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在名声上也好听些,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外面诋毁他的闲话,说他有一屋子姬妾却绝了户,若说贾敏未能生子,也许只是她的缘故,但是偏偏那么多的姬妾都没能生出一个来,外人自然而然都知道是自己的毛病,只是不敢明说而已。
因此林如海又道:“你我守孝三年,竟是清静些好,屋里那几个丫头也都打发出去,比着春兰秋菊两人的嫁妆再加厚三分。”
他还是一缕幽魂时,见惯了太多尔虞我诈,现在他不相信那些曾经以为老实本分的姬妾,他开始怀疑儿子的死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他记得儿子生下来身子骨虽比寻常人差些,但比黛玉却强了不少,偏偏黛玉养活了,儿子却夭折了。
贾敏为了生子,吃了很多药,是药三分毒,她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生下一双儿女后几乎垮了,少不得有姬妾动了心思,儿子夭折之后,贾敏不能再生,那么她们的机会就来了,只要生下儿子,虽不能取代贾敏的位置,但是家业却都是传给儿子,即使是庶子不能承继宗祧,却能继承林家百年家业,年五十无嫡子,立庶为长,更何况庶子也能记在嫡母名下。家里姬妾有几个是家生子,父母娘家在底下都有根基,想动手实在是太容易了。
☆、第003章:
作为妻子,听到丈夫把姬妾丫头打发出去,贾敏自然欢喜,但是顾虑到名声体面,她不免有些踌躇,何况她们五人中除了自己的陪嫁丫头外,其余的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其家人在底下盘根错节,春兰更是大管家之女,总要给几分颜面。
那几个丫头原跟在贾敏身边一同过来,听了林如海的意思,忙跪地磕头哀求。
林如海打定了主意,虽然她们此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自己既然怀疑到了妻妾之争,就必须防患于未然,对贾敏道:“按着我的说法,由你做主,选几个有能为的管事,给她们配一门亲事,送一笔嫁妆,她们既不肯,放出去令其父母自配罢。”
读书人本就重嫡轻庶,何况自己也只有贾敏生的一双儿女,自然不在意从前的姬妾。
家里有父亲的几位老姨娘,膝下没儿没女,还不是独守空房,过得冷冷凄凄,前世自己的几房姬妾怕还不如她们,自己死后,便被贾琏一一遣散了。
说来也奇了,林家哪一代都是姬妾成群,多则十几个,少则七八个,偏生代代只得一个儿子,而且还是嫡出,自己能得黛玉和她兄弟两个,已是百年难得的福分,就算自己后来只剩黛玉一个女儿,他也从不怀疑贾敏,外头不少人都说贾敏使了手段,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祖上代代如此,压根没有庶子女,若说贾敏恶毒,岂不是说林家几代主母皆是如此?
贾敏见他语气毋庸置疑,连忙答应下来,心中只觉得痛快,林如海洁身自好她求之不得,纵然自小生长于国公府,见惯了三妻四妾。
几个丫头虽然不愿意,但看到林如海面容冷漠,只得退了出去。
林如海拉着贾敏的手,柔声道:“如今父母都去了,家里只剩你我二人,咱们一心一意地过日子,日后我不会纳妾,你也别张罗了。你我成亲至今五年,守孝便是三年,期间我又为了科举读书,眼下又要守孝三年,没有儿女怨不得你,你不必自责,再说,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儿,咱们趁着这三年好好地调理身子,还怕没有儿女缘?”
贾敏激动不已,想起这几年受到的风言风语,顿时泪如雨下,林如海懂她的苦,知道她的难,而且又这样体贴,他说不纳妾,哪怕只有十年如此,她也觉得感动不已。
林如海感慨万千,当年父母择妻贾敏,一是借助荣国府之势,林家虽然传了几代,但到自己这一代已经没了爵位,又没有兄弟叔伯辅佐,势必要借助岳家立足朝堂,二则未尝不是因为贾家枝繁叶茂,贾敏虽是娇贵千金,却也容易生养,反观林家几代单传,没有嫡支亲族,岂料儿子夭折后,贾敏灰心丧气,亦一病不起,拖了没两年,终是去了。
拿着手帕替贾敏擦了擦眼泪,林如海又道:“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贾敏含泪而笑,道:“我只是感动老爷的心意,即便立刻死了,也觉得不枉此生。”
林如海忙道:“休说这等晦气话,咱们还得长长久久地厮守呢,不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咱们家到了如今恰好是第五代,须得好生谋划一番,方不致没落。”
贾敏赞同道:“世人常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咱们家虽没有那等权势地位,但为日后多打算些总归没有坏处,不知老爷有什么打算?”
