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老朋友
香醇的女儿红从坛子里洒落,原本应该从石头墩子旁侧流下,可是这一次奇异的事却突然发生了!
仿佛这一次的好酒得到了石头墩子的青睐,所以居然悉数被石面吸收!
一滴没有溢出,一滴没有浪费,仿佛石内暗藏有寻常人肉眼看不见的机关,能选择性地储藏石头墩子喜欢的美酒。
女儿红被于老头倾倒而下,他身前那看似没有任何特征的石头墩子如一只半满的大酒坛子一样在空心的内部发出咕咚咕咚的液体震荡声,在空旷的荒山上显得尤其空灵。
一坛酒很快见底,而出人意料的事也陡然出现。
应天情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而妖娆微眯着的狡黠眼眸却越睁越大。
因为随着酒香四起,那外观犹如大酒坛的石头墩儿上突然腾起一道飘渺朦胧的虚影!
虚影是一个人形。
一个青衣的男子倏地半卧在石墩上,举着一盏酒杯打着饱嗝。那半透明的身体与动作的栩栩如生顿时吓得站得最近的于发财老头嗷嗷一叫向后跳去!
明明是因为自己倒入石头墩子的酒而出现的人影,于发财还是受惊不轻,可见这经常坑蒙拐骗的老骗子其实胆子小得可以。
“上好的女儿红……”
空灵而浑厚的声音源自石头墩子上的人影,随着夜风徐徐向外飘散。就连妖娆与应天情藏匿的地点也可以清晰地听到。
那青衣男子的虚影竟能发出声音,而且毫不迟疑地分辨出于老头倒下的酒的品类。着实令人称奇!所以妖娆也越来越不敢轻视发生在眼前的任何一个细节。
于老头好不容易拍着胸口缓过一口气,而后又缩着身子一步一步挪到前方,貌似虚心地聆听青衣虚影的教诲。
“只可惜这酒带着些农家小户嫁不出女儿的惆怅。”
青衣虚影看着手里的酒杯认真地品头论足起来。
“一百多年的女儿红,那不是说明这家女儿一百多年没有嫁出门?”
青衣虚影脸上升上促狭地笑意,手里的小酒杯晃来晃去。
“我倒希望那家女儿是一位窈窕曼妙的小家碧玉,因为找不到与她相配的如意郎君而绝不委屈自己下嫁乡野莽夫。不过只怕事实是那家女儿长得太丑性格不温良淑女,所以一直到老了都没有人要!”
“哈哈哈哈!酒是醇的,酿酒之人的心是酸的,所以酒里的滋味大打折扣,只能算汝草草过关!”
一通长篇大论的幻想之后,青衣虚影总算说出了一句于老头最期待的话,那就是“过关”二字!
于老头才不管什么酿酒人的女儿是美是丑最后有没有成功嫁人生娃,这“过关”二字已经足以令他激动万分,满脸红光!
青衣人没有持着酒杯的另一只手向于老头的头顶伸去,轻轻一拍……
只听到“噗”地一声,于老头的身影与那青衣人的身影便同时消失在了空气里!
从青衣人出现到消失,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幻。
过了片刻之后,直到妖娆感觉不到前方还有杂驳的气息才匆匆拍着身上的灰从地下爬起。
她的眼眸内闪烁着灼灼的光华,被眼前发生的一切给激动得热血沸腾。
虽然不知道那貌似是于发财的老头是如何窥到了神宗后山这么荒凉的一处酒山隐秘,但是刚才老头以美酒唤醒石中青影的玄妙场面已经明显地告诉她此地的不同寻常。
与天门宗一样,上四宗最离奇古怪的秘宝都不会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不像什么秘火玄天,寒骨洞那样让人耳熟能详。它们通常都隐蔽在连大部分长老和核心弟子们都不知道的地点,但却守护着这个世界最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来!”
