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
“吃瓣橘子,酸酸甜甜就是我?”
“胖子我恨你。”
“别恨我呀嘿,脚下就是座位,自己不坐。要不,到前边给你要碗水泡泡面吃?”
“不要跟我提泡面!”尤其是这个散发着浓烈的方便面味和汗臭味道,恐怖至极的车厢里。
春运,是一个战场……
一个检验人类体力,智力,耐力,精力的综合战场……
数以千计的人扭曲着身体,挤在狭窄车厢中任何一个缝隙中。天棚堆满行李箱的行李架里塞满了人,他们有的蜷在行李箱中间。有的只勉强将身体的一部分塞进行李架,很没礼貌地将头和脚垂在别人头上;座椅靠背的上面也是人,他们抠着行李架,将硕大的屁股和两只脚用极其憋屈的姿势安放在那一线靠背上,看上去像一只只没精打采的猿猴;不足两尺宽的过道中央就更别提了,人挤人,人挨人,每个人都以极痛苦的架势被别人挤在中间。因为身体的四周都被人狠狠的夹着,有的人甚至是双脚悬空的。眼神木讷,两眼外凸,仿佛是已被挤到神情恍惚的青蛙。每当有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经过,这些青蛙便化成了懒洋洋的蛙浪,半天才蠕动一下,用超越印度瑜伽大师的高超柔术把自己的身体和四肢扭成麻花一般,竟也能勉强让小车通过。再往脚下看,座椅底下还是人,无数个疲惫的旅客正躺在里面安然酣睡。
再推开厕所,厕所里也挤满了人,还一挤七八个人。
人人人,全是人,到处都是人……
不管你是淑女还是绅士,到了这个地方,什么叫尊严,什么叫风度,统统被挤得烟消云散。胖子一上车就借助体重优势靠墙坐下,任别人踩,任卖货的小推车从身上碾过都不动了。
我被其他人堵在车门附近,根本没挤到过道中央去。前胸紧紧贴着别人的后背,后背又被别人紧紧贴着,想抬腿往墙边靠一靠,腿才抬到半中央就被挤得动不了了。就这样一只腿卡在那,看着别人的后脑勺站了半个钟头,腿肚子累得直抽筋,脑袋里也浑浑噩噩的。
“难受吗?”旁边的人兀地问。
艰难地扭过头,见大妖怪易道也被人挤在不远处,脸上虽然干净清澈得如同一轮冰冷圆月。身体却被四面八方的人夹着,丝毫不能动弹。当即心里头幸灾乐祸地想,还是社会主义好哇,牛鬼蛇神妖魔鬼怪一律和劳动人民平等。
不过还是点点头:“挤得慌。”
闻言,他双手前伸往两边一分。坚不可摧的人墙竟被他轻松地分出了一个宽松的空间,我的另一条腿也顺利地落了下来。随后人群咒骂着,又以极快的速度朝空间合拢。但还没等人群完全合拢,易道弯腰抱住我的双腿,轻轻往上一抬将我抬坐到他的肩头上,然后稳稳地站起身。这番举动太出乎意料,我都傻了,声也不吭下意识地抱住他的头,脸烫得没法说话。
易道的身形本就比别人高,我坐在他肩头便逃开了饺子锅似的人群,到了比较空旷的车厢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
世界上最舒服的座位是男人宽阔有力的肩膀,记得上次享受这种座位还是五岁时跟哥哥一起去迪斯尼乐园的时候。幸福就是跟别人比较出来的,在这沙丁鱼罐头般拥挤的车厢,我恐怕是最幸福的人,幸福之余当然会燃起一些小感动和小得意。
于是,带着点骄傲低下头小声问:“老板,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么好脾气的妖怪,如果做他女朋友一定会很悠哉。快餐世界变化快,看准了就应该出击,不然好果子就被别人采走了。
他头也没抬:“有。”
“有?!”这回答让我很意外。这么木讷的妖怪,怎么会有女朋友?
