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必破,枪案必破,毒案同样必破!
何况禁毒支队正在侦办的不是一般毒案,而是一起极为罕见的特大双向贩毒案,韩博既想获得兄弟省市同行协助,也想由东萍市禁毒支队这个模范单位掌握案件侦破的主导权,当着冯朝阳和高宝成面打电话向省厅汇报。
“行,是,我就是这么考虑的,我现在就安排。那件事啊,我们今晚出发,从新阳乘明天一早的航班去东广,从东广去香港。这么巧,没问题,我明天去机场向领导当面汇报。”
“韩局,厅领导怎么说?”一挂断电话,冯朝阳便急切地问。
韩博看看手表,笑道:“案情重大,并且这个案子具有一定代表性,厅领导认为可以申请公安部督办,你们抓紧时间准备材料,准备好就出发,先去禁毒总队,再同总队领导一起向厅领导汇报。”
本来只是想自己侦办,不仅同意暂不向东广同行移交嫌犯,甚至帮着申请省厅督办乃至公安部督办!
重视程度不一样,组织协调和经费保障方面也不一样。
领导太给力了,高宝成激动得说不出话,冯朝阳则流露出会心笑容:“那我们赶紧去准备,韩局,你不也要去新阳吗,要不我们一起出发。”
“不了,你们忙你们的,我给孟书记和黄局再汇报一下,局里先成立个专案组,你辛苦辛苦,兼任专案组长。走之前我帮你先解决部分专案经费,等申请通过正式列为部督案件,也就不用再担心经费问题了。”
“谢谢韩局支持。”
“这也是我的工作,就这样了,时不待我,都抓点紧。”
……
毒案交给冯朝阳,打黑专案组委托给应成文,其它工作请常务副局长黄忠海帮帮忙,把分管的工作全安排妥当,韩博换上便服驱车赶到鸿丰大酒店。
李晓蕾、高亚男和吴娜早退掉房子在大厅等候,郝英良、杜茜和鸿丰公司总经理余琳正在茶座里陪她们说话,谈笑风生,看上去聊得挺欢。
“郝总,杜小姐,我们准备好了,行李拿上车就走。你们准备得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一起衣锦还乡?”
“韩局,我们也准备好了,一起上高速,顺便送你们一程。”
“应该是我送你们。”
韩博紧握着郝英良手,回头笑道:“各位美女,出发啦,有什么话上车说。”
“马上马上!”
李晓蕾瞪了丈夫一眼,挽着杜茜胳膊吃吃笑道:“日子定下来一定要通知我,我给你伴娘,韩博可以给郝总当伴郎,我们当年结婚太简单,就一顿饭,一点不热闹,正好借你们结婚再穿一次礼服。”
“肯定通知,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就怕你和韩局不给面子。”
“怎么可能呢,就这么说定了。”
“郝总,茜茜,不好意思,你们的婚礼我可能没机会参加,有机会去香港一定要联系我。来东萍你们盛情款待,到香港也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江亚男拉着杜茜手,一脸歉意。
……
郝英良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却乐开了花。
李晓蕾给他们当伴娘,韩博当伴郎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两家关系已经到了很亲密的程度。这两口子既有钱又有权,还有那么强的政府背景,跟这样的人交朋友才有意思!
君子之交淡如水。
跟他们只能交心,不能谈钱,送点钱或其它贵重的东西,对他们看来真是庸俗。
郝英良其它没准备,就准备一筐水果,微笑着把众人送上车,然后依依不舍地钻进他的大奔,跟在吴娜的红色宝马后面。
“终于不用演戏了,不过韩博,我觉得这人好像不坏!”关上车门,李晓蕾如释重负,很没形象地脱掉鞋,舒舒服服躺在副驾驶座上。
韩博侧头看看后视镜,若无其事说:“要是能让你看出来,他能逍遥法外到今天?”
这是大事,是公务。
吴娜不想插嘴,捧着筐子分发起水果,脸上是恬静的笑容。
江亚男跟她不一样,本来就很强势,而且过去几天一直在扮演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趴在驾驶座椅背上,嘀咕道:“老大,姓郝的到底是不是坏人我看不出来,但杜茜绝不会是坏人,女人的自觉很敏感的,我觉得她不会干坏事。”
李晓蕾深以为然,猛地坐起身:“韩博,杜茜肯定是被他骗了。想想杜茜真可怜,不光被骗,而且一骗这么多年。”
如果她们都不能信任,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信赖的人啦。
她们参与了“请假行动”,给她们透露点案情不算违反保密纪律,韩博把车缓缓拐入二环路,不无感慨地说:“我们不是小孩子,不能再用好与坏去界定一个人。一些人在我们看来是坏人,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好人,而且是非常好的那种,所以只能用是否违反犯罪来区分。”
“好人也会违法犯罪?”
“这要看从哪个角度分析,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几天郝英良两口子跟你们说得全是实话,他有一个艰苦的童年,学生时代甚至比我们更刻苦,当年考上高中不算本事,能考上中专中师才是能耐,这一点他比我强。”
韩博再次看看后视镜,接着道:“参加工作他也很努力,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甚至舍己救人,在矿区时的表现好得能去评选全国劳动模范,拿个五一劳动奖章都有资格。我们民警去矿区调查,时隔这么多年,提起他个个交口称赞。”
“那他是怎么走上犯罪道路的?”李晓蕾好奇地问。
“国企改制,他所在的煤矿承包给了私人,他从国家干部一夜之间变成打工的,尽管私人老板给出的待遇很高,但对辛辛苦苦考上中专,终于成为国家干部,捧上铁饭碗的他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冲击。
一切向钱看,荣誉啊,贡献啊,这些全成了笑话。我们认真分析过,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应该是从那一刻开始发生变化的。而他有具有一定责任感,甚至使命感,觉得有必要带领曾经的正式工人,改制之后相继下岗的老同事过上好日子。”
江亚男明白过来,禁不住说:“于是他就带着矿区的一帮人出来干坏事?”
