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草也觉得自己的穿着打扮和这间医馆、甚至是和城里的人都格格不入,连忙换上了。
好在赵颐宁虽然长高了一些,但她的男装本就是宽大的那一类,陈香草穿着也是恰好。
赵颐宁给她把袖子卷到手腕处,眼神落到她的草鞋上,心里在想着附近的鞋店在哪里。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飞歌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月姑娘,你在不在?侧妃让我拿东西过来了。”
赵颐宁开门去找她,飞歌一边拿帕子擦汗,一边递过一个包袱道:“侧妃特地让我送来的,姑娘看合不合用。”
赵颐宁打开一看,包袱里是几套女装,几双鞋。都是有穿用过痕迹的东西。
飞歌还低声同她解释道:“娘子回去之后开了箱笼说要找几身衣服给你姐姐,让周嬷嬷拦了,说她的衣裙你姐姐未必敢穿,所以拿来的是轻音和我的东西,你不要误会。”
飞歌的意思就是怕赵颐宁误会说宋瑶是故意送旧东西给陈香草。
赵颐宁弯了弯唇,她怎么会误会宋瑶呢,这世间谁都可能不好,除了宋瑶。
“替我谢过娘子。”
飞歌点了点头,然后又故意抬高声音道:“阿月姑娘,这是侧妃给你姐姐的,等下回来,让你姐姐穿着这些给侧妃道个谢。”
……这也是宋瑶叮嘱她的,在陈家人面前,宋瑶是赵颐宁的主子,不能让陈家人知道赵颐宁和她的姐妹情分,又起旁的坏主意。
赵颐宁也高声道:“奴婢代姐姐谢过侧妃。”
两人相视一笑,飞歌就说回去复命了。
赵颐宁提着包袱回到屋里,陈香草在屋里都听到了,所以她也感动道:“阿月,你家侧妃真是好人,不过见过一面就给我赏赐东西。”
陈香草自觉自己的本事是完全不值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的,完全是主家心善,看在妹妹的面子上行的方便。如今再看主家还特地让丫鬟给自己送衣裳,心绪就更是激动了。
“我都说我家侧妃人很好了,所以姐姐下回就放松自在些。”
说着赵颐宁就打开了包袱,将衣裙在陈香草面前比划。
陈香草见了衣服,吓得连连后退,“这么好的东西,妹妹快收起来!”
赵颐宁的男装还是细布的,这侧妃送来的衣裳的料子却是她只在绸缎庄子看过的。
她哪里就配穿这么好的衣服呢?而且看着还都是崭新的,不过上身过几次,颜色还很鲜亮。
“姐姐留着换洗吧,咱俩身形不大一样,倒是轻音和飞歌她们比我骨架小一些,和姐姐身形差不多,应该更加合适。”赵颐宁又拿出了鞋,蹲下身给陈香草换。
鞋是软底绣鞋。飞歌和轻音虽然是丫鬟,但是跟着宋瑶很长时间的老人了,宋瑶对下人素来手宽,一年四季都做给做新衣服新鞋子,所以不论是衣服还是鞋,都是很不错的。不说跟官家小姐身上穿用的比,但寻常富户人家的姑娘,还真比不过轻音飞歌身上的。
所以也难怪陈香草连比划都不肯,只一个劲儿地躲开。
草鞋还是被赵颐宁脱了下来,陈香草的脚生的不丑,只是因为走了一早上的路,草鞋又不挡灰,她的脚上难免发黑。
陈香草脸红透了,连忙要抽回自己的脚。
“姐姐还跟我客套啥,我小时候拉了尿了还是你照顾的呢。”赵颐宁抬头对她笑了笑,而后掏出帕子给她把脚擦了,换上了一双天青色的绣鞋。
陈香草眼眶发热。其实说起来,一家子人,她跟妹妹的感情最要好了,两人打小就同病相怜,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还要挨打挨骂。
妹妹现在发达了,不但没忘了提携她,待她还跟从前一样亲厚。
对比之下,家里人待她就显得很是无情了。
她正兀自出着神,赵颐宁又说了一句话,终于让陈香草的眼泪泛滥而下。
她道:“我记得姐姐当姑娘的时候,一直想要一双这样的绣鞋当嫁妆。我那时候没办法给你买……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好不好?”
