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鎏看了金鞠沅一眼没有说话,伸手费劲的把炕床上的桌子搬了下来,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炕床,伸手一推,把窗户推了开来。
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射在金鞠沅的脸上,让他更为光火,抓起手便的枕头便往金鎏身上砸去,幸好金鎏反应快,身子一闪没有被他砸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拿起窗边的撑子把窗户撑好,才麻利的下了炕床,眉头一皱,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又不是我把你关在这里的!”
“哼!”金鞠沅哼了一声,把脸偏了过去。
金鎏也懒得跟他争,看了一眼炕桌上的饭食,耻笑了一声,道:“听说三叔拒绝父亲为你买官位的时候,金鎏还挺佩服三叔,觉得三叔有骨气,是个真汉子,今日一看,原来三叔也不过如此,这么一点点小的挫折便让你受不了了?想饿死自己?”
“不用你管,你滚!”金鞠沅眼睛泛红的瞪着金鎏。
金鎏却不以为然,今日她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瞪了,封家的六姨娘,封老太爷,现在又是她的三叔金鞠沅,一回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不过她不在乎,看了金鞠沅一眼,从怀里掏出封青岩写给金鞠沅的信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三叔想让金鎏滚没问题,只是这封信,只怕三叔也不想看了,这可是封家四少爷写给三叔的信啊……”金鎏拉着长音望向金鞠沅。
金鞠沅神情一震,果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便要去抢金鎏手中的信,却被金鎏躲了过去。
“给我!”金鞠沅咬牙切齿的低喝道。
“三叔不是让金鎏滚吗?怎么又想要金鎏受伤的东西了?”金鎏故意逗弄金鞠沅,笑道。
“我再说一遍,给我!”金鞠沅放在炕床上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眼睛狠狠的望着金鎏,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为了自身的安全,金鎏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摇了摇头,道:“不是金鎏不想把信给三叔,只是金鎏怕信给了三叔后,三叔便会活不成了。”
“什么意思!”金鞠沅沉声问道,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可怕,紧紧的盯着金鎏手中的那封信。
金鎏知道金鞠沅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怕他真的对自己出手,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他还是个大男人,一个想死的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忙把手中的信望他面前一送,道:“你自己看吧!”
“这封信你看过了!”金鞠沅连忙接过信,看了一眼便一脸厌恶的望着金鎏说道。
金鎏轻咳了一声,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还是厚着脸皮道:“给我的人又没说不许我看,心没有封口,我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况且我也要为三叔的安全考虑不是?”
“哼!”金鞠沅没有听金鎏说完便重重的哼了一声,低头颤抖着手拆开了信,一字一字的认真看了起来,刚看了一半,脸色却变的难看起来,迅速的看完信,翻身便要下床,许是因为躺的太久了,手脚已经僵硬,刚下了一半便从炕床上跌了下来。
金鎏吓了一跳,却没有过去扶他,反而往后退道门口,道:“三叔何必这么紧张,反正你和封四少爷是不可能的了,祖母已经在为你安排婚事,再过些时ri你便要与吏部员外郎吴家的二小姐成亲了,封四少爷死了也好,这样你那些糊涂的过往不就可以……”
“你放屁!”金鞠沅像是气急了,文质彬彬的文人也说了粗话,“我金鞠沅这辈子除了青岩谁都不会娶!”
“封四少爷是男的……”
“男的我也要娶!”
“可是她信上的意思好像是一心求死,说不得现在已经死……”
“你闭嘴!”金鞠沅被金鎏气的满脸涨红,头都要炸开了,眼睛一瞪手脚并用的往门口爬,道:“放我出去,我要去看青岩,我不能让他死……”
“这个我可不敢,老太太下的命令,谁敢违抗!”金鎏见状一惊,连忙开门跳了出去,顺手又带上门,冲着门里面叫道:“三叔,你还是收收心,等着当你的新郎官吧!吴家的二小姐可是长得很漂亮的,绝对不会比封家四少爷一个男人差!”
“我不要!”屋子里传来金鞠沅的咆哮声,结实的木门被他砸的“哐哐响”,嘶吼声不停的从里面传出来,“你们若是不放我出去,便是逼着我去死。”
“这个三叔要是执意要去的话,金鎏也拦不住。”一个大男人竟然用死来做威胁,金鎏对金鞠沅的做法嗤之以鼻,转头见门口的两个家丁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忙收了收脸上鄙夷的表情,看了他们一眼道:“好好的看着三老爷,祖母最疼的便是三老爷,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有你们好瞧的!”