“说起来这跟当时的大环境大背景有一定关系,煤价持续下跌,国有大矿不仅负担重,内部管理也有问题,开采一天亏一天,开采得越多亏越多,不开采干部职工又没饭吃,在那个大背景下纷纷进行改制。”
韩博暗叹口气,继续道:“一些人钻制度的空子,借国企改制乃至破产的机会侵吞国有资产,或用极其低廉的价格获取采矿权,不光富了,而且为富不仁。克扣工人工资,不重视安全生产,拿矿工的生命当儿戏。
他既看不下去,也想发财,于是就干起黑吃黑的买卖。以矿区出来的人为班底,纠集一批前科人员和社会闲散人员,通过威胁甚至暴力手段霸占他人经营的煤矿。再拉拢腐蚀一些立场不坚定的国家公职和国企人员,伙同他们利用兼并重组的机会把霸占的煤矿高价卖给重组之后的国有大矿,侵吞国有资产。”
“再后来呢?”李晓蕾暗暗心惊,忍不住追问道。
“再后来他想洗白,改做正行,可能良心发现,也可能确实想回报社会,这几年没少参与公益慈善活动,光希望小学就捐建十几所。不管哪儿发生多灾多难,都慷慨解囊,前段时间还给我们市见义勇为基金会捐了500万。”
“浪子回头金不换,看样子他改邪归正了!”
“表面上看是这样,不过功能抵过吗?如果只是违法违规经营,只是瞒报几起安全事故,他有悔过表现,甚至主动认罚,积极参与公益回报社会,考虑到当时的背景,上级或许会考虑放他一马。
但是他所干不只是这些,不仅拉拢腐蚀党政干部,大肆侵吞国有资产,而且涉嫌多起故意伤人乃至故意杀人的刑事案件。如果这样的人得不到法律制裁,法律的威严何在?”
还涉嫌故意杀人!
李晓蕾大吃一惊,联想到中午还跟他把酒言欢、谈笑风生,不禁打了个冷战。
半路上跟郝英良的车道别,凌晨两点赶到位于高新区的人才公寓,抓紧时间休息,一大早打车赶往机场,四人变成三人,吴娜要留下照顾新新,去不了香港。
赶到机场,林书记的秘书小黄正在安检口等。
昨天厅领导在电话里说过,林书记今天要去bj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正好利用登记前的机会听汇报。
取上机票,过安检,把两位女士安顿好,韩博跟着黄秘书来到一个外面没明显标志的vtp候机厅。
“小韩,你爱人呢?”
省政法委林书记屏退左右,一见面就问这些,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尽管没穿警服,韩博依然立正敬礼,一脸不好意思说:“报告林书记,我爱人和我同学在外面瞎逛,我同学难得来一次新阳,我爱人想给她买点土特产。”
“你们真会挑地方,机场东西多贵!”
“疏忽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
“买就买吧,反正你爱人有钱,做过外贸,当过大行长。”林书记越想越好笑,招呼他坐下,随即话锋一转:“言归正传,这次去香港有几分把握,那个萍盛集团到底有没有信心拿下?”
“林书记,你要是让我立军令状,我还真不敢立,比较涉及到香港,许多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但我认为相比凤仪县那个案子,这个案子应该好办很多。”
“你小子,学会吊人胃口了。比凤仪县的特大诈骗案好办,说明有把握有信心,看样子让你去东萍是去对了!我还有十五分钟,抓紧时间,说说,怎么个好办?”
亲自挖墙角挖来的干部没让人失望,林书记很高兴。
韩博不敢耽误领导时间,只说重点。
“林书记,其实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之所以拖到今天主要由于两个原因。一是他编织了一张保护伞,二是把资产转移到香港,再与以他人名义以港商身份回国投资。省委下定决心查,保护伞不足为虑,主要问题就剩下资金,剩下他实际控制的那些资产。”
韩博顿了顿,接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太过自信,以为扛着块港资是牌子我们就拿他没辙。事实上只要能查实香港公司的那些资金全是洗钱洗过去的,香港公司的控股人所拥有的香港居留权有问题,再结合其它证据就能形成一条无懈可击的证据链,进而证明他实际控制的在内地投资的那些个香港公司都有问题。”
为什么之前拿他没办法,就是因为要考虑到改革开放大局,不能没凭没据的冻结那么多家港资公司的账户,查封那么多家港资公司的资产。
只要有足够证据证明那些公司全是他郝英良实际控制的,并且资金来源本来就有问题,接下来就能师出有名!
想到这些,林书记更高兴,不禁笑道:“虽然母公司在香港,但资金资产基本上全在国内。这次去香港,你只要香港方面协助收集证据,不需要跟上次一样谈账款移交的问题。”
“是的,不过想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
韩博摸摸鼻子,解释道:“香港海关去年应东广海关请求,协助收集一家涉嫌走私的香港公司违法犯罪证据,并把证据移交给了东广海关,结果帮忙帮出麻烦,被那家公司告上法庭。”
“把证据拿回来很难?”
“我会努力的,实在不行三管齐下,一方面可以请深明大义的立法会议员、社会贤达,就这个问题与香港法院的大法官交涉。一方面可以聘请几位资深的香港律师,研究香港法律和过去几十年的判例,找有利于我们的法律条款或判例。”
“还有一方面呢?”
“做香港警务处和入境事务处工作,我们需要区域司法合作,他们一样需要。尽管表面上他们总是推脱,但事实上还是希望能够达成一个合作机制,能够无缝对接,堵住因为制度差异造成的漏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