“有,”他再次肯定,“很多年以前。”
我不知道自己的什么表情,但对于他的答案震惊是肯定的。因为这个答案是那么突兀,突兀得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仿佛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偷,得意洋洋坐在别人的地盘上。屁股底下的肩膀是一块滚烫的铁片,把我屁股都烫冒烟了而我自己还不知道。
这真是一种糟糕透顶的感觉。
“那她人呢。”心情复杂地问。
他道:“走了,人类很脆弱。”
“哦。”估摸着他的意思是他女朋友死了,我只想得到用这种惋惜的音调和表情回答他。
易道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别乱动,小心摔下来。”
旁边一个被卡在人堆中女孩好像听到我们的谈话,艳羡地看了我一眼。我心里却不开心,因为易道是一个性情淡得像空气一样的妖,能入他的眼做她女朋友的一定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子。有这样一个女子将他的心占得满满的,后面还有谁能夺下她在易道心中的地位。
虽然我只是意淫易道,刚想把意淫变成事实就大败而归,但这种事实也让我失落至极。如此一想,坐在易道肩头也不那么幸福了。
如果在平常时候平常心态,不高兴我也就走开了。但在这个浑浊的环境中,心态也浑浊起来。他让我不高兴,我也不让他高兴,低下头在他的头顶轻轻咬了一口,细细的银牙咬住两根发丝,发出微不可闻地断裂声。这举动让他的身体变得有点僵硬,甚至包括抱着我双腿的右手,紧紧地卡得我双腿微微作痛。
一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干些啥,拉出嘴里的两根丝绸一样滑的头发。一手摁住他的侧脸,另一只手手指缠住头发在他冰凉高挺的鼻梁上轻轻磨蹭,将下巴放在他头顶:“反正你女朋友已经走了,老板,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他更僵了,身体呆得像一尊雕像,只随着火车的开动微微晃动。
每个人都曾经叛逆过,在我混蛋的初中时代,最多的记录是一个月拥有挂名男友二十一匹,还用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和糖果替保姆开了家糖果巧克力屋。想不到这艰苦的春运环境,竟然将身体里的离经叛道的问题少女白霖给逼了出来。
可怜的单纯大妖怪。我想,一边又侧过头在他的额头亲了一口。心里头明白是一回事,管不管得住身体又是另一回事。满满一车焦躁的人让我失去了控制,心底涌动着让人厌烦的孤寂和一股隐隐的愤怒,就是想逗他解闷。
“人多,”他低声道,“莫要开玩笑。”
冷冷的话语就像一盆冷水浇在心中烈烈火焰上,霎时脑袋里一阵清明,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直起身掏了一小块德芙塞进嘴里,感觉那些浓烈的苦和甜顺着舌头一点点滑进喉咙,却不知为何想起了田野。易道说得对,人类脆弱又敏感,稍不注意就失去自我,真可悲。
低头笑了笑,鼻子有点酸:“对不起老板,不开玩笑了。”
他没再作声。
就这样坐在他肩上,如坐针毡地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站。易道刚把我放下,我就赶在他和胖子前面抢先一步下了火车。刚出车门,一阵冷风从边上刮了过来,直灌进我脖子里,冻得我一阵哆嗦,也让刚才尴尬的气氛淡了些。回头一看那两人,胖子拍着屁股直抱怨衣服脏了。易道表情波澜不惊,墨紫色的眸子中无喜无悲,淡淡地扫在我脸上,还是那副老样子。
事主已等在车站出口处,只接我们三个人,却来了三辆越野车。
35、第四章
胖子笑吟吟地迎上去,给易道做了个介绍。他们是三兄弟,大哥林建兵,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秃了一半,挺着个啤酒肚。老二林建国愁容满面,留着个络腮胡子。老三林建军,人精瘦精瘦的。三兄弟全是那种混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中年人,三人只有一点相像,就是那一口黄里透着黑的大烟牙。尤其是林老三,所有牙缝都黑不溜秋的,笑起来像个肮脏的女巫。一双眼睛在我身上不停地打量,目光仿佛要把我的衣服刺穿似的,让人十分不舒服。
同三人淡淡地打了招呼易道便走向一辆车,我跟在他身后正要上去,林老三突然按住我的肩:“小妹妹还是坐我的车吧,你们三人一人坐一辆车。”
易道回身挥开他按在我肩头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干什么?”
