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雨露落网及开口无疑是专案组成立以来取得的最大进展!
现在可以确定余绍东手里至少有7000万赃款,可以确定向海峰、郭梦辰和已死亡的戴辉共瓜分掉600多万元,申雨露落网时身上有三张在东广办理的银行卡,卡里有300多万元。
有投资才会有回报,舍不得花钱就赚不到大钱,同样骗不到大钱。
尽管他们在凤仪县实施诈骗期间能欠就欠,能拖便拖,但为了维持这个“惊天骗局”,前前后后共花掉900多万,既有支付一些应付账款花掉的,也有拉拢腐蚀凤仪县极个别立场不坚定的干部的。
申雨露几张银行卡里的300多万已缴获,如果云里县正在进行的大搜捕行动成功,绑匪头目许奎落网,戴辉瓜分的那一小份儿也能追回来。
诈骗团伙拉拢腐蚀凤仪县干部的线索移交给省委省政府调查组,这一笔钱纪检监察部门会一分不少追回,凤仪干部队伍中那些涉嫌违纪违法的害群之马也会受到党纪国法严惩。
向海峰、郭梦辰仍下落不明,就算在短时间内成功将其抓获,及时缴获他们瓜分的赃款,追回来的也只是小头,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
关键还是余绍东,不把他手里的7000多万追回去,真无颜见江东父老。
韩博忧心忡忡,一登机便研究昨晚托香港朋友发来的香港法规。
飞行期间不能使用电子产品,凌晨睡觉前请省厅值班人员打印出来了,各种“法案”、“条例”、“指引”、“补充文件”和具有代表性的判例装满四个公文包,想真正搞懂这些法规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时不待我,韩博没那个功夫一份一份认真研究。
一目十行,只看重点,只看能适用于余绍东的,看完顺手放一边,随行的小徐负责整理,一份一份码整整齐齐。幸好坐得是商务舱,空间够大,周围也没有其他旅客。
全是英文的!
二十几个英文字母吴副厅长个个认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相帮也帮不上,干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艺多不压身,在首都进修时为研读外文资料,在英语上狠下过一番功夫,甚至请妻子当老师。
拿到学位之后再也没用过,整天忙这忙那更不可能有时间出国旅游,本以为白学了,没想到居然派上用场。
韩博看得头晕脑胀,放下文件掐掐鼻梁。
小徐收整理好他刚看完的文件,忍不住问:“韩处,要是余绍东真携款逃回香港,我们有没有希望把钱追回来?”
“如果动作够快,在他把赃款兑换成港币或其它国家货币之前截获还是有希望追回来的。”
“截获到还只是有希望?”
“香港是收回了,但香港有独立的司法权和终审权,要按照香港法律办事。在打击洗钱方面香港法律主要分两个层次,第一层次主要包括1989年的《贩毒(追讨利益)条例》?1994年的《有组织及严重罪行条例》?2002年大《联合国(反恐怖主义措施)条例》等。
这些是打击清洗黑线的主要武器,目的是追查、冻结和没收贩毒收益,防止毒贩清洗黑钱保留不义之财。不过也只提到追查、冻结和没收,没有归还的相应条款。换句话说,如果他们愿意协助,及时截获账款,按现有法律他们没收充公,归特区政府,不会还给我们。”
韩博深吸口气,接着道:“第二个层次是监管部门的行业指引,比如香港金融管理局的《银行业条例》、《防止清洗黑钱指引》及其《补充文件》;又比如证券及期货监察委员会的《证券业及期货条例》和《防止洗黑钱及恐怖分子筹资活动的指引》等等,同样没提到归还。”
“截获到归他们,不还给我们?”