陈香草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妹妹,哭道:“姐姐后悔了,当初就应该和你一起走的。你答应姐姐,往后咱们就在一处,你不要丢下姐姐好不好?”
感受过了阳光的温暖,谁又愿意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呢?
第88章
飞歌回到盛园的时候, 宋瑶正捧着一盏西瓜汁在喝。
飞歌也出了一头的汗, 脸都通红的。
宋瑶也没急着问话, 赶紧招呼她坐下。
飞歌在她脚边的绣墩坐了, 喝了一盏西瓜汁才开口道:“按着娘子的吩咐, 衣服和鞋都送到了。”
宋瑶点了点头, 说:“辛苦你了。”又问她:“可还合身?”
飞歌摇了摇头,道:“那位陈姑娘,胆子实在有些小。奴婢和阿月姑娘说话的时候, 她就在门边怯怯地看着我。我想着我在她估计也不好意思,没待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日楚承昭正值休沐,哪里也没去, 就在哪里看着两个孩子。
她们主仆说话的时候,楚承昭就在旁边听着。
闻言, 他不禁道:“这么麻烦作甚,你直接给些银两,让阿月按着她姐姐的需要去买就是了。”
之前宋瑶开箱笼想给陈香草找衣服,后又被周嬷嬷拦下, 周嬷嬷提议送去轻音和飞歌的衣物和鞋子。
轻音和飞歌就去找了自己的衣裳过来。
当然也不是随便拿的, 还得找上过身的, 洗过一两次的, 但又不是特别旧的那种。
最后再是周嬷嬷一番挑选, 打好了包袱,让飞歌立刻送了过去。
这么一通忙下来,楚承昭看着都替她们累得慌。
宋瑶摆手让飞歌下去歇着了, 而后从圆桌前坐到了楚承昭身边。
“殿下说的方法更为简洁,但是我想着。这银钱给出去,那陈姑娘估计也是舍不得去买新衣的,保不齐还会让陈家人给搜刮走。”
楚承昭看她蹙着眉一副忧心的模样,便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好啦,别担心了。阿月既把她姐姐接了出来,往后便不会让她姐姐吃苦了。”
宋瑶心肠好,没人比他更知道的了。他看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以为她是在想陈香草的事。
宋瑶确实在想陈香草,不过也不单单只是忧心她,也是忧心赵颐宁和嘉平县主的计划。
今日她虽然才见了陈香草一面,但是陈香草的性格已经可以窥探出一些。
陈香草胆小,畏缩,神情还有些麻木。
看着像是那种经历过苦难,不会客观分析事实,只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味责怪自己的人。
这种性格的人,宋瑶自然担心她不肯帮助赵颐宁。
不过赵颐宁和嘉平县主对付赵安宁的计划,她半个字也没有透露给楚承昭。加上和陈香草也不过匆匆见过一面,对她性格的分析也只是猜想,所以宋瑶也没再多说。
她抱起安安到怀里用力地亲了亲她的小脸,而后才接着对楚承昭道:“殿下不知道多气人,那陈家妇人我见过也不止一回了,长得膀大腰圆不说,穿着虽然不算光鲜亮丽,但也是整洁干净。阿月的姐姐看着就很纤瘦,看背影和个孩子都没差别。穿的那更别说了,简直是补丁叠补丁,鞋子居然还是草鞋……你说,都是当娘的,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女儿这么狠心呢?”