对于不熟的人来说,易道高高的个子和他身上的冷冽寒气很有威慑力,一时间竟把林老三震在原地,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气氛不对,林老大在一旁陪笑道:“易先生,是这样的,这件事事关重大。为避嫌,我们三兄弟谁也不能同你们三个单独呆在一起,你们几个也最好分开。”
易道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们商量什么,与我们无关,白霖必须和我在一起。”
胖子一看急忙过来打圆场,将林家三兄弟拉到一边商量了一通。
我觉得很奇怪,不就迁个坟吗,这三兄弟怎么像是同伙不同心的贼人,互相防着一样。一会儿几人商量完毕,我同易道坐林老二的车,胖子坐林老三的车。
沿途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山上尽是焦黄的杂草和青色的石头,还有黑压压的树林。开了三个多小时,车拐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黄泥小道。在小道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进了一座破落的村子。
林家的房子在村子最里端,看样子以前是大户人家。很古朴的一片房子,房子岁数一眼看上去已经相当久了。高高的红墙,青色的大瓦片,雕梁画栋,飞挑的屋檐,精美的雕花窗棂。只是因为年久失修,除了外院几间屋子还在住人,其他屋子上都上着大锁,通往正厅的大门上也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
站在外院往里看,可以看见鳞次栉比的瓦片中间长着簇簇杂草,涂着斑驳红漆的柱子,屋顶四周挂着的布满深绿色铜锈的玲珑风铃,还能看见几条连接着几幢楼面的残缺凌空廊桥。可以想象这片散发着古老气息的老房子以前是如何华美精致,真是可惜了,居然荒废成这样。
“我刚在省城买了套一百七十平的房子,这老房子平常我们不住。”耳边突然响起林老三的声音。转过头,正好对上他那一口黑黑黄黄的大牙,还有他口里喷出的令人窒息的烟臭味。
我当时那叫一个恶心,又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捂鼻子。只得朝他笑了笑,转身就走。
“妹妹别走啊,咱们聊聊呗,你每个月工资多少啊……”他在身后喊。
聊个大鬼头,我暗暗骂,我们又不熟。
不一会儿天就黑了,林老大亲自下厨煮了几碗荞麦面条,摆出几盘咸菜。吃食虽然简单,但易道堂的伙食单调得令人乏味,相比之下我觉得这荞麦面条十分好吃。呼噜呼噜一口气吃了两碗面条,还想再盛时发现锅里已经没有了,正依依不舍地扒弄着碗底的面条渣,有人将一碗半丝未动的面条推到我面前。抬头一看,易道捏着筷子静静地看着我。
他真的不吃人类的食物……
吃过晚饭,众人聚集在一间屋子里商量着迁坟的事。屋子里安着两盏白炽灯,摇摇曳曳的烛光在几块玻璃的折射下倒也照得满屋子亮堂。
胖子笑道:“三位,来之前我已经跟你们说过规矩,干我们这行的讲的是一个坦诚相待。你们花十万请易先生,也是想让易先生把事情办好。现在我们人已经在这了,你们也该把事情跟易先生解释清楚了。什么坟,什么人,父母情况,一定要说得清清楚楚,要是有隐瞒后果自负。”
话音一落,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许多,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林老大终于支支吾吾地说了起来。
