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阮依依发高烧。颜卿也时不时的咳嗽两声,两个人都病倒了。柴智在邻县还没有回来,柴情跟柴俊商量,要请郎中给他们看病。
柴俊一听,就弹了她脑门一下:“说你笨,你还真笨!你忘了这个颜先生是谁了?整个无忧国,你到哪去请比他还厉害的郎中?”
柴情这才想起,颜卿就是那个传说中与皇帝翻了脸,为此还气得远离无忧国,去花都待了段时间的仙医,也是两千年前把他们的祖先迷得终身不嫁的救命恩人。假如他不能治好自己的病,这世上还能找谁来治他,反正绝对不是柴情能请到的郎中。
“那怎么办?”柴情不敢随便进兰舒院,但她今早去看了阮依依,她全身烫得厉害,整张脸烧成了坨红色,就连露出来的胳膊和脚背,都泛着粉红。
柴情轻轻的摸了一下阮依依的额头,打颗鸡蛋在上面,都能煎熟。阮依依没有烧死烧成脑残,多亏了颜卿在旁照顾,柴情见过的没见过的药,都胡塞进了阮依依的嘴里。
柴俊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吃药的,比常人吃的饭还要多上一倍。果然是重病用猛药,不但药好,量也大。
阮依依病了,有颜卿照顾,但颜卿看上去精神也不太好,柴情摩拳擦掌的想上前去照顾,被颜卿严厉的目光,一步步的逼出了兰舒院。
柴情站在兰舒院的花墙外,踮着脚尖眼巴巴的看着里面,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柴俊要拉她走,她不肯:“二哥,玄水湖的水是冰,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把他们两个给冻倒了?我们也落水了,喝了姜汤不就好了?”
“阮依依一看就知道是个弱质女生,她病了我能理解,只是颜先生……他怎么也这么弱不禁风?”柴俊也不是很明白他们两师徒的身体状况,只能猜测道:“他们一路从花都步行到乐安城,据说这些沿线连马队都不走,太过凶险。许是他们路途坎坷,已经透支了体力,突然的被玄水湖的寒气侵骨,所以才病了。”
柴情觉得柴俊的猜测很有道理,点点头,虽然很想进去帮忙照顾一下颜卿,但一想到颜卿那冷冰冰的眼神,只能做罢。她从栅栏上跳了下来,往回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二哥,大哥临走前再三交待我们别惹事,好好待他们……大哥回来,会骂我们吗?”
柴俊摸着下巴,仔细的回想昨天在玄水湖上发生的一切,然后很肯定的摇头说道:“牛家的事,全是阮依依一手策划,与我们无关……最多,算是从犯。至于他们生病的事,也与我们无关,全是那牛屎蛋搞出来的事……我们最多算失职……两样加起来,应该不会让我们再罚跪了吧。”
有了柴俊这番话,柴情才放下心来。
“我还是去厨房看着那些药,再叫厨子给依依熬些清粥,等她醒来,多少要吃些东西。”柴情见这里没她的事,想想柴智临走前再三交待好好陪着他们二人,现在两个都病了,再与他们无关也撇不干净这干系,赶紧的做些事补救补救,柴智知道了也不会那么生气。
柴情刚往前走两步,见柴俊还在小径上磨磨蹭蹭,转身拉着他,唠叨道:“你也快去书房,大哥说了,他走的这几天,家里的生意交给你管。昨儿玩了一天,今天再不去看账本,不去跟那些掌柜开会,小心大哥回来又要罚你。”
被柴情一提醒,柴俊的懒筋就被抽得干干净净,他无奈的挠挠头,低头往书房去。柴情在小径尽头与柴俊分手,径直去了厨房,亲自指挥下人们熬药弄粥。
颜卿等柴氏兄妹一走,便脱去了衣袜,将滚烫的阮依依搂进怀里。他虽然也有些不适,但与阮依依相比,症状轻了许多。他的身体遇热则凉遇凉则温,与其用湿毛巾敷额头降温,不如直接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替她降温。
有了颜卿的体温物理降温,阮依依从一片混沌中逐渐清醒过来。她听到颜卿在咳嗽,也跟着咳了两声,许久,才平缓下来,声线沙哑,费力的问他:“师傅病了?”