看到有人在自己之前唤起石头墩子里的青衣酒仙应天情也急了。
早已经分不清对与错,要是之前刚来神宗的妖娆向他索要自家老祖的陨骨,他一定想都不想地拒绝,但是自天门宗回来,他的脑海里根本无法抹灭血十三与妖娆之间的那种情深。
他曾经无数次埋怨自己为何那时要跟着妖娆去神王碑林,如果没有看到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没有看见就能心肠更硬,没有看见就能不去思考妖娆的处境还有血十三所说的天魔重生一事。
但他看见了……看见了自己先祖可能因为武断与偏信而封印了一个无辜的强者,令人族最高力量骤减,魔族势力兴旺!
如果当年他的先祖是错的……他亦有责任终止一切!
只不过他没有勇气在此时去评定一切谁对谁错,所以他只有借着酒劲把这选择的权力推给妖娆。
应天情扯着妖娆的衣袖向前快步走去,不想刚才那来路不明的外人窥探到自己先祖的任何东西。
“你一壶我一壶。”
应天情指着妖娆手里的酒壶,还没有做好以自己的面目面对她的准备,所以继续摇摇晃晃,假装成喝高了的蓝破魔。
“应……应天情那货说,每一个人进入的地点都不一样,所以……你只要走出来,走出来就好……”手指指着石头墩子。
一边说应天情一边把手里的酒壶打开,将里面的美酒一滴不剩地洒在石头墩子上。
“等等?什么是走出来?”妖娆有些听不明白,所以顿时扯着应天情的手臂问道。
“说不……不上来,每个人遇到的也不相同,你相信自己,就能走出来。”非常含糊的回答。
应天情的话音未落,那石头墩子上的青衣人又再次浮起。
“草原白,啧啧……这烈酒却是越新越辣,入口烧喉一直暖到胃里,冬天饮是极好,汝这酒够劲……过关了。”
大手一挥,应天情又立即从妖娆的眼前消失。
嘛叫“相信自己就能走出来”啊?应天情你坑人啊?!
妖娆简直一头雾水,但一想到应氏老祖的陨骨就在前方,还有那于老头腰上别着的破纸上很有可能还记载着星月圣地,昆山派远古太尊陨骨的所在地,她就立即放弃了任何狐疑的权力,乖乖地也把手里的酒壶打开。
一股很特别的甘冽香气立即从酒壶内飘出,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一股什么气息,但是妖娆却不由自主地觉得浑身舒畅,被这酒中蕴藏的灵动与自然之气振奋得血脉张息。
“这是?”妖娆蓦然张开眼,惊愕酒的香甜。
在酒还未倒在石头墩子上时,那青衣的酒鬼虚影就拖着哈喇子,急不可耐地从她眼前一跃而起!
“哟,还是我的老朋友了解我,一来就带这么好的猴儿酒,来!快来快来给我满上!”
青衣老酒鬼颇没有节操地把手里酒杯伸到了妖娆面前,那一脸猴急的模样根本找不到他刚才挑剔品酒的模样。
“呃……”妖娆微微一愣,自知那纠结的应头牌一定又把最好的酒留给了自己。
她二话不说将酒立即倾泻一空,而那青衣酒鬼也出人意料地没有发表任何言论,直接一边吧唧吧唧地伸嘴吸着琼浆,一边向着妖娆的头顶一拍,顿时把她也吸入了一个封闭的异度空间里。
“嘭!”
妖娆身体不稳地落地,可是屁股底下并不觉得疼痛反而一阵柔软。
“这是怎么回事?”她扭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双温柔而熟悉的眼眸。
“妖妖,你怎么在这里?!”那绯红的眼眸内立即写满了惊愕!
“骚包龙!”妖娆抱着龙觉的脖子,顿时诧异地大叫起来!
……
与此同时,那矗立着酒坛子形的荒山上吹过一丝阴冷的风,丝毫不像被地火烧得一片狼籍的神宗地界,此地荒凉冷清得犹如另一个世界。
在于发财,应天情,妖娆被石中青衣酒鬼接走之后,黑暗中居然又缓缓爬出第四个人影。
黑夜是他容貌的最佳掩护,只见那高大的黑影站在酒香残留的石头墩子前,摸遍了自己浑身上下的衣袋也寻不到一坛子可以勉强称之为“酒”的东西来吸引青衣酒鬼的注意力。
黑影急得手舞足蹈了许久,最后也不知道他最后想出了什么办法,窸窸窣窣一阵之后黑影的身体陡然变矮,但是他粗短的手指却被自己咬开一道血口。
淅淅沥沥的鲜血如延绵不断的雨滴一样顺着手指滴在石墩上。
没有想到就是这种腥咸的液体……也于今日第四次唤醒了那早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青衣酒鬼。
青衣醉鬼再次出现在昏暗的夜色下。
“你这是?”