林如海笑道:“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想必家里下人们盘根错节,让你管家理事有所为难罢?多少下人仗着老子娘的体面,或者仗着服侍长辈们,对主子们也颇有不敬,我心里有数,下人就是下人,还想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不成?咱们家就你我两个主子,用不着几百个下人服侍,因此外面的田庄商铺由我调查,府里的你多留些心,将那些偷奸耍滑的徇私舞弊的中饱私囊的狐假虎威的统统打发出去,只留下老实本分清白的使唤。”
重生之后,林如海下定决心整理自家,他至今都无法忘记,黛玉在荣国府孤立无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作为乳母,王嬷嬷不但没有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反而拿了黛玉给的钱离开了她,同丈夫儿子过自己的日子,最后只剩下雪雁一人陪着黛玉。雪雁年纪小,不懂事,压不住下人,但是难得她对黛玉一片忠心,不离不弃。
贾敏想了想,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买人的,没有卖人的,但是长此以往,养着这么些明明不需要的下人反是负累,月钱、月米、四季衣裳哪一样不花钱?咱们家四百多个下人,当差的有三百多个,好些用不着,只占个名儿拿月钱,单是这些人一个月就花了二百两不止,打发出去,哪怕一个月节省二百两,一年就是两千四百两呢!”
林如海笑道:“我正是此意,咱们家虽说家底儿厚,却也不该奢靡浪费,除了外面的庄头、掌柜和管事等人,家里留下百八十个下人。”
贾敏盘算了一下,点头道:“百八十个人绰绰有余了,咱们两个人能使唤多少人?满打满算不过一二十个。老爷,不如咱们先查着,确定打发哪些人出去,列张清单,等到老太太百日开恩放出去,免了他们的身家银子,如何?”
林如海道:“既然要打发出去,必然极多都是该罚的,哪能如此慈悲?依我说,该赏的留下重用,该罚的没收财物,打发出去,然后再免了身价银子,这样传出去外人也会说咱们家厚道。府里采买的差事得重新安排,你在府里不知道,外头一个鸡蛋一文钱,府里报价却是十文钱,更别说其他的东西,不知道那些买办捞了多少油水,咱们固然不在意几个钱,但是你想想,咱们家支出的钱竟有八成进了奴才的囊中,有多少家业够如此挥霍?”
贾敏吃惊道:“竟有此事?这起欺上瞒下的东西,当真该好生处置。老爷说得极是,就按着老爷说的办,咱们家再不济,也不能任由下头的蠹虫吃空了家业。”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四百多个下人中大半都是该罚的,竟然还有不少管事在外头作恶多端,几个管事身上有人命,也有重利盘剥的,也有倚仗林家权势包揽诉讼的,林如海和贾敏夫妻两人知道后,恨得咬牙切齿,到了林老太太丧后百日,由林如海亲自带人料理。
林如海一改往日儒雅作风,也顾不得先前只打发出去的决定,老实本分的留下并赏三个月的月钱,将那些为非作歹的下人则送进衙门,家产没收,家人发卖,剩余那些没有作践人命的下人方按着罪过轻重,有的没收家产,有的令其带着家产离去,全部没有要身价银子。
林如海大刀阔斧地处理下人,有罪之人更是送进衙门,外面的人听说了,虽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林如海此举不可取,但在百姓眼中林家行事赏罚分明,实在难得。
剩下的那些下人们经此一事,愈加恭敬谨慎,免得重蹈覆辙。
贾敏将后院上下梳理一遍,趁势免了自己两家陪房的差事,重新制定了家中的规矩,又送春兰秋菊并三个通房丫头一笔嫁资,令其父母自择女婿,免得在跟前碍眼。春兰的父亲也在这一次落下马来,念在他劳苦功劳的份上,林如海只没收了他在林家中饱私囊的二三万财物,其他人情往来的二三千金并没有没收,又免了身价银子,将他们一家子放了出去。
除了贾敏的四家陪房,两家免了差事,两家依旧当差,林家只留了二十来户下人,府里约共百人,外面庄头、掌柜和管事只剩三四十人,人虽少了,办事却反而事半功倍。最后林如海和贾敏算了总账,没想到这一回竟足足没收了近二十万的财物!
