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某将竭尽全力!”小喇嘛毫不客气地还了个军礼,迅速进入角色,“还请四位先归队,帮助肖某鼓舞士气。肖某向太君请示之后,就能拿出个可行办法!”
“是!”几位没把握住机会的家伙大声答应着,转身跑进伪军的队伍当中。
用目光送了四人一程,小喇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连长衣服,再度将头转向儿玉末次,“长官,属下有个两个建议,望长官能够成全。”
“说!”儿玉末次点头答应。既然火线将小喇嘛提拔起来,他少不了要给此人一些必要的扶持。当然,让伪军袖手旁观,让大日本皇军单独发起冲锋这种条件,相信肖大团长是不会提的。如果他真的那样没眼色,儿玉末次也不会吝啬再换个人来当团长。反正这年头,给块骨头就忘了祖宗的家伙有的是,不愁没人替皇军继续统率眼前这群炮灰。
“下一次冲锋,属下请求亲自带队,徒步向八路的阵地施加压力!”小喇嘛感激地敬了个礼,陪着十二分小心跟儿玉末次商量。
“亲自带队?肖君能够做到身先士卒,我很欣慰。”儿玉末次愣了愣,顺口回应。旋即,意识到小喇嘛先前那句话的重点不在这里,竖起眉头,大声质问,“你是说,下马步战?!为什么?难道徒步比骑马还冲得快么?”
“天色太暗,在照明弹的干扰下,战马非常容易失控!”小喇嘛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斗,给出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战马驮着骑手进行百米冲刺的平均速度只有六秒多,而警备旅的弟兄们提着枪支跑一百米却至少需要花费十五秒半。向土八路的阵地发起冲锋,当然是骑在马上更迅速。但是,万一被土八路再一次给打回来,骑着战马往回跑容易像先前一样踩烂督战队的脑袋,徒步往回跑却无论如何都冲不过机枪组成的火力网。
只是这个理由,无论如何都不能宣之于口。只能靠当事者的意会。好在儿玉末次的困惑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很快,他就猜出了小喇嘛的真实用意。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低声夸赞,“肖君,你很好,很聪明。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按你说得办吧,下次冲锋,警备旅全体下马,让对手看看你们的真本事!”
“多谢长官!”小喇嘛又敬了个礼,然后继续大声说道,“我的第二个建议是,请皇军为我提供重火力支援。土八路的士兵虽然训练有素,人数却非常有限。属下尽力诱惑他们将火力点全部暴露出来,然后交给皇军进行重点打击!”
“这........”儿玉末次又是一愣。皇协军打主攻,大日本皇军替他们掩护。这好像有点儿本末倒置。可再略加琢磨,他就又明白了小喇嘛这条建议的高明所在。同样是当炮灰,一个接一个冲上前去给土八路当靶子,皇协军们死得毫无价值。而依靠皇协军的牺牲,暴露出八路的具体位置,再由大日本皇军的掷弹筒和野战炮进行区域覆盖。就等同于以命换命,无论是三个换一个,还是五个换一个,警备旅凭借十倍于敌的人数,早晚都有将土八路换光那一刻。
刹那间,儿玉末次第二次对小喇嘛刮目相看。够狠,够胆大,也足够阴险狡诈。明知道以目前警备旅的士气状态,很难凭借一次冲锋就将土八路的阵地拿下来。依旧准备让手下的人血流成河。只要这条战术收到预期效果,那么,无论警备旅被土八路击退多少次,都依旧处于战术正在执行阶段。小喇嘛这个团长都不会落到和杨耀祖同样的下场,甚至还可能因此而建立功勋,进而得到皇军的嘉奖。
“好,我会将川田大队的重火力全调过来支援你。儿玉中队的迫击炮和掷弹筒,也会随时为你们提供火力支援!”没等儿玉末次把小喇嘛的心思猜测清楚,作战参谋白川四郎已经越俎代庖地替他和川田国昭两个做出了承诺。“如果你还有其他建议,也可以随时提出来,我和川田长官、儿玉长官也会酌情考虑!”