“是!是!是!”两名家丁连声应道,然后又苦笑了一下,道:“可是三老爷这几日都不肯吃饭,小的怎么劝也不听,那可如何是好?”
“不吃饭死不了的,好好看着,别让他撞墙、抹脖子、上吊便是了。”金鎏满不在乎的道,人若是不吃饭,活七天是没问题的,除非金鞠沅连水都不喝,那她才真的要担心了。
两个家丁被金鎏说的话吓了一跳,惊恐的互看了一眼,金鞠沅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这是他们都晓得的,何况现在府里正在为这位爷安排婚事,若是他死了,新娘子可怎么办,吴家的人还不来找金家算账,想到这一连串的可能性,二人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放松了。
金鎏这才满意的又看了身后的房门一眼,带着碧玺回了正院,跟老夫人请安去了。
隔天,钦天监监正封大人府上传出消息,京城三大才子之一的封青岩,因急症,医治无效,于前一日晚上亥时暴毙而亡,其生母因伤心过度自缢而亡。
消息一出,满京城的人皆唏嘘不已,就连皇帝在早朝结束后,还刻意留下封大人安慰了一番。
又过了几日,封府却又传出消息,因为母兄皆惨死,封老太爷受了刺激,把一出生便被他送出去的封家五小姐,也就是封青岩的双胞胎妹妹被接了回来,这会子,满京城的人才终于晓得封家的少爷辈不全是男丁了,原来还有位小姐,只是一出生便被重男轻女的封家太爷送了出。
在众人纷纷议论封老太爷顽固不化的同时,封城远这位五少爷也悄悄的变成了六少爷,第五的排行自然是让给了“新”进府的封家小姐……封清雅!
“没想到顽固的封老太爷竟然会同意三姐姐的办法,不过这回满京城的人都在说他的不是了。”金汐月低头绣着手里的香囊,抬头看了金鎏一眼说道,说完叹了一口气。
马上便要到端午节了,按习俗人人都要佩放了药材的香囊,屋子里也是要挂五彩丝线绕成的粽子,除此之外还要喝雄黄酒,熏艾草,门外挂菖蒲艾叶,只是这些每年公中都会给各个院子发放,所以并不用亲自准备,香囊和五色粽子却是要各院的小姐和丫鬟们一起准备的,一来带出去显示自己的手艺二来也是图个乐趣。
金鎏的女红是见不得人的,自然不会把绣香囊的活计揽到身上,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是脚上踩着一个小药捻子,把碾药的活包了下来。
许是一个人在府里做的有些无聊,今日金汐月也带着丫鬟来了,一起坐在金鎏的屋子里准备着端午节要用的东西。
“七小姐为何要叹气?封家六姨娘之所以会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儿子来养,还不是因为他的重男轻女,一个儿子给他生了四个孙子,唯一的孙女还要女扮男装,这叫什么事,也难怪他被众人骂!”佳琴从碧玺哪里得知了封家的事情,很是看不上封老太爷的做法,见金汐月有为他抱不平的意思,把手中绣好的香囊往筐子里一扔,一脸不屑的说道。
“你这丫头,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瞧把你急的!”金汐月不冷不热的刮了佳琴一眼,说道。
“七小姐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会对封老太爷的做法这么反感,是有原因的。”在一旁整理丝线的碧玺忙开口打圆场道:“她娘连生了三个闺女,差点被她爹休了,幸好第四个生了个儿子,才让她爹打消了休妻的念头。她爹从来不把她们姐妹三个放在眼里,一丁点大的事非打即骂,却把小儿子当宝一样的宠着,她们这些做姐姐的不管什么都要让着弟弟,吃的喝的,只有让弟弟吃饱喝足了,剩下的才是她们三姐妹的,连她被送进府当丫鬟也是因为她弟弟要上学,她爹拿不出钱来,才把她卖进来的,早在去年她便该出府的,她爹却说府里福利好,让她再在府里待几年,等攒够了给他弟弟娶媳妇的钱再接她出去,可是她爹却没有想到佳琴那年都已经十八了!”