贾敏看着账本很是不敢置信,林家一年去了家里的支出,外面的应酬和各项花费,一年能进账一万两便是极好了,不曾想这回处置下人,竟得了近二十万,这二十万的财物包括田庄、房舍、首饰、头面、商铺、古董等等,简直是五花八门。
林如海亦觉震惊,他只道荣国府下人贪婪,抄家时从赖家抄出数十万两,没想到自家的下人也是如此,不由得下定了决心,制定各项采买的规矩,一律按着市价报账,每月打发心腹调查市价,免得他们中饱私囊,林家人口众多,采买的东西数量极多,往往可以比市价略低的价格买进,因此那些买办还是能捞到一些油水,只是远远比不得从前罢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二十万财物中的房舍、商铺、田庄等大头林如海并没有充入公中,而是放在贾敏名下,派心腹打理,每年的进项和余下头面器具等折变了四万两银子加上没收的三万两银子一样,用来购置田庄商铺等,指明了留给女儿做嫁妆。
儿子穷养,女儿娇养,若是子孙上进,留钱何用?林如海希望儿子读书上进,而非依靠继承祖上家产,但是作为女儿,拥有丰厚的嫁妆在夫家更有底气,再者他对黛玉心怀愧疚,故此更偏爱黛玉,他还打算把家中两座物产丰富的山岭给黛玉一座,将来她出嫁以后,吃的山珍野味、穿的绸绢皮棉、烧的木柴香炭等统统从山上出,不花费夫家一文半个。
贾敏知道后啼笑皆非,心里却是感动非常,盼着等林如海出孝以后,自己早日得子得女,只是对林如海如此钟爱女儿不免生出几分诧异。
☆、第004章: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六月时节,骄阳似火,唯有一池荷花开得正好,水色如碧,荷叶如盘,粉蝶绕着初绽的白莲蹁跹不去,白鲢红鲤在叶底水中嬉戏不休。
林如海倚着栏杆,随手撒了些鱼食儿,引得湖中之鱼争相哄抢。
他穿着藕荷色纱衫,束着白玉带,底下露出雪白一点裤脚,一头乌压压的黑发披散下来,宛如泼墨一般,更衬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池中香荷亦不及其鲜润,贾敏过来时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无限欢喜,眉梢眼角尽是心满意足。
她以为自己之前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夫妻恩爱,婆婆不是尖酸刻薄苛待儿媳的人,底下也不敢对她阳奉阴违,没想到她还能更进一步,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没有姨娘,没有通房丫头,只有丈夫和妻子,就算日后出门应酬别人讥讽自己善妒,自己也不会在意,毕竟好日子是她自己的,她才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去弄一屋子姬妾丫头。
可巧贾敏今日也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纱衫,系着白绫裙子,银簪绾髻,同林如海站在一起,男俊女俏,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贾敏的贴身丫头晴空和雨蝶送上缠丝白玛瑙盘子盛着的冰镇荔枝,笑盈盈地互视一眼,林如海打发了春兰秋菊她们几个,可见十分看重贾敏,她们自然为贾敏感到欢喜,备受丈夫敬重疼惜的当家主母,日子和那些只同丈夫相敬如宾的太太们有着天壤之别,自从那些丫头出去以后,下人们看在眼里,作为贾敏的丫头在府里的地位顿时水涨船高。
林如海放下鱼食,洗了洗手,携着贾敏坐到花阴下的藤椅上,方拈起一枚荔枝剥了皮递给贾敏,道:“荔枝虽好,性却热,吃几个便罢了,千万别多吃。”
为了多活几年,看着一双儿女平安嫁娶,他如今十分注重养生之道,于子嗣上他是听天由命了,也不让贾敏吃那些利于生子的偏方之药,还请了一位精于调理的当地名医时常诊脉,不过数月而已,夫妻二人已是精神抖擞,气色好得不得了。
贾敏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吃过荔枝,漱了口,贾敏忽然想起来意,对林如海道:“昨儿我接到了娘家的书信。”
对荣国府的恨意在林如海心里虽已渐渐平息,但此生绝不会把黛玉再托付给他们,也不想同前世一样来往,他面上不露丝毫异色,问道:“信中说了什么?”
贾敏道:“年初不是往我娘家报了丧?这不,来信道恼的。”
彼时千里迢迢,通信十分不便,几年不通音信的好多着呢,他们家非寻常之家,故通信便宜些,饶是如此,一年通一回信已是极好了,不过她出阁至今五年,起先林家也居住京城,时常来往,倒无甚遗憾,如今林公去后,一家远离京城,方觉得通信不便。
林如海沉吟片刻,问道:“岳父家中可还好?怎么也没见二内兄回乡考试?”