“谢长官成全!”小喇嘛立正敬礼,大声向白川四郎和儿玉末次、川田国昭三人致谢。“其他建议暂时还没想到,请长官给我二十分钟时间整理队伍,二十分钟之后,属下定会给三位长官一个惊喜!”
“好,我们等着看你的精彩表现!”作为整个队伍的最高长官,川田国昭点点头,最后拍板,“去吧,别让我失望!”
“请长官静候佳音!”小喇嘛又敬了个礼,转过身,跑步进入伪军队伍。才脱离川田国昭身边不远,就被其他同伙围了起来,有人向他大声表示恭喜,有人酸溜溜说起了风凉话,更多的人,则是满脸担心地看着他,小声嘟囔:“喇嘛!你脑袋被驴踢了么?骑在马上咱们还不是人家对手呢!徒步去冲锋,那不等于给人家当活靶子打么?”
“日本人的凶狠你们刚才也都看到了,下次开战,大伙再往后退,就是死路一条。我不让大伙骑马,大伙下次再支撑不住的时候,至少还能趴在地上,不会被战马驮着回头去撞督战队的机关枪!”小喇嘛横了众人一眼,低声咆哮。
无论服与不服,周围的伪军都在一瞬间明白了小喇嘛的良苦用心,看向他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感激。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小喇嘛一鼓作气地吩咐,“待会儿大伙都给我机灵点儿,不想死的话,我让干什么,你们就跟着干什么?谁也别给我自作主张。否则,你自己作死,别怪我没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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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赤子 (十二 中)
伪军们只求不立刻被子弹打死,听小喇嘛说有保命的办法,岂有不遵从之理?当即,纷纷拍胸脯表决心,愿以肖团长的马首是瞻。肖团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不做那些没脑子的事情,给团长大人添乱。
见军心已经被自己收拢,小喇嘛赶紧又把几个平素跟自己走得近的连长、排长单独拎出来,又是封官许愿,又是低声面授机宜。然后安排他们分头下去掌控队伍,鼓舞士气,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还甭说,这些平素混得并不十分如意的底层军官,一旦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作用还真不可忽视。大约在十来分钟之后,原本乱得像一堆蚂蚁般的警备旅,便又有了几分正规军的模样。至少,每名伪军都把枪端在了手中,不再光想着找机会撒腿往黑暗处逃了。
“报告长官,警备旅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向敌军发起进攻!”小喇嘛快步跑到川田国昭面前,大声汇报。
“很好,肖桑,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川田国昭点点头,对小喇嘛的组织能力表示嘉许。随即,他将嗓音陡然提高了数分,冲着所有伪军大声命令“我会先命令炮兵做五分钟炮火覆盖,你们,趁机将队伍推进到距离游击队阵地二百米范围之内!然后停在原地,等待我的总攻信号!!”
“嗨依!”警备旅的伪军们用生硬的日语齐声回应,随即猫起腰,拎着比正常步枪短了一截的骑兵专用枪,像结伴偷鸡吃的黄鼠狼般,一波接一波涌向五百米外的半弧型战壕。
不待伪军们去远,川田国昭已经把指挥刀高高地举了起来,“炮兵,开火~”
“、、、!”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同时喷吐出火蛇,将四枚高爆弹一字排开倾泻于五百多米外的游击队阵地上。半弧型工事附近立刻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弹片横飞,浓烟滚滚,被炮弹炸起杂草和尘土遮天蔽日。
训练有素的日本炮兵熟练地将弹壳扯出来丢在身侧,从炮门填入第二发炮弹。然后迅速发起第二轮打击。又是四发炮弹齐射,与前面炮弹落点错开一个角度的交替爆炸,其中两枚甚至直接落入了战壕当中,将游击队的精心挖掘的防御工事开膛破肚。
“噢噢!”鬼子炮兵阵地上发起一阵欢呼,紧跟着,又开始了第三轮齐射。九二式步兵炮轻便灵活的特点,被小鬼子的炮兵们发挥得淋淋尽致。
这种于1932年七月才定型的轻便火炮,简直是专门为中国战场设计。虽然重量只有两百多公斤,却兼具榴弹炮和迫击炮的双重优点。水平射界高达九十度,高低射角也有九十度之多。平射时可以充当加农炮直接对付砖石工事,仰射时则可以充当迫击炮将炮弹直接抛入战壕当中。移动时搬上战马即可以驮走,作战时只需把炮架一撑,便能发射,高度甚至还比不上一挺马克沁。用来偷袭、破坏,制造混乱,简直无往不利。特别是对付很少装备重武器的中**队,更是得心应手。
转眼间,游击队的阵地就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大大小小的弹坑分布在战壕内外两侧,将原本相当整齐的战壕变得像被野狗啃过的骨头般残缺不全。一些靠近战壕的伪军尸体和马匹遗骸,也没能逃过此劫。被四射的弹片波及,化作一团团血肉升上天空,又乱纷纷落下。将阵地前方污染得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凄凉!