颜卿点点头,笑着安慰她:“师傅年纪大了,这些日子爬山涉水的,没有好好保养,所以昨天落水后,受了风寒,就咳嗽了。”
阮依依知道颜卿说这话三分真七分玩笑,但她真得从来没有见过颜卿生病,哪怕是生死一线之时,也只是死伤而不是病痛。阮依依一直以为,他是修仙之人,又是雪豹化为人身,所以身体的构造会与常人不同,才不会生病。
如今看来,他也越来越象人了,不但有了人的七情六欲,还有了人的一些脆弱。
阮依依想笑笑,但刚扯开嘴角,就觉得肌肉酸痛。她只能收了笑意,恨铁不成钢的说自己:“我怎会病成这样?师傅明明治好我了。”
“你的身体,是我的血所养成的。师傅最近抱恙,你就会跟着虚弱。正巧昨天落水,你身子受不住,才会发高烧。”颜卿细细的将她的病情告诉了她:“放心吧,有师傅在,你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太久没有生病,突然的高烧,几乎把阮依依最后一点力气都烧没了。她的脑子又开始犯糊涂,只觉得颜卿象块冰,抱着特别的舒服,还能缓解身上的燥热,便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将头枕着他的胳膊,又睡了过去。
随后的三天,阮依依一直处在高烧中。她半梦半醒的,被颜卿喂药喂粥,昏天暗地的睡着,整整三天,她都觉得自己走在一条幽深死寂的通道里,黑暗笼罩着她,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声音,也没有风吹过的痕迹,身后有种令人窒息的危机感,逼迫阮依依不停的往前跑,却总也跑不到头。
跌跌撞撞之中,阮依依被自己的脚绊倒,她大叫一声,整个人以堵枪眼的姿势迅速摔倒。就在她的脸要与坚硬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阮依依突然醒来。
阮依依象挺尸一样,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一瞬间,她的记忆突然的倒退到她穿越的那个时刻,脑子本能的跳出竹屋的场景,阮依依慌乱的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竹屋,满眼都是白纱帐,账外隐约坐着一个人,正支着头靠在桌上小憩,阮依依想都不想的就大喊一声“师傅!”
颜卿只咳嗽了一天就渐渐在好转,他知道,只有等他的身体彻底复元,阮依依才可能完全的康复。所以,尽管阮依依高烧得吓人,颜卿也不是特别害怕,只要保证物理降温,不烧坏脑子就行。他估摸着,阮依依今天能好,一直守着。刚才觉得有些困乏,这才坐在圆桌边假寐,刚阖上眼想休息一会,猛的听到阮依依的叫喊,心立刻怦怦的跳得厉害,起身来看她时袍袖将桌上的茶杯打翻,滚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刚刚退烧的阮依依,忽然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觉得有股声浪直冲她的耳膜,痛得她下意识的捂信了自己的耳朵,大声喊着“师傅!师傅!你快来!”
短短五步路的距离,颜卿恨不得飞过去。当他掀开纱帐时,只见一个小身影直愣愣的扑了过来。颜卿伸出双臂,将她接住,一身大汗后的阮依依,温度明显降了许多,但还是比平常高了一点,脸颊和双唇因为高烧变得异常鲜艳,一对明眸因为刚刚才苏醒,而蒙上了一层水雾,特别的楚楚动人。
“吓着阮阮吗?”颜卿见她扑过来时,还有些力气,知道她经过这三天昏天暗地的睡眠,多少恢复了些。但睡得时间太长,阮依依明显手脚无力,整个人象软面条似的,挂在他身上,连想蹭他下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助的仰起小脸,苦着脸,哼哼了两声。
“师傅好了?”阮依依隐约还是记得颜卿的话,她见自己退烧了,就猜颜卿也康复了。当她看到颜卿点头时,阮依依抿嘴悄悄笑着,说道:“师傅,你要好好保养身体了。”
“哦?”颜卿心不在蔫的应着,从旁边的小茶几上端来温热的清粥,小口喂着她。
阮依依喝了几口之后,便再也吃不下。颜卿没有强迫她多喝粥,但却给她塞了一把药丸,每颗都只有绿豆那么大,一把就是十几粒,吃得阮依依都要翻白眼了,他才勉强收手,端来温水给她润润嗓子。
阮依依等嗓子清爽之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师傅养身体,第一件事,就是要禁房事。其二,每日锻炼,其三,均衡饮食!只要能做到这三点,师傅再活五万年都行!”