“不是不归还,是需要协商甚至谈判,他们是国际化大都市,习惯按国际惯例行事。一些经济犯畏罪潜逃去国外,通过国际司法合作或反腐合作把嫌犯引渡回来,但涉案资金几乎不可能百分之百追回,有些国家和地区跟做生意一样要分成。”
“他们怎么能这样,香港已经回归了,特首都要中央任命。”在自己的国家,在自己的土地上,赃款居然有可能追不回来,小徐很郁闷,很不理解。
“一国两制,不是口号。”
韩博揉揉双眼,解释道:“主权问题不容置疑,但在司法上是平等的,比如01年公安部港澳办公室和香港特别行政区保安局建立的两地警方有关事宜通报机制,第一句话就是‘本着相互尊重、相互支持、互不干预对方执法活动的精神’。
什么叫相互尊重,什么叫相互支持,什么叫互不干预,说白了就是平等的,相互之间没有隶属关系。换作前几年事情会好办一些,我们运气不好,东海那个大骗子把香港人惹急了,极可能出现你不帮我,我也不会帮你的局面。”
余绍东胆大包天,连凤仪县人民政府都敢骗,且诈骗金额巨大。
东海市的那个嫌犯周某也不是省油的灯,跑香港去行骗,骗的全是香港上市公司大股东。
香港和内地不一样,特区政府堪称精英政府,特首原来就是大老板。
香港的社会名流,香港大老板大富豪,对特区政府乃至特区司法界影响力极大,他们要收拾姓周的,东海市局不可能把姓周的移交给他们。如果余绍东成功潜逃回香港,他们同样不会坐视香港司法机构把余绍东移交给内地。
不光他们不会同意,一些开口闭口就是维护香港法治的市民也会反对。
小徐偷看了一眼吴副厅长,嘀咕道:“逃到香港就没事,这算什么事啊!”
“谁说逃到香港就没事的?”
韩博沉思片刻,淡淡地说:“如果余绍东真潜逃回香港,通过非法途径潜逃回去的,就违反了香港的入境法规。只要他露头,香港入境处就有理由调查。非法途径潜逃往往涉嫌走私,香港海关也有理由调查。
要是这两家在调查时发现赃款,那么,他又违反了香港的金融监管法规,到时候香港警务处就可以介入。要是运气够好,能来个人赃俱获,同时又能拿出足够证据证明钱是我们要追回的赃款,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一起走私案办理。”
“跟走私文物一样,能一分不少追回来?”
“理论上可以,关键是证据,这笔巨款的来龙去脉,余绍东的活动轨迹,所有环节全要搞清楚。要让香港同行,其实他们态度不用担心,主要是律证司、法院和立法会的人信服。”
“现在证据够不够?”吴副厅长猛然睁开双眼,原来他根本没睡着,刚才说的全听见了。
“不够。”
韩博拍拍大腿上的文件,不无庆幸地说:“幸好申雨露开了口,她是主要经办人,现在我们可以倒查资金流向,把资金从金鹰公司转出到她和余绍东提现这一环节搞清楚,固定住证据。
同时可以顺着她提供的情况往下查,追查余绍东把赃款从仓库里转移之后的去向,他是怎么逃回香港的,怎么把7000多万现金带到香港的,形成一条证据链,港方没有理由不采信,没有理由扣住不归还。”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证明那笔钱是我们的?”
“差不多,只要能证明这一点,接下来的事就能好办很多。”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按他们的规矩办事。
吴副厅长暗叹一口气,又问道:“韩博同志,东海那个骗子有没有把赃款还给他们?”
“我真不清楚,不过我们这个案子跟那个案子看上去差不多,其实有很大区别。他是违反香港的金融法规,属于如假包换的经济犯罪,用香港的话说是商业罪案。我们这个案子是明目张胆的诈骗,属于刑事案件。”
韩博朝提供餐饮服务的空姐笑了笑,婉拒她递来的飞机餐,又补充道:“更重要的是,周某的涉案资金全是通过银行系统转进转出,余绍东现在应该如惊弓之鸟,应该一刻不想在东广久留,他诈骗到的钱不太可能通过地下钱庄转移到香港,更不可能通过银行系统转移到香港。不管从陆路夹运,还是从海路运过去,他都会涉嫌走私。”
“当成走私案办?”
“要是他确实逃回香港,明知道把他抓回去的可能性不大,我们也就没必要在诈骗案上纠缠。同香港海关合作,先解决最重要也最迫在眉睫的问题。”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做无用功,事有轻重缓急,把钱追回去才是第一位的。
吴副厅长觉得很有道理,转身问:“专案组那边安排好没有,他们有没有开始倒查,有没有开始追查,有没有开始准备证据?”
“安排好了,昨晚安排的。”
“香港海关那边呢,需不需要对口,我们要不要请海关缉私局出面。”
“暂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