借着火炮的掩护,小鬼子的机枪手和掷弹筒手也先后潜入了战场。为了彻底消灭眼前这群土八路,扼杀他们的成长机会,川田国昭把本大队和儿玉中队里的所有机枪手和掷弹筒手都调了上来。光九二式重机枪就有十二挺,轻机枪和掷弹筒则多不胜数。
无论猫着腰跑在前方的警备旅,还是跟在警备旅身后拿伪军当肉盾的鬼子兵,移动速度都不是很快,并且尽量避免走直线,以防被游击队中的神枪手盯上,成为一个活生生的肉靶子。在上一轮战斗中,游击队中那几名神枪手给参战的伪军和观战的鬼子,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他们下手干掉了皇协军中的数名骨干,警备旅可能崩溃得不会那样快。伪团长杨耀祖,也很可能不会因为眼睁睁地看着两名亲信先后被神枪手射杀而丧失神智,带头冲撞“大日本皇军”的督战队,自寻死路。
令鬼子和伪军们倍感欣慰的是,游击队的神枪手很可能已经被突如起来的炮火炸死了。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射出一颗子弹。其他游击队员好像也在前几轮炮击中被炸得六神无主,居然组织不起有效反击。偶尔从战壕里放两声冷枪,也是放过之后,立刻主动消失。唯恐成为炮兵的重点打击目标。
川田国昭麾下的炮兵,却不管游击队具体做什么反应。很快,就按照先前计划将第四、第五轮炮弹也倾泻了出去。更多的弹坑出现在战壕前后,彼此连接起来,给战壕开出一道道分岔。再照明弹的光芒下,就像一条成了精的巨型蜈蚣,每一条腿上都染满了猎物的鲜血。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火炮齐射和炮弹爆炸声此起彼伏,飞舞的弹片将战壕前后反复翻动,切割,不留一寸完整土地。正在猫着腰向游击队阵地缓缓推进的伪军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士气顿时大振,脚步无形中坚定了许多,叫嚷得也愈发大声。
直到炮管发热之后,鬼子炮兵才不得不停下来让火炮自然冷却。没等最后一声爆炸的回音散去,“呦,呦!”两枚信号弹拖着尖啸腾空而起。“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十几挺早就借着火炮掩护推进到距离阵地两百五十米左右鸡腿子重机枪迅速喷出火蛇,曳光弹拖着长长的轨迹将游击队的阵地来回清理,唯恐稍有疏漏,让阵地上再剩下一个活人。
紧跟着,潜伏到距离阵地两百米左右的鬼子掷弹筒手也活跃了起来,一发接一发,将四十八瓣手雷不要钱般往已经残缺不全的战壕附近丢。直到将战壕炸得都快变成一座干涸的游泳池了,才将轰击暂时告一段落,趴在草地上等待川田国昭的下一道命令。
“呦,呦!”又是两枚信号弹拖着尖啸腾空。“警备旅,杀给!”小喇嘛的公鸭嗓子迅速在黑暗中响起,听上去宛若鬼哭。看到有便宜可占伪警备旅士兵在连排长们的带领下,每二十余人一小簇,像野狗一般于黑暗中跳起来,扑向游击队的战壕。
