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小舟方缓缓到达湖心小岛。
天色较之先前已暗了几分,果然是临冬,光线变暗的速度也特别快。
李天佑命宫人皆等在湖畔,只他和傲雪,季舒玄走到小岛正中的石亭。
旁边不远处又几簇芦苇,早过了芦苇最盛是时节,如今已显出几分颓败。若仔细看,还能看见芦苇中藏有几只野鸭。
这里平时根本没人过来,那野鸭非但不怕人,反而会偷偷透过芦苇缝朝这边傲雪等人看来。
目光再远一点,浅淡的暮色中,有全身白羽唯额上一点红的丹鹤优雅飞过。
玄纹石桌上已摆了酒菜,酒是上好的绍兴黄酒,菜品不多,却很精致,皆是下酒的菜式,最引得傲雪流口水的是一盘红艳艳的大闸蟹!
秋天吃大闸蟹,最是美味!今年秋天,她还没吃过呢!
傲雪一坐到桌旁,旁边又没有宫人,她再懒得顾忌所谓国母形象,伸手就往一只大闸蟹抓去。
手指还未触及到蟹,忽的手腕被人一抬,停在半空再无法往前一分。
“不许吃!”李天佑温和开口,不待傲雪反抗,他已然扬声:“小段子!”
“喂,你干嘛?”傲雪不爽,干嘛不许她吃大闸蟹!这么美味的东西。
李天佑依然驾着她的手,丝毫也不退让。
守在湖畔的段公公忙一路小跑过来,躬身立在李天佑身前:“皇上?”
李天佑端起盛满大闸蟹的盘子,顺手递给段公公:“把这个拿下去,以后皇后娘娘饭桌上,再不许出现大闸蟹。”
“是。”段公公双手捧了盘子,正在躬身后退,只见傲雪一个弹跳站了起来,一把朝段公公手上盘子抓去:“不许拿走!”
段公公忙往后退了一步,表情却纠结了!他为难的看了看傲雪,再看看李天佑,照理说,皇上的命令,他必须百分百遵从才是!可是……
皇上对皇后娘娘可是宠到骨子里了!皇后娘娘的吩咐,他也不能假装没听见啊!
“拿下去吧!”李天佑再次挥手。
“不许拿走!”傲雪声音更厉了几分,她狠狠瞪了段公公一眼后,气鼓鼓将目光转向李天佑,“喂,你凭什么不让我吃大闸蟹,大闸蟹最好吃了!”
看着傲雪如孩子般争吃的,明亮的眼睛,嘟着的小嘴,一如小时候他看见的模样,李天佑一阵无奈:“你就不知道忌口吗?你宫寒,忌吃凉性!”
傲雪这才想起,大闸蟹,貌似是有点寒凉啊!可是……可是……
她真的好喜欢吃!
眨巴眨巴眼睛,双睫如蒲扇般扇动,恋恋不舍的看着段公公继续往后退去。
“你不是喜欢吃烤鱼吗?朕叫人从这湖里捞几尾起来,朕亲自烤给你吃!”李天佑提出补偿方案。
傲雪完全恍若未闻,目光依然死死盯在段公公手上盘子里,那样红艳艳的颜色,一旦掰开蟹壳,里面一定有肥的流油的蟹黄,再蘸点蟹醋,那是人间一等一的美味!
“要不,朕叫人给你打只野鸭上来,野鸭吃起来也很美味。”李天佑加深补偿方案。
傲雪的目光依然丝毫没有转移,看着大闸蟹的远离,瞧那面容,竟是难过的如同情人离开一般。
“不过你想吃丹鹤,朕也可以叫人马上去打。”为了讨好心爱的女人,李天佑将主意打到美丽而脆弱的丹鹤上。
“我不要……”傲雪开始撒娇,“人家就想吃大闸蟹!”说话间,她终于把目光从大闸蟹身上转移到李天佑身上,双眸波光潋滟,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天佑。
这样的眼神,李天佑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心里居然就涌起一阵内疚。
“天佑……”声音更嗲。
李天佑已开始动摇,旁边季舒玄看着这幅场景,只微微摇了摇头,唉,他家皇上,大概这辈子都要被傲雪吃得死死的了!
果然,不过眼睫几个眨动之间,李天佑已完全没了立场:“端过来吧!”
傲雪原本还可怜兮兮的目光顿时神采奕奕,仿佛捡了个大宝似的:“我就知道天佑最疼我了!”
这一次,连李天佑都忍不住微微摇头了,这是什么理论,给她吃大闸蟹就最疼她,不给吃就不疼了?