京城里各府的规矩都大同小异,丫鬟一般都是十八婚配,便是没有买断身契的丫鬟也是签到十八岁,然后便放出去自行安排,佳琴去年契约便已满,他爹却一直拖着不接她出去,想让她为她弟弟攒钱,也难怪她听到金汐月好像在维护封老太爷后会反应这么大了。
“那你爹也真是够狠心的了!”金汐月倒也不记仇,听碧玺这么一说,还替佳琴惋惜的说道。
佳琴不说话了,低头好好的整理手中的香囊,栀子把手中缠不好的丝线粽子交到她的手里,她转过头去教她。
“要我倒是看不惯封府六姨娘的做法,宁愿让自己的孩子死,也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心也真是够狠的!”金鎏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把药捻子里的川穹粉末倒入一个小罐子里,见药包里还有冰片,转头问金汐月,“这冰片也要?”
“要,春天爱犯困,放些冰片提神醒脑!”金汐月点头,道:“虽说人已经死了,我也不该胡乱猜测,不过我总觉着六姨娘那样的人,是不会自己上吊的,恐怕是封老太爷对她执行了家法!”
金汐月的话太过沉重,丫鬟们都看着她没有接话,金鎏忙着把冰片捻成磨也没有接话,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隐约传来门外小丫鬟们说话的声音,碧玺看了金鎏一眼,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便帘子一掀,一脸震惊的走了进来。
“三小姐,不好了,三老爷好像不行了!老夫人也被气昏过去了!”碧玺一脸惊恐的望着金鎏说道。
“什么?”金鎏脚一松,脚上的捻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白色的冰片粉末,屋子里顿时有股冰片清凉的香气。
三老爷闹绝食,前几日没有吃东西已经是半梦半醒,有大老爷和二老爷用人参等药材吊着,她还以为总能再撑个几日,所以也一点也不着急的跟金汐月在这里优哉游哉的做香囊,可要是金鞠沅死了,金府还过个什么端午节啊!
“三姐姐,这可怎么办,若是三叔有个三长两短,封五小姐岂不是还要再死一回?”金汐月惊的都有些蒙了,一想到这对苦命的鸳鸯可能阴阳两隔,就忍不住鼻子一酸要哭出来了。
“小姐,眼下不是哭的时候!”银月忙开口安慰自家小姐,抬头看了金鎏一眼,想让她赶紧出个主意。
“碧玺,跟我来!”金鎏却一下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三姐,我怎么办?”金汐月忙追问道。
“你先去祖母那,我一会便过来!”金鎏说着人已经出了门,快步朝外书房走去。
金鎏赶到外书房的时候,二老爷正亲自再给三老爷灌汤药,大老爷眉头紧蹙的在屋子里转悠这,虽然他跟金鞠沅这个三弟的关系不好,可是便是看在老夫人的份上,也不希望他出什么事,见金鎏从门口走了进来,脸一沉,喝问道:“你不去照顾你祖母,到这里来做什么!”
“祖母是因为三叔才昏倒的,我想来看看三叔怎么样了,也好去回祖母。”金鎏说着往炕上的金鞠沅看了一眼。
大老爷听说金鎏是来替老夫人探情况的,也不说什么了,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金鎏看了大老爷一眼,这才走到炕床边,见金鞠沅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样子与几日前封青岩求死的样子差不多,心紧了一下,倒是有些佩服起他来了。
“三弟,你就喝一口药吧!”二老爷见好不容易灌进金鞠沅嘴里的药又被他全数吐了出来,心急的说道。“你这样可要我和大哥怎么办啊!”
二老爷苦口婆心的劝着,三老爷金鞠沅却像没听见一般,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依然紧紧的闭着嘴巴,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
“二叔,三叔还有救吗?”金鎏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他这是活活把自己饿成这样的,若是吃药再吃些东西便会好,可是你看他……”二老爷用勺子敲了敲手中的药碗。
金鎏朝药碗看了一眼,一碗药还剩一大半,可见金鞠沅是不愿意吃药的,忙抬头看了大老爷一眼,低声对二老爷道:“二叔,我能跟三叔说几句话吗?”
