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宁盯着那荷包望了片刻,抬眸看向他,却并未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琼花软糖糕,郡主爱吃的。”他语气柔和,便如几年前时一个样儿。
漪宁微微一怔,再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掌心端着的那枚荷包,眸中有精光一闪而逝,垂在两侧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想伸过去接。
举了一半儿,她咽了咽口水,又强忍着把手收回来,似乎是在犹豫。
琼花软糖糕,她三年没吃过这点心,都要忘记什么味儿了。如今好容易近在眼前,她自然是很乐意一把抢过来吃掉的。
可是,如果邵哥哥已经娶妻,给旁的姑娘家送点心会不会不太好?岑伯父宠爱乔德妃惹得岑伯母不开心邵哥哥给自己送点心,他妻子会不会也不开心?
这么一想漪宁愣住了,她怎能这么想呢,乔德妃是岑伯父的妾,她萧漪宁可不会给邵恪之做妾!
那既然是这样,她接了点心他妻子知道想必也不会很生气吧?她是郡主,邵恪之是臣,拿点心孝敬自己不是应该的吗?
大不了,她就再吃这一次,今后再不让他给自己带就是了。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目光紧紧盯着那荷包,再次咽了咽口水。说实话,她对这点心真没什么抵抗力。
“郡主不要?”他凝眉看她。
眼见他马上就要收回去了,漪宁一急,赶忙抢过来:“要要要,怎的就不要了,谢谢邵哥哥。”
点心落入自己手中,漪宁瞬间安心了。
她思索几息,想到岑伯母,却也生怕自己扰了邵哥哥夫妻关系,便忍痛道了句:“邵哥哥,你以后不用给我带点心了,我,我只吃这最后一次。”
邵恪之凝眉望着他,面上的暖意淡了淡,只静静望着她,似在观察她的神情。
漪宁没看他,低头望着自己的绣花锦鞋,鞋尖缀着的粉色珍珠随着衣摆的晃动若隐若现。
“臣不知……郡主何意?”
犹豫着,她抿唇默了须臾,突然抬起头,圆溜溜的杏眼望着他,仿若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般:“咱们都大了,该避嫌的。我知道邵哥哥是一直把我当妹妹看的,但嫂嫂未必这么认为啊。”
邵恪之听罢这话,眉头拧得越发深了。一双幽深的眸子打量着她,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
明明昨日他在城门外接她时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可自打昨日他去给她买了包子回来,她的态度就突然变了。
如今又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实在莫名其妙,很让人费解。
于漪宁来说,自己把话说也清楚了,此刻便没有再待在这里同他说什么的必要,便道:“时候不早了,邵侍郎且快回宫去吧。”
说罢,自己扭头走了。
在转身的一刹那,漪宁觉得自己心上闷闷的,有些难受。邵哥哥以前对她那么那么好,如今成家了,就再也不能对她好了。
这般想想,她还觉得颇有几分伤感。
唉,以后再不能有琼花软糖糕可以吃了。她抓紧了自己手里的荷包,决定回去后省着点吃。
这时,突然有只手从后面扯住了她的胳膊。
她身形一顿,下意识回头,却见邵恪之不知何时居然追了过来,神情定定望着她:“郡主方才所言……什么嫂嫂?”
小姑娘身子娇,他虽没怎么用力,可漪宁还是觉得疼,皱着眉头挣扎着:“你先放开手,痛。”
邵恪之回过神来,忙松了手,对她颔首致歉:“臣失礼了。”
漪宁揉了揉被他握过的胳膊,心中狐疑也不知衣服里面的肉被他抓红了不曾。
“郡主还未曾给臣解惑。”邵恪之的声音再次响起。
漪宁这才把胳膊的事放在一边,抬头看着他,声音明显小了些:“我唤你邵哥哥,自然该唤她一声嫂嫂的。”
说及此,她略顿了顿,眼帘往下垂了垂:“对了,还没问邵哥哥娶了哪家的姑娘呢?这三年我人在外面,也未曾来得及赶回来喝你的喜酒。”
邵恪之这下总算是懂了,他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无奈望着她:“谁跟你说我娶妻了?”
咦?漪宁骤然又抬了头,眸光里闪烁着惊疑。
他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还没娶妻?再想到自己问都没问便认定人家已然娶妻之事,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她会这么误会也是有道理的,大夏男子十五岁便可成婚,十九岁了还独身一人的确少见,她便也没往这方面想。
“邵哥哥,你十九岁,很老了诶!”她眨巴几下眼睛,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她才十三岁岑伯母便操心自己的婚事了,邵哥哥十九岁,那他不娶妻父母得多着急啊。
邵恪之:“……”
看到邵恪之立马阴沉下去的脸,漪宁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忙改口解释:“那个,我是说,你这个年纪的人大都已经成过亲了,所以我想着……”她一张脸倏然涨的通红。
邵恪之脸色依旧有些阴沉,眉头皱着。
什么叫他这个年纪的人,他是哪个年纪的人了?他十九岁了却至今未娶,那还不是因为……
邵恪之嘴角抽了抽。
漪宁张了张嘴,也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再看邵恪之那张脸,心中想着,邵哥哥这么大年纪了尚未娶妻,他肯定已经很着急了。而自己方才还说那样的话,岂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这是很不善良的行为!
漪宁越想越觉得邵哥哥挺可怜的,三年前正是结婚之龄,却一心忙于政事,也不说成亲的事。如今好了,年纪这样大,跟他同龄的姑娘家说不定全都当娘了,他必然是不好再寻什么好人家。
而邵哥哥这种人,又肯定不愿意随便跟人凑合。
可是也不对啊……
漪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身高七尺,眉清目朗,玉树临风,宁雅宜人。同龄的姑娘家纵然全都出嫁了,那比他小点的总还待字闺中吧?