漂浮于石头墩子之上的青衣酒鬼表情一阵凝重,他托着下巴淡淡地说道:
“你这是血鸩毒酒。没有想到世上还存在着练成这种毒血药酒的召唤师,血中蕴藏毒草数万种,是药,是毒,也是酒……如果就稀有程度与药用程度,丝毫不在本尊最爱的猴儿酒下……你也过关了。”
没有想到血也能成酒,真是不知道那以割开手指祭出鲜血的人是何方神圣。
这句叹息声之后,黑影与酒鬼都凭空不见,酒山上才算完全人迹消失!
在青衣酒鬼守护的异度空间之内,妖娆诧异地与眼前的人大眼瞪小眼,虽然心里做出过无数次准备,但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会是龙觉!
他身上的气息……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完全找不出丝毫纰漏!
“妖妖!”一枚灼热的吻瞬间落在妖娆的眉心,那温暖的力量像是化不开的糖浆,甜蜜又粘稠。
“我是在做梦吗?你怎么会来龙界?”
龙觉瞪大了眼睛,仿佛是在细细打量。
“我在龙界好想你,传讯水晶又失效我好担心你,上次在魔王地穴里你安全脱身了吧?有没有抢到极道幻器?这些时间又去了哪里?”
龙觉热切而激动地不断询问妖娆的近况,俨然被忽如其来的幸福冲晕了头脑。
完全忘记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从神宗的地界瞬间来到龙界,妖娆在龙觉熟悉的讯问声中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脖子下面,一手攀在他的肩头,极为娇憨地蹭了蹭,又闭着眼睛嗅了嗅他身上特殊的太阳香气。
“妖妖,我在龙界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回到初元找你的时间比预计要长一些,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尽快回到你那里去。”
龙觉的声音一直在妖娆耳边低吟,但她只是舒服地蜷缩在这温暖的怀抱里,一语不发。
“妖妖,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生我的气了?”龙觉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为自己辩驳,就连那湛湛的龙目都变得着急起来。
他不停地轻摇着妖娆的身体。
妖娆轻叹了一口气,唇角扬起一抹动人的色泽。
“唉,好想多抱一会儿,但是龙龙……我知道你是假的,你只是我心底,骚包龙的影子而已。”
此话一出,“龙觉”立即语塞。
他呆立了一会儿而后轻轻问道:“你怎么知道?”
妖娆一笑,不舍地推开“龙觉”的身体。
“本来见到你的惊喜足以完全冲毁我所有的警觉,从酒鬼那里被拍入异时空内也有可能不小心误入龙界,再加上你与我记忆中的龙觉一模一样,声音,温度,细腻的表情。但是纰漏就出在我跌落‘龙界’的那一刻,我居然无法自己御空而起,非要重心失衡地落在你怀里……”
“所以这一切只是一场必须发生的幻影,你是我心中的牵挂。”
妖娆此时已经明白应天情所说的“走出去”是什么意思,这神宗醉鬼的考验,是激发每个人心中不同的眷恋与羁绊。他解释得越清楚越会超出预计,不如只叮嘱她“走出去”三个字来警示她防备自己的心魔。
如果沉浸在一时重逢的欢愉之中,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到达应家老祖的藏骨之地。
“果然是我的妖妖,好聪明。”
那个矗立于妖娆眼前的幻影轻轻地直起身子,那红发飞扬,双目蓄星,意气风发的模样与妖娆记忆中的龙骚包一模一样。
那气场霸气,风度不凡的男子伸出手指轻轻捻着妖娆纷乱于额前的长发,宠溺地将发丝顺到她的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