“不能太快,也不敢太慢,每跑十步就停一停,爬在地上开枪。如果遇到游击队的反击,就趴在地上先别起来,等着太君出手收拾他们!”几乎每一名伪军,都将新任团长小喇嘛在出发前的告诫,背了个滚瓜烂熟。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认为自家团长大人的告诫很体贴,于是在照明弹的指引下,跑几步,停一停。跑几步,停一停,反复试探战壕中土八路的反应。稍有风吹草动,就变成一堆屎壳螂,将头扎在泥土中,屁股高撅,鼻子前拱。但是,也有少数几小撮,虽然牢记着小喇嘛的每一句话,却不打算遵从。特别是刘团副和那几名营长,实在有点接受不了小喇嘛这个狗屁连长突然骑在了自己头上,暗暗发誓要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眼看着战壕距离自己已经不到两百米,断然带着各自的亲信脱离了大队。单独形成了一个攻击阵列,小腿儿跑得飞快,嘴里叫嚷得也格外大声。
“杀土八路,给杨团长报仇!”刘团副挥着一把王八盒子,身体跳起老高。土八路的战壕都快被炸成晒谷场了,他不相信在如此密集的炮弹下,游击队还能保持什么战斗力。充其量还能剩下一两个漏网之鱼,而这一两个漏网之鱼,也未必能有本事打中他。毕竟他的身前至少还挡着十多名弟兄,前进方向也在不断做“之”字形调整。
“弟兄们,杀啊,太君在后边看着咱们呢!”
“冲啊,别给某个小人表演机会!”其他几位营长的心态与刘团副差不多,都恨不得立刻取小喇嘛而代之。他们现在非常后悔,早知道日本人肯给警备旅提供这么强的火力支持,大伙何必由着小喇嘛上位?!一巴掌将他扒拉开自己上有什么差别?在日本人的狂轰乱炸下,土八路说不定早就被轰成渣渣了,无论指挥这一轮冲锋,都能白捡个头功。
在远大前程的利诱下,几个刚刚错失升迁良机的伪军官叫嚣着,跑动着,跑动着,叫嚣着,唯恐自己的表演不够卖力,不能吸引背后观战的日本太君眼球。从距离战壕一百五十米跑到一百米,又从一百米跑进五十米距离内,眼看着就要得偿所愿了。忽然,几个人愣了愣,齐齐停住了脚步,因为兴奋而发红的面孔,瞬间变得比烟灰还白!
枪口,他们看到了一排整整齐齐的枪口。被轰得犬牙交错的战壕里,原本该变成一堆堆肉渣的土八路,居然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顶着他们的胸膛扣动了扳机。
“!”几十杆步枪发出整齐的怒吼,子弹飞出,将冲得最积极的伪军们割倒整整一排!
“八路,八路还活着!”侥幸没被子弹打中的伪军们惨叫一声,撒腿就往会跑。手里的完全当成了烧火棍,连还手勇气都没有。战壕中的游击队员们却不准备给他们第二次逃命机会,将枪口对准他们的背影,陆续扣动扳机。“乒、乒、乓、乒”三八大盖儿的射击声响成了一片,偶尔还夹杂着单薄的水连珠射击声。背对着战壕的伪军们如同被点了名一般,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伤口处冒出的血和地上已经干涸的血混在一起,将战壕附近滋润得一片泥泞。
伪团副刘文忠逃跑的动作最为敏捷,接连两轮子弹,都被他利用之字形跑动躲了过去。“把他交给我!”正在指挥游击队战斗的赵天龙看得手痒,单手举起盒子炮,瞄准伪团长的后脑勺。一秒,两秒,三秒,他的手腕随着伪团长的跑动缓缓调整。突然,稳稳停住,扣动扳机。“!”枪口微微向上一跳,子弹呼啸而出。掠过六十余米距离,从背后追上伪团副,直接将此人掀了盖儿!
“啊!”剧烈疼痛,令伪团副刘文忠厉声惨嚎。顶着失去头盖骨的十分之九个脑袋,继续画着之字向前跑。直到冲进了第二波的伪军的大队中,才彻底丧失意识,踉跄了几步,一个跟头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