邵哥哥这种有才又有貌的,姑娘家见了哪个不想嫁?
所以应该不是因为讨不到媳妇儿才不娶妻的吧?
这么一想,她突然又想起三年前他拒绝乔晗章的事了。
乔晗章当时可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名媛淑女,而且乔晗章她昨天也算是见到真人了,生得的确是天姿国色,连见惯了美人的岑伯父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邵哥哥这种见识不如岑伯父的怎么会看不上呢?
莫非,邵哥哥有什么隐疾?
知道他如今尚未娶妻,漪宁便也不用想着应当疏远的事了,反倒自在许多,做什么也不在顾及。
她想了想上前两步,点着脚尖半掩着唇朝他的侧脸凑了过来。
邵恪之被她突然的亲近惊得整个人待在那儿,鼻端传来淡淡的幽香,他喉结动了动,耳根不觉有些发烫。心道,这小姑娘如此胆大妄为,大庭广众之下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耳边伴着丝丝温热,传来一把甜糯的嗓音:“邵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未娶妻的,我能帮你吗?”
第65章 腹痛 。。。
漪宁险些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椒房殿的, 只知道自己方才附在邵恪之耳边问了那样一句话后,他脸色阴沉的如洪水猛兽一般,唬得她身子一软, 撒腿便跑了。
待回到椒房殿, 再想想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也觉得自己的确是莽撞了。
她是当真拿邵哥哥没当外人,故而才真心想帮忙的。不过看他那神情,明显不接受自己的帮助。
好嘛,既如此便当她什么也没问过好了。
一个人抚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吃着最爱的琼花软糖糕, 甜滋滋, 软糯糯, 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
回宫后的日子开始变得平淡, 漪宁刚回,尚未开始去晋江阁,这些日子大都是陪在皇后身边的。
可一连七八日下来,漪宁发现顺熙帝一次也没到椒房殿来过。
皇后表面上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但漪宁发现她总在无人的时候独自一人发呆。今日下午, 岑伯母在坐榻上缝制一件袍子,后来不知怎的便失了神, 针尖居然把手指都给戳破了。
漪宁心里隐约觉得, 岑伯父宠爱乔德妃一事,对岑伯母其实是有些影响的。
素来沉稳淡定,优雅端庄的皇后, 居然也会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可想而知这影响必然是不小的。
漪宁瞧了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是夜,她坐在榻沿由佟迎侍奉着泡脚,一边凝眉思索着该如何改善陛下和皇后的关系。
突然,她皱起眉头捂着肚子“哎呦”起来。
佟迎闻此忙抬头询问,一脸的紧张:“郡主这是怎么了?”
“我,我肚子突然好痛啊!”她一脸痛苦地道。
“肚子痛?”佟迎站起身来,看郡主那模样似乎很严重,也是急了,“那怎么办,奴婢去找人请御医。”
说着就要往外面跑。
漪宁赶紧拦下她:“不用找御医,你去承乾殿告诉陛下就是了。”
佟迎微怔,郡主病了不找御医,找陛下做什么?陛下可不能治腹痛啊。
这时,漪宁冲她眨了眨眼睛。
佟迎也是个聪明的,见此方才知道自家郡主是装的,心上顿松了口气。待领会到她的意图,便也没再耽搁,忙道:“那郡主你先忍一忍,奴婢这便去禀告陛下。”
说着急匆匆的往外跑,那架势倒真像自家主子出了大事一般。
——
承乾殿
乔德妃正欲搀扶顺熙帝去龙榻上歇息,忽听得外面传来方德宣的禀报:“陛下,安福郡主身边的丫头佟迎来了,说郡主突然腹痛不止,此时正在榻上打滚儿呢。”
顺熙帝闻此脸色一变,忙问:“怎么回事,可有去寻太医?算了,让佟迎先回去,朕待会儿过去瞧瞧。”
外面的方德宣应了声,与佟迎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佟迎似乎跑着离开了。
顺熙帝则是急急地去拿衣架上的袍子往身上穿。
乔德妃倒是冷静很多,默了几息望向顺熙帝:“安福郡主的腹痛来的可疑,还被说得这样严重,怕是陛下多日不去椒房殿,故意引陛下前去的。”
顺熙帝冷眸扫向她,里面透着森森寒意:“你不知情况便莫要瞎猜,若阿宁真有个三长两短,朕为你是问!”
乔德妃神情微变,忙屈膝蹲了下去:“臣妾失言,但郡主回宫多日,陛下从未曾踏足椒房殿。依着皇后的性子,若知道郡主腹痛,最先想到的便是去请御医,无论如何都不会派人来禀报陛下的。这会子,郡主怎么还有工夫来让宫女来传话?”
顺熙帝听了乔德妃之语,方才紧张的心情稍稍放了下去。是啊,皇后知道她腹痛必不会告诉自己,这应当是阿宁装病,故意引自己去椒房殿的。
“她回宫多日,朕的确不怎么见到她,如今不管是真是假,朕都应前去看看。否则,那丫头怕是要失望了。”说着,他瞥了眼仍半蹲着的乔德妃,“起来吧。”
“谢陛下。”她说着缓缓起身,犹豫着问,“陛下若去了椒房殿,总不能瞧郡主一眼便回来吧。郡主既然引你去了,自是希望您今晚留宿在那儿的。皇后本就有些起疑,陛下的毒夜里又时有发作,届时如何瞒得过去?”
乔德妃一语道破,顺熙帝顿时眉头紧锁,沉默下来。
乔德妃道:“不如就让臣妾代陛下前去瞧瞧安福郡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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