没记错的话,如今贾代善犹在,今年九月便要去世了,贾赦因早年捐了官,倒有官职在身,原配李夫人去世不足一年,贾政没有贾代善的临终奏本,仍是白身,他本道贾政端正厚道,有祖上遗风,非轻薄膏粱,故一直与之交好,岂料自己飘荡在荣国府多年才看清他之为人,但凡他这个亲舅舅略照应黛玉一些,黛玉也不至于惨死。
贾政,他真是看错了人,世态炎凉,古人诚不欺我。
当年,自己去世后贾琏带着自家的家产进京,除去各自私昧的,其余之物浩浩荡荡地入库,作为一家之主的贾政不可能一点儿风声不知,偏生没一个人替黛玉主持公道,下人们言三语四,导致黛玉即使知道自己家有遗产,也只能自哀自叹,说一草一纸都是荣国府供应。
因此林如海故意提起贾政,果然看到贾敏脸色微微一红,道:“二哥如何能同老爷相提并论?老爷年纪轻轻便是贡生,二哥比老爷还大几岁,连秀才都没中,早几年倒也有心思苦读诗书,如今却不肯回乡考试了,说是在家教导珠儿读书,盼着珠儿将来高中。”
贾敏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道:“都说十年寒窗苦,多少学子考到白发苍苍也不会放弃,那些还是穷人呢,倒也没什么可说的,若是穷人如此反不可取了。然咱们这样人家原供应得起,不曾想二哥不到三十岁就没了斗志,难道竟要依靠祖荫不成?可是就算依靠祖荫,家里的爵位将来也是大哥哥的。”娘家门第高贵是好,但兄弟争气更要紧,倘若自己的两位哥哥都有本事,自己在夫家不是更有底气?还能在官场上和丈夫相辅相成。
贾赦被过世的祖母宠溺得只知走马观花,风流浪荡,贾政却又息了读书上进之心,本身也没有多少才干,娘家哥哥不争气,贾敏委实有些失落,脸上难免流露出几分来。
林如海安慰道:“别担心,二内兄既不从科举出身,想来岳父另有安排。”
贾代善是个精明人物,似乎想改换门庭,让子孙弃武从文,女儿贾敏嫁给自己,自己家乃是钟鼎翰墨之族,自己也有了功名,贾赦之妻亦是书香门第,贾政娶妻王子腾之妹,又联络了四大家族的情分,平常督导贾政读书上进,令其从科第出身。
贾敏却道:“父亲的心思我猜得八、九不离十,无非是将来大哥哥袭爵,给二哥捐个官儿做。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捐官容易,但是终究比不得名正言顺从科举考上来的。”
林如海眼里闪过一丝激赏之色,可不就是贾代善临终奏本,给贾政谋了主事之衔,话说贾家的男人没什么本事,女儿却个个出色,不管是如今的贾敏,还是日后的元春、迎春、探春和惜春,论及才气品格,比之贾赦贾政并贾珍贾琏贾珠贾宝玉贾环等人都远胜十倍。
念及于此,林如海忽然想起贾琏,他自然不喜欢贾琏的为人品行,但是却感激他做主让雪雁送黛玉的灵柩回乡,倘若没有他,只怕黛玉死后都不得安息,何况他现在只是个三岁孩童,懵懂无知,若是好生教养,绝不会和前世一样好色贪财,平庸无能,明明贾琏长得好,资质不差,手段也圆滑,偏偏放在贾母和王夫人跟前养活,竟然连贾珠的一零儿都不如。
贾琏之母李夫人去世得早,贾赦娶的填房身份又太低,他自己贪杯好色,万事不管,故贾琏自小便没住在东院。
贾琏落得那样下场,想一想也怨不得谁,哪有做父母的不疼自己的儿子却疼侄子去?对贾宝玉贾母都没有如何教养,溺爱得天天不去上学,如何会留意贾琏的学业,而王夫人有自己的儿女,又只是婶娘,自然不会管贾琏如何。
贾家对黛玉的所作所为几乎都是二房做主,林如海十分憎恨,乐意给二房添堵,扶持大房一脉,贾赦偏安一隅,和黛玉很难见面,虽没照应黛玉,却也没对不起黛玉,自己想方设法地让贾琏比贾珠更出色,免得他将来帮衬二房管事跑腿还沾沾自喜。
婚乃两姓之好,妻族子孙长进是好事,他可不想让荣国府抄家灭族之祸殃及林家。
林如海问起荣国府的孩子,贾敏只道他羡慕自己两个哥哥都有儿子,心里一酸,没有多想便开口道:“母亲信中说,二哥家的珠儿三岁启蒙,如今不过五岁,已经认得几千个字了,元春生在大年初一,今年一岁了,可巧和祖父同一天,竟也伶俐得很,父亲甚是疼爱。”
林如海问道:“怎么没提大内兄家的哥儿?”