“你个小孩子家捣什么乱,外面那些让你胡乱的给你安了个名头,你便当真觉得自己了不得了?我和你二叔在这里都没有办法,你能有什么法子,胡闹!你给我滚出去!”可是屋子里太安静,金鎏的话还是让大老爷听见了,只见他猛的转过身来,像是要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到他身上一样,瞪着她厉声喝道。
金鎏也不是来受气的,被大老爷当成受气筒,她自然不愿意,板着脸回瞪着他道:“父亲是贵为太医院院使大人,这全天下却也不是父亲的医术最高,父亲就这么肯定自己治不好的病,别人便也治不好了?如今三叔并不是没救,只是不愿意吃药,若是能让他吃药不就好了?”
“你……”大老爷没想到金鎏敢当着外人的面顶撞自己,顿时火冒三丈了起来,扬起手来便要打她。
金鎏不愿意受气,更不愿意挨打,见二老爷起来挡驾,一下子缩到了他的身后,道:“三叔都这样了,父亲难道连让金鎏试试都不愿意吗?”
“是啊大哥,反正三弟已经这样了,说不得三丫头真的有办法呢,让她试试又何妨?”二老爷一手抓着大老爷扬起的手,一手撑着他压过来的身子劝道。
大老爷没有打到金鎏很是不甘心,被二老爷拦着又打不到她,转头看了躺在炕床上的金鞠沅一眼,手一甩,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好,我便看你能有什么本事,你若是不能让你三叔好好吃药,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你不是院使大人,你都治不好,我若是治不好岂不是应该的?”金鎏小声嘀咕道,见大老爷瞪着两个铜铃眼望着自己,二老爷皱着眉头对自己摇头,撇了撇嘴转身走到金鞠沅的床边,蹲身趴在他的床头。
“三叔,你是不是以为封四少爷死了,所以才一心随她一起去?其实封四少爷没有死,她还活的好好的呢!”金鎏在金鞠沅的耳边小声说道,说完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见他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心往下沉了沉,继续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是不信的话,你先把药喝了,明日我便带她来见你!”
金鞠沅依然没有反应,呼吸轻浅的显示马上便要消失一样。
“你以为单凭你几句话便能让他醒过来,你也太天真了!”大老爷似乎等着看金鎏出丑一般,见金鞠沅没有反应,哼笑一声嘲讽的说道。
“大哥!”二老爷却为金鎏捏了一把汗,若是金鞠沅醒不过来,大老爷必定会好好的惩罚她,可若是金鞠沅醒过来吃了药,她明日又上哪去找一个封家四少爷来给金鞠沅看,如今京城里的人谁不晓得,京城三大才子之一的封家四少爷封青岩早已死了?
金鎏手心也开始攥出汗来,只是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金鞠沅若是真的不行,她要如何跟没死成的封青岩交代,转头瞪了大老爷一眼,一咬牙“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道:“三叔,你若是真的想死我们也拦不住,你不是一向看不上父亲的医术吗?今儿个也正好可以用你的死来证明,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救不了,他这个院使大人的医术的确不怎么样!可是你想想若是你死了,发现封家四少爷并没有在奈何桥上等你,你要怎么办?到时候你再想回来便晚了!所以你还不如暂且相信我的话,看看我是否真的能带封四少爷来见你,若是不能你再死还不容易,到时候我保证不拦着你!你听见了吗?”
“混账东西!”金鞠沅有没有听到金鎏的话现在还看不出来,可是大老爷却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金鎏说的话,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推开二老爷便要去打金鎏,却被二老爷反手死死的抱住,气的他大叫道:“你给我放手,我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她以为有老太太护着,我这个做爹的便治不了她了,我今日便要让她看看我这个一家之主的厉害,你给我放手!”
“大哥!三丫头也是为了救三弟,所以才用话激他,你先别动气,看看情况再说!”大老爷气成这样,二老爷哪里敢放手,死死的抱着他说道,抽空朝金鞠沅看了一眼,见他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心里更是为金鎏担心了,脑子里灵光一闪,冲着金鎏喊道:“三丫头,用银针扎你三叔的人中,快!”
金鎏正死盯着金鞠沅,闻言下意识的拿起床头边的银针,抽出一根,紧紧的捏着,看准备金鞠沅的人中,抬起手来一针又准又快的扎了下去!
金鞠沅突然眼珠在眼皮下一动,干枯的唇微微一张,倒吸了一口气,眼睛慢慢的睁了开来。
更新完毕,买东西去了,老公和儿子都在催了,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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