原来他们家要迁的坟真的不是普通的坟。
民国初年,林家庄叫落霞镇。镇上的周家世代做绸缎生意,是当地的巨贾,这房子便是周家最发达的时候修的。周家人丁稀少,周家老爷膝下只得了一个女儿。周小姐从小被父亲当男孩养,跟着父亲做生意。她胆子很大,竟然跟洋人做买卖。那年头落霞镇的女人们还在裹小脚,周小姐跟洋人做买卖的事情一传出来,原来跟周小姐定亲的人家赶紧退了订礼。其他人家也不敢再来求亲,所以周小姐一直在家养到三十岁。
女儿嫁不出去实在不像话,那时候林家祖上是个前朝穷秀才,家徒四壁。周老爷看女儿的婚事实在不能再拖,便狠下心招林家祖上入赘,将万贯家财和自己的女儿交给了他。婚后夫妻生活倒也甜甜蜜蜜,周家小姐生了三个女儿。她将三个女儿都送到省城女子中学读书,这在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落霞镇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十几年后,因为宋氏一家三女的缘故,国人争相以养女儿为荣。恰巧那时周家小姐的大女儿林茹素小姐与省城秋姓大户家的公子定了亲,人们便传说周家大小姐掌家有方,周家会变成第二个宋家,对周家艳羡不已。
但就在这时,周老爷一场大病去世了,没几天周小姐悲痛过度也去了。两人丧期刚过,林家祖上便以没有子嗣为由一口气娶了四个小妾。天不遂人愿,这些小妾并没有给他生出儿子,只是又给他添了四个女儿。
数奇不遇,就在林家祖上求子失意之时,待嫁的林家大小姐林茹素突然得暴疾夭亡。白发人送黑发人,林家祖上悲恸万分,在高人的指点下替爱女选了块极佳的坟地。距林家庄十里远的地方有座子母山,因那山势形同一个抱着孩童的母亲,半山腰还有两口清泉飞流直下,就像母亲乳|房里流出的乳汁。林家大小姐这座坟就选在母子山下面,背山而建,砂环水抱,生气凝聚不散,是块吉穴。
因为心疼女儿,林家祖上又将无数金银器皿,绫罗绸缎尽数埋进了坟里,听林家兄弟说这位小姐口中还含了颗价值不菲晶莹剔透的东篱珠子。
埋了女儿的第二年,林家祖上的小妾就给他生了一个三子三胞胎。林家祖上喜出望外,认为是自家女儿坟地荫庇的功劳。他留下遗训,林家后人绝对不能动林家大小姐的坟,则林家子嗣可以绵延万年,林家列祖列宗的香火也能永不断绝。
说来也怪,之后林家三十年为一代,每代都会生出三个儿子,倘若天不测没了一个,不久肯定会再生一个补上。如此林家人丁不绝,却也人丁不旺,到这一代刚好只剩这三个同母同父的兄弟。
本来三兄弟没打算迁坟,直到前一阵子有位白老板找到林家三兄弟,说翻旧书发现林家大小姐墓里有一样古物,他很感兴趣,愿意出一千万收藏。白老板说其他东西他都不要,就要那一样东西。可他又不确切说想要墓里的什么东西,只说东西在墓里。
现在我国实行计划生育,林家三兄弟每人有一个儿子,要是没有子母坟,以后三兄弟都养出个孙女,那林家的香火可就断了。三人不想破了这座关系林家世代子嗣的子母墓风水,又受不了一千万巨款的诱惑。思量再三,他们决定请易道出马。
一则是想取出里面的陪葬品,再在原地把祖姑姑原样埋下去,既拿到钱又保住子母坟的风水。二则是他们对彼此都不信任,怕对方私藏什么物件。想请易道在取陪葬品时作为公证人,暂时保管那些宝物。
我听得阵阵反胃,这三人想得真美,想拿他家祖姑姑的陪葬,又想让他们的祖姑姑继续保佑他们家子嗣不绝。这叫什么人啊……
易道一直没出声,坐在古老的太师椅上支着头盯着地板,沉思般安静的优雅,我甚至怀疑他没有听林家兄弟们谈话。
