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是熬了许久的老汤, 一直在灶台上温着。
面也是之前就发好的, 玉溪又是擅长厨艺的好手, 没多久就做出来了两碗手擀面。
鸡汤面配合着几碟子乳香黄瓜、椒油茭白、甜酱萝葡等开胃小菜被呈了上来。
两人坐在一道吃了, 发了一身的汗, 各去沐浴更衣。
宋瑶换上寝衣,先上了床。刚沾枕头,她就又开始迷瞪眼了。
只是想到今天楚承昭回来后的反应还有些反常——兴冲冲说进宫去的, 回来之后情绪却又陷入了低迷之中。
她怕他一个人憋坏了,有心想同他说说话,就坐起了身,强忍着睡意等他。
楚承昭带着一身水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拥着薄被,困得眼皮都快黏上了,坐都坐不住的小模样。
“困了就快睡。”楚承昭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压了下去。
“要不要说会儿话?”宋瑶都困出奶音了,却没有立刻睡去,翻身钻进他的怀里。
酷暑的深夜,屋里还是稍显闷热。
两人抱在一起没多会儿,身上就都出了一层薄汗。
宋瑶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抬头一瞧,却见他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帐顶。一对眸子黑沉黑沉的,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看到他这个模样,她突然有些害怕。
“殿下?”
楚承昭回过神来,低头看她的时候,眼神又变得柔软有温度。
“没事,睡吧。这几天我就在家陪你,有话咱们白天再说。”
宋瑶说好,又撑着身子抬起身,凑到他眼睛上亲了亲,“晚安。”
楚承昭将她揽到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轻轻捋着她的后背。
宋瑶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清爽味道,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宋瑶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又只有她一个了。
这种状况宋瑶太习以为常了,几乎是自从楚承昭掌管内务府以来,她晨间醒来的时候就没见过他。
难道这是又去忙了吗?
她正兀自出神,轻音和飞歌端着热水进来了。
“娘子总算醒了。殿下都陪着小主子们用完早膳了。”
“殿下今日没去上值?”
飞歌说没有的,“殿下天亮没多久就起来了,一直和小主子们待在厢房。”
宋瑶洗漱完毕后,换了衣服,脚步轻快地地去寻他们。
楚承昭和两个孩子已经坐在外间等着他了,见她出来,楚承昭抱着安安笑道:“安安快看,这是谁起来了?”
安安穿着一件水红色的小裙子,头上扎着两个毛茸茸的小揪揪,小脸蛋粉扑扑的,可爱得像是春天里的小桃花。她甜甜地笑着,配合地回答道:“是娘亲!”
宋瑶‘哎’一声,“安安宝贝真乖!”
楚承昭又对着安安道:“咱们安安早就起来了是不是?就娘亲一个懒宝宝,睡到快吃午饭了才起来。”
安安用小胖手捂着嘴巴直乐。
宋瑶嗔了楚承昭一眼。她现在不懒了好不好,只是昨晚等他等的太晚了,这才睡晚了!
楚承昭看她这又羞又怒的模样,笑得越发开怀了。
宋瑶发狠道:“我明日肯定起的比你早!”大不了今晚不睡了!
楚承昭十分认真地直点头,“那是,我家夫人最是勤劳不过。只是为夫不知道你起那么早作甚?难道是要为我洗手作羹汤?”
宋瑶的气势立刻低了下去。刘厨子进来后没多久,她白日里闲着的时候,还想过要和刘厨子学习厨艺。
无奈她说起要吃的东西的时候头头是道,自己做起来却很是笨手笨脚。
第一次学小炒,差点把厨房给燎了,被刘厨子给‘请’了出去,再不让她碰他的家伙什。
那时候楚承昭还在忙着内务府的事,就晚上回来歇一觉就去上值了。本以为他不会知道的,没想到他不过在府中休沐了半日,就把她的糗事给知道了。
宋瑶气鼓鼓地瞪了轻音和飞歌一眼,肯定是她们告的密。
轻音和飞歌都心虚地笑起来。
看着主子们还和从前一般和睦甜蜜,她们俩是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
玉溪和玉屏却是后头才来的,看到他们这相处的模样都暗自吃惊——
在内务府说一不二的皇孙殿下,私底下竟还有这么软和的一面?
这要是让内务府的那些个人精子见了,可不得惊掉了眼珠子?!