她爱怜无比地看着安安。若是安安落到那种境地,她简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之前也目睹过赵颐宁在城门口为陈家养母为难,但是后头知道了赵颐宁的身份,想着她同陈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对她差一些,虽然也能看出这家人的极品,但再这世间也不算特别奇怪。
可陈香草却是陈家养母亲生的女儿。
同样是当母亲的,同样是有儿有女的,她实在不懂陈家养母为什么会不把女儿当人看,只挂念着儿子。
楚承昭一看她的神情,就猜到了她这是伤感起来了,便劝道:“一种米养千百种人。那些人的想法,不是咱们能懂的。你要真心疼那陈姑娘,往后照拂一二便是。”
楚承昭皇孙的身份在皇家宗室不算什么,但在其他地方,他的身份还是能开方便大门的。
像宋瑶这样,想帮一个普通民女,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宋瑶却摇了摇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自己要是立不起来,我说再多、给再多都是枉然,肯定还是让陈家人搜刮了。我可没兴趣去供养那极品一家。”
楚承昭弯了弯唇角,像很是欣慰一般地道:“你难得看的清楚,我就怕你太过心软。”
宋瑶嗔了他一眼,“殿下说什么呢,我只是不如你们聪明,又不是傻。”
楚承昭连忙道:“好好好,我们阿瑶最聪明了,谁说你傻,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宋瑶被他故作夸张的说辞逗笑了,也不去想陈家的烦心事了,抱了安安又去抱怀远。
怀远个头本就比安安长得小一些,后头好不容易给养回来了。
前段时间病了一场,又把他身上好不容易养的肉给瘦了回去。
现在怀远和雪团子似的安安并排坐着,不像是一胎生出的姐弟,倒好像差了几个月似的。
年前永平帝就说等天气暖和了,让楚承昭把他们姐弟抱到宫里给他瞧。
也因为怀远这一场病,姐弟俩进宫的计划也被搁置了。
楚承昭可没忘了安安出生的时候,永平帝抱着安安不撒手的模样,他可不会单独只把女儿带进去。
到时候被永平帝留下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还是等怀远好一些,到时候他还能让永平帝多抱抱怀远这重孙子,就不会同他抢闺女了。
宋瑶知道他这盘算的时候,还笑话过他。
“圣上什么样的孩子没见过?圣上光是儿子就排行到了十二三了,更别提女儿了。我记得你之前带回来的宗室册子上写过,圣上养活的女儿就快二十个了……”
楚承昭道:“这哪里一样,一般的孩子怎么能和我们安安相比?我们安安那是菩萨坐下的童子也比不上的。”
宋瑶刚开始以为他是开玩笑,后头看他越说越认真,终于发现这女儿奴,真的已经奴到极致了。他竟真的是这般觉得的!
当然楚承昭也没说谎话骗她,自家女儿在她看来,自然是世间顶可爱的孩子,光论外貌的话,就是儿子都要退到一射之地。
不过真正的原因,他自然不会和宋瑶说。
永平帝的喜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不放心李皇后。
李皇后对他专宠宋瑶的行为不满已久,过年那一阵,李皇后被宋瑶的表现给弄懵了,所以才暂时按兵不动。但并不久代表,她往后不会出别的招数。
宋瑶现在的侧妃身份,在皇后的身份面前并不够看。
即使是楚承昭这皇孙,当孙儿的,对祖母也不能置喙。
宋瑶最大的本钱,还是她诞下了一对儿女。
现在孩子还小,等大一些,楚承昭就能正大光明地上折子把她请封为正妃。
所以楚承昭最怕的就是,李皇后从中作梗,说动永平帝把孩子抱到宫中抚养。
一旦宋瑶同两个孩子不亲近了,那么她正妃的位置也就更难了。
楚承昭是一早就认准了这辈子只有她了,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不确定事件发生。而且在皇家待的越久,他就越知道皇权的至高性。
永平帝当初把嘉平县主接进宫中抚养,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未尝就愿意,但口谕一出,他们夫妇还是得和嘉平县主分开。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