贾敏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老爷不说,我还没留心呢,算算年纪琏儿今年三岁,也该启蒙了,偏大嫂去年没了,只剩他一个孩子,大哥哥房里没有主母照应,必然养在母亲跟前,怎么母亲信中竟不曾提起,反倒对二哥房里的两个孩子赞不绝口?”
贾敏越想越觉得不对,母亲是不是太漠视大哥哥一房了?
大哥哥再不济也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长子,琏儿是继承宗祧的长子嫡孙,身份远比贾珠贵重,不能因为大哥哥无能便瞧低了琏儿。
大哥的婚事是父亲亲自请了官媒登门求娶的,大嫂出身书香门第,父兄双翰林,根基清贵,家风清正,她本人文采风流,深明礼义,自她进门后自己与她十分交好,不过因为大嫂多年未能生子一直郁郁寡欢,反是后进门的二嫂王氏先生了贾珠,因而母亲更喜欢二哥一家,大嫂在一年后生下贾琏,却又日益虚弱,不足三十便即亡故。
自己进门多年无子,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幸而林如海不同于大哥哥一房又一房的小老婆纳进门,如今又打发了那些丫头。
林如海道:“不如去信问问大内兄,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咱们做姑父姑妈的好帮衬一二。”
贾敏却是面色踌躇,她素知大哥哥脾性,性格风流,不喜读书上进,故不得林如海喜欢,不如二哥同林如海的交情好,如今林如海忽有此语,她觉得有些奇怪。
林如海笑道:“大内兄身为长子却不思上进,故觉有些不妥,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反看得更清楚了,大内兄也不是不学无术,虽然性情浪荡些,但是没给家里惹过大祸,听说大内兄于鉴赏古玩书画一道极有天赋,相见之时还想讨教讨教。”
贾敏见林如海不似往年那样看待贾赦,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忙道:“老爷过誉了,大哥哥这份眼力只比寻常人强些,却比不得老爷。”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上说,贾琏是贾赦的长子,并无贾瑚此人,但是一些漏洞上说贾琏上头有个哥哥,瑚琏是古代宗庙中祭祀用的器皿,按理说贾琏上头应该有个哥哥,但因为原著实在是矛盾重重,大bug十分之多,所以在这里设定贾琏为贾赦长子,没有贾瑚。
☆、第005章:
林如海却是微微一笑,道:“此言差矣,我终究比不得大内兄独精此道。”他自幼所学极多,礼乐射御书数,无不精通,鉴赏古玩书画只是小道,生于列侯之家,翰墨之族,对此几乎是不学而精,即便是贾敏自己,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贾敏摇了摇头,道:“老爷这么说,越发臊得我不知如何是好了。大哥哥怎么样,我比老爷还清楚明白呢,长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只懂这个有什么用?读书明理、治国辅民,这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子弟应该学的。”
贾敏随着兄长们取名,这在当世极为罕见,自幼虽被父母娇养,却胜兄长十倍,原就不大喜欢两位兄长的为人处世,奈何偏生不是男儿身,不能一展所长。
林如海听了,忽然问道:“莫不是这些大内兄都未曾习学?”
贾敏不觉叹息一声,林如海待她如此之好,她自然不会瞒他什么,遂说起往事来,道:“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娘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原是寒门出身,老太爷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国公,自此平步青云,老太太却并不识字,偏生大哥哥养在老太太跟前,难免溺爱了些,任由大哥哥胡闹,竟没能打小儿好生教导,父亲那时随着老太爷征战沙场,好容易等回了京城得了闲儿,大哥哥已经大了,越发不喜欢读书,唯知斗鸡走狗,花天酒地,姬妾成群,反而是二哥书读得好,诗词做得也好,故此父亲偏疼二哥,对大哥哥甚是不满。”
林如海眉峰一动,道:“原来竟有这样的缘故。”
他在荣国府飘荡多年,知道贾赦极不得贾母之意,贾赦自己对贾母偏心二房也甚是不满,过节之时特意说了一个偏心的笑话,其意昭然。
他原本十分不解,如今便有些了然了。
不过,贾赦自己不争气,二房却出了一个贵妃,又有一个凤凰儿似的贾宝玉,聪明绝顶,粉妆玉琢,人人都说他有大造化,贾政名声比贾赦好,又自小长于贾母膝下,贾母偏心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但凡贾赦自己长进些,也不致于此。
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果然是至理名言。
倘若贾家长辈用心教导子孙,整治家风,何以到了子孙不肖的地步,可惜贾家上下唯知安乐,不知忧患,放任族中为非作歹,贾代善虽有见识,为子孙谋划,偏又要死了,如果说贾家是一株擎天大树,那么贾代善死后,便从根底腐烂,逐渐枯萎,再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