看来外头盛传皇孙殿下独宠这宋侧妃,连正妃都不想娶了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很快早膳被呈了上来,刘厨子把她想吃的奶黄包给做出来了。
宋瑶吃着奶黄包,喝了一碗刘厨子改善过得香蕉酥酪,吃饱了才去看楚承昭和孩子们。
楚承昭和两个孩子已经晚了一个上午了,却还是乐此不疲,又是让安安骑大马,又是喂安安吃米汤。安安也很乐意同这个平时总是很繁忙的爹爹亲近,有事没事就喊他一声。楚承昭也都一一应着,看着今天日头不是很大,还让她骑在脖子上,带着她去花园里溜达了。
宋瑶看他们父女两个玩的乐呵呵的,就也跟着笑。
等他们去花园了,她看到留在炕上玩九连环的怀远,又笑不起来了。
“怀远啊,看看娘。今天你爹难得在家,咱们和爹爹一起玩好不好?”
怀远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宋瑶还来不及高兴,就看他又低下头摆弄着九连环了。
宋瑶都无奈死了。这九连环到底什么魔力啊!儿子玩这个都快玩自闭了!
但是怎么也是自家亲儿子,总不能把他落下。宋瑶就拿了针线陪着他做。
没多会儿,安安银铃般的笑声从院子外传了回来。
楚承昭单手抱着她进了屋,两人都出了一头的汗,脸上都挂着笑。
“娘,看!”安安手里抓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兴冲冲地举给宋瑶看。
宋瑶拿着帕子给闺女擦汗,定睛一瞧,她手里抓着的居然是一个大知了。
楚承昭在旁边接了周嬷嬷的帕子擦汗,笑着同她解释道:“这傻丫头,说树会叫。我告诉她不是树在叫,是树上的知了。她又不懂什么是知了,干脆我就捉了一只给她瞧。本以为她会害怕的,没想到她居然拿到手就不肯松开了。我还奇怪她为什么不撒手呢,原来是要带回来给你瞧。”
宋瑶心都快被闺女软化了,连忙装作新奇的样子,惊叹道:“是知了啊,安安真棒!娘亲还是第一次见到知了呢!”
安安咯咯直笑,被宋瑶放到炕上后,她又挪到怀远身边,将知了拿到怀远面前,“弟,你瞧!”
怀远专心致志地玩着九连环,此时才随意抬眼一瞧——
然后宋瑶就发现儿子的身体好像僵住了。
安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弟弟的反应,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弟,快看!”
说着话又把知了举到离怀远更近的位置。
怀远该不会是害怕吧?宋瑶刚想把知了拿开,就听到屋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稚嫩清脆、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童音——
“姐拿开!”
怀远说话了!
宋瑶惊地瞪大了眼睛,连一旁的楚承昭都回过头来好一阵稀奇。
安安不解地看着怀远,不知道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让她拿开,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说话了。
怀远又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姐拿开。”
安安‘哦’了一声,也没有不高兴,就往旁边挪了挪,继续把玩手里的知了。
宋瑶这才反应过来,瞧瞧他说话发音字正腔圆的,显然不是刚刚学会。合着怀远根本不是学得慢,而是懒得开口而已!
她这当娘的也太失败了吧!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宋瑶一脸受伤的表情,楚承昭见了就笑道:“都说了让你别着急,他们一母同胎的姐弟,不可能相差太多的。”
行吧,她的担心多余了。儿子聪慧肯定比晚熟来得好。
宋瑶收拾好了心情,又让人拿出另一个崭新的学步车。那是给怀远准备的,和给安安那个一起做出来的。只是安安的学步车已经用了好一段时间了,怀远这个却还是一次没用过,一直就放在正屋的箱子里。
她觉得自家儿子既会说话了,肯定也会走路了,只是同样不愿在人前表现而已!
安安看到学步车眼睛立刻一亮,把手里的知了往桌上一放,撑着胖胖的小身体就要下炕。
宋瑶怕她摔着,赶紧上手去抱她。
“安安慢点哦,这是弟弟的学步车,你的还在自己屋里哦。”
安安转头看向自己的丫鬟,胖胖短短的手指往厢房的方向一指,“拿!”
丫鬟立刻福了福身,出去拿她的学步车了。
他们娘俩自顾自地说话,却没见到知了一被松开,就抖落着翅膀开始在屋里绕着飞。
最后飞啊飞的,眼看着就要落到怀远身上。
于是宋瑶扭头的时候,就看到自家‘自闭’的儿子,在方才说完了话之后,居然扶着炕桌利落地站了起来!
怀远站起来还没完,扶着炕桌走到了窗边,扶着窗垣,将窗户开到了最大。
那绕着他身边飞的知了终于找对了方向,从窗户飞了出去。
安安‘哇’一声哭了,“我的知了!”
宋瑶的心情越发复杂。
原来她最担心的儿子不仅话说得那么好,还会扶着东西或站或走,动作还那么利落!
老话说丑人多作怪,那她这算不算笨人多担忧啊!
行吧,合着一家四口,就她最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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