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鸿雁强行定下心神,又想着纸上的消息。
再一联系霍立动作,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着:“吴州不稳,出问题的,却不是州牧,而是出在各府,或者说,是各府的世家身上!”
“不错!不错!”宋玉点头。接口说道:
“光论兵马,吴北虽只有三万,但人口众多,物资丰富,几可再起三万,如此一来,以六万大军,攻伐我四万,才能稳占上风!”
“可惜,自袁宗弑君篡逆以来,大乾朝廷,几乎就被架空,这赵盘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赵盘身为宗室,又是朝廷任命的州牧,本来地位巩固,可现在宗室生死操于袁宗之手,朝廷名存实亡,这赵盘,再以何名义统治吴州?
更别提,大乾失鹿,天下蛟龙四起,不少草莽豪杰,英雄世家,也是趁势崛起,割据一县甚至一府自立。
吴州北地的世家,也是如此,不但对赵盘的命令阳奉阴违,甚至暗中扩大私兵规模,窥视所在县治府治大权。
这还是鲍家没有出手,低调行事的缘故,否则,赵盘连州牧位子都保不住。
但就算鲍家没有出手,光是其它世家的压力,就够赵盘好好喝一壶了。
在这空前的压力下,才迫使赵盘不惜饮鸩止渴,与野心勃勃的霍立联手。
这霍立,也是知道,若不能打败宋玉,那其它一切谋划,都只是空想,也拿出真心,与赵盘合作。
这两人合力,才能压下其它世家,收得各府县一部分兵权,凑出这三万大军!
但这,就是极限了!霍立带出这三万军之后,留在后方的赵盘,几乎就是光杆司令,全靠以前的声望,和霍立的威名维持着。
这霍立手上的三万大军,就是二人全部的本钱!一旦拼光,那下场必惨不忍睹!
但不拼也是不行,若不能打败宋玉,扼制宋玉的兵锋,那二人的图谋,也是镜花水月。
此是前狼后虎之境!
“不想情况已经败坏到如此之境地,州牧大人,为何不留些人手,也可稍稍震慑!”叶鸿雁不可思议地说着。
“其实这霍立和州牧,并不是不想留下人手,只是你看,现在霍立尽起本钱,也只有三万,逊色于我军,若还留手,不过是自取死路!”
“这二人,行的乃是破釜沉舟之策!”宋玉总结说着。
的确,现在的霍立,或者打败宋玉,凭着威名镇压吴州,或者兵败身死,连着州牧赵盘,也是下场凄凉,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路好走。
“这霍立,已是准备拼死一搏了!”叶鸿雁明悟说着。
“主公!我们是否?”这利用敌人求战心切,设下陷阱,却是兵书上百谈不厌的手段,叶鸿雁此时的眼中,也不由浮现跃跃欲试之色。
“鸿雁!你着相了!”宋玉对此策,却是有些摇头。
这让叶鸿雁,乃至一边随侍的贺东明,都露出不解之色。
毕竟宋玉用兵,多出奇谋的名气,也早就传开了。几次大战,都是突出奇谋,以弱胜强,才打下偌大的基业,声震天下!
现在,对这大利之局,为何却要放弃?
宋玉看着手下不解的眼神,还是解释说着:“鸿雁?你可记得新安大战之时,孤对你说过什么?”
叶鸿雁心神恍惚,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中。
也是在议事之时,面对秦宗权的大军,他建议依城而守,而当时的主公,是这么说得:
“为帅者,却不能只顾一时之得失。”
“……只有正面打败秦宗权,历经血火,我军才有堂堂正正之势,成为精兵,我也可以借此声势,号令全府!”
当时的主公,还有些稚嫩,现在却是彻底成熟,成为坐拥六府,统军四万的吴侯!
不由说着:“主公此次的意思,莫不是要临之于堂堂正正之师?”
虽是猜测之言,但几乎已经肯定。
“不错!此时的情况,和当时新安府内,有些相似!”
“孤虽有些声望德行,但要凭此,号令整个吴州,却显得有些不足,只有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大败霍立,孤才可以借此声势,威震全州,号令之下,无有不从!”
宋玉眼神坚毅,缓缓说着。随即,又有些冷笑:
“并且,你等都知孤好用奇谋,霍立又怎会忘记?”
“你等切要记着,善泅者往往死于溺,此是前车之鉴!”
霍立乃是名将,又是身家性命都押上的一战,怎会不摸清对手性格?