“只能吃一个!”李天佑说着,亲自从盘子里拿出一只母蟹放到傲雪面前的碟子里。
傲雪忙掰开蟹壳,拿勺子在里面一舀,连蟹醋都不蘸,直接往嘴里送去。
蟹黄入嘴,浓郁的香味顿时在口腔里流转,傲雪满足得直闭上眼睛,仿佛吃的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难得看到傲雪这副满足的样子,李天佑又觉得,让她吃一个是对的。
一口蟹黄很快融化不见,傲雪睁开眼睛,笑米米的看着李天佑:“天佑,蟹黄好好吃!你也尝尝!”说着,她竟拿自己的勺子在母蟹肚子里又舀了一下,直送到李天佑嘴边。
美人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吃,李天佑当即就张口将蟹黄吃了。
“好吃吗?”傲雪巴巴的问,一副求赞美的模样。
别说是人间美味蟹黄了,就算再难吃的东西,怕只要是傲雪喂的,他也会甘之若饴的吃下去。
“不错!”李天佑说。
“真的好吃呢!”傲雪低头,开始继续吃她的母蟹,她一边吃的,一边公然觊觎桌子上那一大盘蟹,继续露出很想吃的表情,“天佑,这个季节,正是公蟹蟹膏长肥的时候,蟹膏是公蟹囤积着准备过冬的脂肪,可好吃了!而且一点也不寒凉。”
大概是知道自己难过美人关,这一次,李天佑连半点拒绝的尝试都没有,抓起一只公蟹,直接放到傲雪碟子里。
傲雪明显是吃人嘴短,立即笑逐颜开的:“我家天佑最好了!”
“唧唧,唧唧。”旁边,两龙猫纷纷露出想吃的样子,眼巴巴看着傲雪,特别是小小紫,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李天佑瞧着这一女两鼠,觉得有意思极了。
季舒玄也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神情都一模一样。”说着,他又淡淡看过李天佑一眼,仿佛是在问他怎么没这么馋。
李天佑自是装作没看见。
“天佑……”傲雪甜腻腻的声音又响起了,依然是眼巴巴的讨要的表情。
李天佑心里立即警钟大鸣:“你已经有两个了!”他的目光落在傲雪面前的碟子里,母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蟹腿都已吃完,正在撕胸腹部的肉,公蟹完好的放在碟子里。
“我知道啊!可是我的龙猫要吃啊!”傲雪露出超级体恤下属的表情。
中前暗雪。“你把你的分一点给它们。”李天佑提议。
“那怎么行?它们多吃一口我就要少吃一口!再说,它们食量很大的!”傲雪反应很大,旁边,两龙猫立即超级赞同点头如鸡啄米似的。
李天佑看了看那两只馋得不得了的龙猫,想到它们在陵墓呆了那么多日,现在又千里追到皇宫,开恩般的:“那就给它们一只吧!”
傲雪伸手,一把抓过两个大闸蟹,放进自己碟子。知道李天佑肯定要反对,她忙笑着开口:“两只龙猫,自然要吃两只了!”
李天佑点头,看着傲雪护食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你不给它们,你放在你的碟子里干嘛?”
傲雪立即瞪了李天佑一眼:“它们小爪子小手的,能剥开么?”说着,她伸手掰开一个蟹肚,将蟹黄少的那部分放到小紫面前,再掰断两条蟹腿,也放在小紫面前,“乖,很好吃的,慢慢品味。”
同理,她将另外一只螃蟹掰开,将蟹黄少的部分放到小小紫面前,再赏给它两条蟹腿:“待会儿弄不开妈咪忙你们弄啊!”
李天佑和季舒玄彻底无语了:这就是西凉的国母,连两只龙猫的食物都要强抢!
傲雪完全恍若未闻,拿着小勺子心安理得的舀着她的蟹黄:“别这样看着我!它们个头小,吃不完也是浪费,我这是节省食物呢!”抬头,瞟过李天佑一眼,“再说,你刚才还吃了我一勺,我还没要你还呢!”
看着傲雪心满意足,又有点小得意的模样,李天佑微微摇头,暗叹一口气,紫眸宠溺的:“好了,今儿就让你吃吧,下不为例。”
“哈哈,就知道我家天佑最好了!”傲雪再次嘴巴抹了蜜一般,伸手给李天佑和季舒玄各抓了一只蟹,然后整个儿把盘子挪到自己面前。
瞧着这么多红艳艳的大闸蟹,傲雪只觉满足,真是太满足了!
看着傲雪这副贪心的模样,李天佑眸光更深,笑意更深。
三个人,两只龙猫,皆是优雅进食的主,这会儿喝着酒吃着蟹,谈笑风生,其他宫人远远看着,皆觉说不尽的赏心悦目。。
酒尽,食物也吃了大半,月上梢头。
湖水的雾气氤氲朝上,月光如炼乳般,朦胧的笼罩着一切事物,整个湖泊显得如梦如幻。
忽的,远处若影若现有丝竹声,三人皆转头,朝乐声传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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