胖子和易道很有默契,听完林家兄弟的话,他笑眯眯地说道:“三位林先生,子母坟古法的布局精妙无比,多一厘少一厘风水就破。据我所知,全中国只有三个懂此布局的人,一个在中|南海替当代王爷们算命,一个是出世半仙,一个就是咱易先生。不过我家易先生先要和三位约法三章。一、开工的时候一切听易先生指挥。二、绝对不准为了拿陪葬品破坏遗体。三、为了防止三位破坏前两条规定后赖账,先付钱。这三条规定你们做得到,明天一早我们开工。你们做不到,这事儿另请高明吧。”
“其他都还好,第三条嘛,先付钱?”林老三眯起眼睛,吸了一口烟,又用鼻子把烟喷出来,“这不太好吧,我们不会赖账的。”
胖子摸了摸油光可鉴的背头:“说不准啊,到时候事情办成了,你们说我们靠嘴皮子骗钱怎么办?毕竟这事儿没凭没据的。就算你们现在不想赖账,人算不如天算,万一你们见宝眼开在坟地乱来我们也拦不住。到时候你们自己办砸了,赖在我们易先生头上,我们找谁诉冤去?我说了,如果三位不愿可以另请高明。”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林老大说话了:“这件事我们再商量一下……”
话未说完,门猛地被人踹开。青涵一手扶着耳机,一手拎着一个硕大的银色行李箱扭着舞步走了进来。进门后谁也没看,裹挟着一股寒冷的夜风走到桌子旁,将行李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装着满满一箱红色钞票。
“箱子有点重,来晚了些。”随手捡起几沓扔到林老大怀里,“这箱是一半定金,你们点点。看到白老板要的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买古董是白知秋?我意识到林家三兄弟要吃亏了。白知秋没有收集古董的爱好,也从不做冤枉的买卖,这三兄弟同他做交易,小心别被嚼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不过白知秋怎么会对这座古老的坟墓里的古董感兴趣?
36、第五章
谈好价钱,易道和胖子跟林家三兄弟谈具体迁坟事宜,我进院中一间卧室稍事休息。
卧室不大,几件简单的家具收拾得干干净净,隐隐飘着股发霉木头的味道,像父亲收藏的一屋子漆器。林老大说他们兄弟三人都不在林家庄住,这间卧室平常几乎没人使用过,只偶然他们回来祭祖会住几天。
我和衣而卧,躺了半天却依然没有困意。因为许久没人使用过,和屋里的味道一样,被褥也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熏得人像直接喝了自来水一般不自在。屋里还没暖气,睡了好一半天脚依然冷冰冰的没有半丝温度。
实在睡不着,我坐起身打开窗。外面黑洞洞的一片,只能依稀看周围黑黝黝的山,犹如几条黑蟒在夜色里起起伏伏的。扑面一股山野的风,清清淡淡的,带着青草的香味,吹走了周围无处不在的霉味,非常好闻。
趴在窗台上眺望着远处,心里琢磨着白知秋到底想干什么,那林家大小姐的子母山墓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想去问睡在不远处屋里的青涵,又不想离跟白知秋有关的人太近。
“哎呀呀,小平凡,好巧呢。”
正迷迷糊糊地发着呆,面前腾起一股淡淡的香风,窗户底下突然冒起了半截身子。因贴得太近,鼻尖擦着鼻尖,白皙的脸看上去硕大无比。要不是那笑嘻嘻的声音很耳熟,我差点大喊出声。
然后那人双手一撑,跳马一样从我的头顶跳进我的房间,坐在床边低着头拍手上沾到的灰。我一个巴掌拍到他后背上:“黑漆麻古的,想吓死人吗墨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