人去尚药局一趟,请今晚当班的侍御医过来?”
大燕宫廷的医师仿照前朝,分多个等级。太医署之外设有女医院,选择宫女为女医,由太医署的各科博士教授五年出师,多为宫女宦官看病,级别最低。太医署的医师官职有高有低,各有擅长的领域,视不同的病情针对性出诊。但级别最高的当属尚药局的四位侍御医。他们是大燕最顶尖的杏林国手,身份比掌管太医署的太医令还要高,没有帝后的旨意,绝不会进宫给妃嫔看病。
如今皇后被禁足、皇帝在上朝,唯一能请动侍御医的人,就只有赵太后了。
她闻言皱眉,“什么情况需要用到侍御医?很严重?”
李太医恰好从内殿出来,听到这话连忙跪下,“禀太后,经微臣反复诊断,贵姬娘娘应当是……应当是中了蛇毒!”
“蛇毒?”襄愉夫人惊讶,“韵贵姬竟是被蛇咬了么?”
李太医顾不上回答她,用力磕头,“是,而且应当是凶狠的银环蛇毒。微臣已用药暂时压制了毒性,但臣才疏学浅,恐怕无力解这剧毒,得请侍御医来,才有可能寻到一线生机!”
太后面色凝重起来,“阿柳,带哀家的口谕去尚药局,让他们火速前来!”
交代完这事,她才把心思放到别处,“怎么会中了蛇毒?静夜阁有蛇吗?”
江容华犹豫道:“静夜阁就在太液池边上,阴冷潮湿,有可能……”
宣和夫人打断她的话,“宫中各殿各阁都有放了驱蛇虫鼠蚁的草药,静夜阁供奉有老君像,就更是十二万分小心,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既然没有,那韵贵姬怎么会……”
正说着,韵贵姬的贴身宫女诺儿跪到了李太医身边,道:“大人,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检查了娘娘身上,没有被咬过的伤口。”
“没有伤口?”太后挑眉,“怎么回事,不是说中了蛇毒么?”
李太医的脸色发白,额头上冷汗连连,张口结舌半晌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太后看他的神情,仿佛陡然窥破什么让人惊骇的真相,恐慌之下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眼睛眯起来,“你确定吗?韵贵姬当真是中了此毒?”
“微臣……”
“说实话!”
李太医浑身一颤,“微臣确定!”
赵太后冷冷地笑起来,“既然确实是中了蛇毒,又找不到伤口,那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了……”
那毒液通过别的方式,进入了她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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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当班的是侍御医秦关,他在两盏茶后匆匆赶到叠玉殿,然后就和李太医一起关在内殿全力救治韵贵姬。
里面在和阎王爷抢人,外面的气氛也一点不轻松。叶薇跪在殿内,听着赵太后对她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你昨晚整晚都和韵贵姬在一起,怎么会不知她何时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