若还是舍不得牺牲,妄想以奇谋取胜,只会落入圈套。
叶鸿雁经过宋玉一点,立时就是汗出如浆,将后襟浸湿,谢罪说着:“多谢主公提点!末将险些犯了大错!”
“你能醒悟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宋玉见这大将醒悟过来,也是欣慰。
又说着:“孤之前本钱太小,不得不多出奇谋,这是弄险,稍有不慎,就是全盘尽没之局!”
“现在不同,根基稳固,却是当行堂皇阳谋,以绝对优势,打败对方!”
“这就是大山压卵,就算霍立知晓,也是无法可破!”
“主公高论!”叶鸿雁拜服说着。
宋玉又说着:“虽然不可用奇谋,但有几策,还是可以用着!”
传下号令:“你回去后,切记谨守防线,不可大动,免被寻着可趁之机!”
“同时可派出小股军队骚扰,遇敌人大队则避,散勇则杀,以积累士气,顺带练兵!”
“总得说来,就是要避免主力决战,同时积蓄实力!”
“属下遵命!”叶鸿雁郑重答应着,只是眉目间,有些不解之色。
宋玉见此,还是解释说着:“你观霍立军粮,可支持多久?”
叶鸿雁有些惭愧,随即认真思索,沉思了阵,才说着:“霍立行军甚快,带的军粮最多只够三日,再加上洪泽支持,只要大开粮库,那足够三万大军,维持一月。若再有州里支持……嗯?”
声音就是一顿,随即目光大亮。
“州里已经支持不了了,霍立大军在外,州牧手上无兵,拿什么去威慑世家,交出粮食?”
“不错!”见这手下终于明悟,宋玉也是点头。
“这几年天灾人祸下来,各府的余粮,都是不多,又被世家把持,各个粮库,虽还挂着朝廷名义,但实际上,也是落在那些世家地头蛇之手,在乱世中,粮食就是性命!不见真金白银,或者刀枪剑戟,怎肯交出?”
“之前逼各家交出一部分兵权,已是极限,若再要粮,必激起反抗!”
“主公说得甚是!现在的霍立,看似凶猛,其实大军只有一月之粮!兵法之道,最狠莫过断粮,只要坚守一月,那这三万大军,就不战自溃!”
叶鸿雁说着,对主公的谋划,已经清晰浮现在眼前。
“不错!不错!就是这样!”宋玉颌首。
“任那霍立奇谋百出,孤这边大军都是如山之不动,与他对耗,孤这里后方安稳,粮食又是大熟,收获上来的,足可支持大军半年所用,只要过了一月,那霍立大军,就弹指可灭……”
“总之,我们这边,兵力强于霍立,粮草又是富足,实力远在霍立之上,只要不自乱阵脚,那取胜就是必然的事!”
这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拖”字,仗着本钱雄厚,活活将对手拖累至死!
这是最堂皇的阳谋,无法可破,除非对手本钱一下暴涨几倍!
“主公用兵如神,末将佩服!”叶鸿雁说着,这完全是真心实意。
“这只是取中正平和之策而已!”对这属下的奉承,宋玉倒不是很在意,说着:“为将者,还可寻思些奇谋之计,但要为三军统帅,却还是老成持重为上!”
“末将受教!”叶鸿雁虚心接受。
宋玉知道,他这是真心听进去了,因为在气运中,就有着显示。
运起望气神通,就见叶鸿雁头顶云气大震,金黄色本命之上,附着丝丝青色,似在顽强改造着。
人之本命,并不是生来如此,不可更改。
有着大功德、大气运加身,或者学识通达,通过磨练,都可改易命格。
宋玉之前,也才红色本命,一县之才,可通过连番大战,到得现在,已是本命纯青,问鼎吴侯大位!
现在,宋玉之所以对这叶鸿雁多加提点,也是希望能将他本命尽快提升,将来就可担着更重要的担子。
见叶鸿雁本命转化的进度又快了些,不由很是欣慰,难得地多说几句。
“孤称吴侯,以勤王名义起兵,已经远远走在天下其它诸侯前面,鸿雁你又拿下了豫章府,有了攻略吴州的桥头堡,可以说,大势已经在孤这边了!”
“凭着这些,孤便是耗上几个月,也是拖得起,只要打败霍立,那吴州就是一盘散沙,弹指可下!”
“到时,吴州尽落于手,孤或许也要换个名号了……”
在场的,都不是外人,宋玉也就坦然将计划相告。
吴州乃是天下九州之一,不想现在,就要完全落入主公一人之手!叶鸿雁脸色通红,心潮澎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