“就是那第一条,师傅就宁愿少活五万年。”颜卿见阮依依好了大半,心情大好,说话也幽默了许多,色色的看着她,叹息道:“今天放过你,等你好全了,师傅要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讨厌!”阮依依栽进他的臂弯里,伸手进去搂他腰身的,忽然发觉颜卿的身体也清瘦了许多。她愧疚的抬起头,说:“师傅,是阮阮拖累了你。”
“又在胡思乱想了,多亏了阮阮,才让师傅觉得活着有意义。”颜卿温和的笑着。这三天来,他根本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每天就是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阮依依昏睡发烧,从日出到日落,沉寂的兰舒院如墓地般可怕。
颜卿再一次深切的感觉到,他的生活中,失去了阮依依的声音,是多么的可怕。仅仅是听不到她欢畅的笑声,颜卿就有种窒息的痛,如若失去了,颜卿无法想像下一秒的呼吸会不会带着钻心的疼,心碎成渣沫。
自从颜卿带着阮依依离开花都后,每一天的相处,都是快乐无忧的。没有了别人,只有两个人的单独相处,颜卿感觉更加幸福。这些日子,甜蜜的,就好象空气里也浸着蜂蜜,每一阵风吹来,都是为他们而唱。路边的花,因他们而开放,树上的小鸟因他们而歌唱,就连太阳的作息,都因为他们而变得准时,时间,似乎也因他们而停止。
分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就连阮依依生病,颜卿都觉得半边天塌了下来。
颜卿在照顾阮依依的这三天,他的身体也发生了些变化。易落的头发,龟裂的皮肤,突然停滞的心跳,无法排解的忧伤,这些,他都没有告诉阮依依。
他身体的好坏,直接关联着阮依依的身体健康,假如他病倒了,阮依依也会随之生病。她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从她穿越而来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他们两的缘分。
现在,阮依依能醒来,就是好的征兆。颜卿不愿意她替自己担忧,所以,他将这些全都深藏在心底。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等他想到解决的办法后,再说吧。
搂着怀里的阮依依,趁着她还有精神的时候,两人又说了会话。很快,阮依依体力不支,窝在他的胸口沉沉睡去。颜卿伸手抚摸她额头时,长长的袖袍缓缓滑落在肘间,如白玉般光洁的皮肤上,隐隐现出蜘蛛网似的龟裂。
阮依依在兰舒院又休息了五日,颜卿才许她下床。又休养了十日,才能出房门。一个月后,颜卿才同意阮依依走出兰舒院。
这一个月来,阮依依谁也没有看见,除了颜卿。走出兰舒院的第一件事,她就是跑去找柴情。
阮依依觉得,自己跟柴情很投缘。她们不但年纪相仿,喜欢也很相似,脾气也很契合。阮依依与颜卿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整日都跟他腻歪,同龄朋友就显得特别的少。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知已,颜卿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柴俊见颜卿被甩在一边无所事事,腆着脸上前,请他去书房聊天。颜卿见阮依依躲进柴情的闺房里就不肯出来,他身为男子不便进去,这厢柴俊盛情难却,想想他们算起来也是故人后代,阮依依生病的这一个月来柴家也是照顾有加,便给他薄面,交待了阮依依几句之后,与柴俊往书房去。
阮依依见柴俊一个劲的巴结颜卿,问柴情:“你二哥可真热情。”
“依依,你别以为我二哥对谁都这么热情,他眼睛可是长在头顶上的呢。”柴情戳着自己的天灵盖,好象柴俊的两只眼睛真得就长在这个部位似的。
阮依依笑笑,觉得柴情说的话不假。柴俊确实不如柴智稳重,但在大事大非之上,他还是有分寸的。柴家二少爷这个头衔,足以给他带来无限光辉,平时他也犯不着去求别人。他对颜卿这么恭敬,无非是因为知道颜卿的身份。
这世上,似乎也没有几个会对颜卿不恭敬的人。
柴情见阮依依不说话,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说道:“你别想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二哥有求你师傅,所以象哈巴狗似的求你师傅去书房呢。”
“哦,他有什么事要求我师傅?”
“还不是我大哥呗!”柴情嘟起嘴来,开始不停的抱怨柴智。
原来,阮依依发高烧的第二天,柴智就从邻县回来了。当他得知阮依依设计水淹牛嗣郸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大加赞扬,还顺便把柴俊和柴情教训了一番,要他们收收心,改改这玩世不恭的性子,要好好的学会经营家族生意。
于是乎,柴俊身上的担子又重了。柴智不但把柴家一半的生意都交给他打理,还要求他在三个月之内,把三宝客栈的生意额翻两番,算是做为他在三宝客栈偷阮依依金花的惩罚。
至于柴情,自古都是女子无德便是才,所以柴智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没有太高的要求。但她的终生大事,一直是柴智的心病。趁着那个机会,柴智也把柴情好好的修理一顿,虽然没有下达要求在三个月之内把她嫁出去的荒唐决定,但柴情听着柴智那话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阮依依生病的这一个月来,柴俊忙着打理生意,柴情忙着闭关修行,谁都不敢出门惹事,就怕惹恼了柴智,一个被逼着去做大生意,一个被逼着嫁人。
阮依依听完柴情的抱怨后,立刻笑得前俯后仰,她一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搭在柴情的肩上,边笑边说:“哎哟……你二哥不会是想叫我师傅帮忙出主意吧……哈哈哈,我师傅治病救人没得说,他仙人一个,怎么会做生意啊!”
柴情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这是病急乱投医啊!当初我也想过找你师傅帮忙,看看有没有好男人介绍入赘呢。”
阮依依一愣,立刻爆笑起来。
虽说和柴智见面就那么几回,但阮依依已经充分体会到,柴智在柴家说一不二的霸权作风。柴俊和柴情会把希望寄托在颜卿身上,无非是因为颜卿曾经是他们祖先的救命恩人和梦中情人,柴智对颜卿非常的尊重。他们肯定是想着,只要是颜卿出的主意,哪怕错了,柴智也不会有意见,所以才纷纷的在颜卿身上打主意。
“你想不想嫁人?”阮依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便先捡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问柴情。
柴情坐了下来,背靠美人靠,想了想,说:“不知道!如果嫁了能和现在一样,我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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