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到底要将老夫逼至何地!”段翼声音愈冷,
“云峥之死,就是沈醉所为,你们先是与唐门合谋杀了云将军,老夫将此案交于刑部,你们又以白虎他们的性命威胁,硬逼着青龙与你们一起在文武官员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你们想让满朝武将误会老夫,以为云峥将军是老夫所杀,目的是嫁祸给沈醉!”
身为刑部尚书,孟臻听过不少颠倒黑白的证词,可那些都是鼠辈,眼前这位可是大周国顶顶大名的段将军!
“将军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孟臻都有些无语,这么好的想象力,不说书可惜了。
“呵!”段翼冷笑,而后一步步走到孟臻面前,“老夫冤呐!”
孟臻默然,冤的那个应该是青龙。
明明护主而死,而今却被自己主子扣上这样一个不忠不义的骂名,只怕九泉之下已吐血。
“段将军这又是何必……”孟臻叹息之余,忽被段翼握住双手!
孟臻惊惧之下垂眸,只见自己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匕首,利刃直对段翼。
“这是……段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感觉到力道骤强,孟臻猛然抽手,然尔他始终不敌段翼,那匕首正一寸寸朝段翼胸口刺去。
“老夫冤枉!”段翼双眼陡戾,赤红如荼,白眉倒竖,五官因为用力而变得扭曲。
“不要……住手!”孟臻拼尽力气后退,脸上惊恐之意更浓,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想不出段翼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但他知道,这一刀下去,段翼必死,而他万劫不复!
利刃刺破黑色官袍,有鲜血溢出,浸染在官袍之上!
“住手!快住手!”好歹也是刑部尚书,这会儿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额间豆大汗珠儿掉的噼里啪啦,他就算不为自己,也万不能让一代功臣死在他手里!
倏然,寒光陡闪,段翼只觉手腕发麻,双手下意识松开!
事发突然,孟臻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握着匕首倒仰在地,狼狈不堪。
此时的孟臻,哪还顾得上官者的威仪跟形象,他几乎已迅雷之速脱下自己的官袍,将匕首狠狠缠在官袍里,坐到腚下,再回头时,脸色苍白。
“老将军这是干什么!”清绝的声音自厅门传来,孟臻见来者,这方狠舒口气,好险!
“沈醉?”段翼未料沈醉会来,回身看向孟臻,眼含怨气。
孟臻欲哭无泪,这怨气是几个意思,现在该怨该恨的是他吧!
“老将军刚刚……欲求一死?”沈醉着一袭白袍,快步走到段翼面前,一双清目迸射出不可置信的寒光。
他料到段翼会有后招,却没想到段翼的后招竟然是死!
“你不是早就想老夫死么,现在老夫求死,你应该高兴才是,拦老夫做什么呢。”段翼理了理刚刚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褶皱的官袍,胸口血迹,异常明显。
沈醉背后,孟臻吃力起身,连带着把被官袍包裹严实的匕首也攥在手里,恐防万一。
“老将军,下官不明白,您若一心求死,干嘛非借下官之手?”孟臻抹汗。
“因为他若死在你手里,那么云峥一案,便能死灰复燃。”沈醉没让段翼解释,沉声开口,“老将军为了牵制朝中武将,连命都不要了?”
段翼不否认沈醉的推断,笑的肆意洒脱,“活够了。”
“中都,大都皆被皇上策反,龙千绝被困渔阳,进不能攻,退不能守,万旦粮草被劫,百余辆兵器不知所踪,这一仗已然有了结果,你就算牵制住了皇城武将的注意力,也改变不了大势所趋!”沈醉悲愤开口,字字锥心。
“是么?”段翼对这样的局势似乎并没有意外,亦或他早就知情,“那又怎样?”
沈醉淡如烟雨的眉峰鲜少皱成川字,那双眼,鲜少露出悲凉,“回头是岸。”
段翼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狂笑,泪流满面。
功亏一篑,到底是功亏一篑——
“沈醉呵,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们那个傀儡皇帝的本事,他可厉害着呢!”段翼绝望如斯,步步向前,“老夫已矣,可是你当如何自处?”
第五百七十九章对不起,你输了
段翼的话,说到了沈醉痛处。
城门临别一眼,他便预料到龙辰轩会赢,但他如何也没想到龙辰轩会赢的如此轻松,他甚至未动一兵一卒就将龙千绝逼至两难境地。
中都大都到底是怎么被策反的,至今仍是个谜!
凤穆输了,看似输在段翼手里,可那何尝不是龙辰轩给他的机会!
现在段翼输了,龙千绝已无胜算,他当如何自处!
“噗——”
沈醉走神儿的空当,段翼突然自怀里掏出利器,狠狠插进自己胸口,鲜血迸溅,染透黑色官袍!
“段翼!”沈醉猛然上前,单掌叩在其身后位置,拼命倾注内力。
“没用的,刀上涂了唐门的‘朱砂泪’。”段翼失笑,身体无力倒仰,落在沈醉怀里。
真的,他再怎么算也没算到,自己临终一刻,竟然会死在沈醉怀里,好生滑稽。
“值得么?”沈醉双目微红,哽咽低吼。
“什么叫值得?什么又叫不值得?老夫只道,做了便是做了。”鲜血如柱,染红青色理石,那殷红的颜色犹如盛开在黄泉路的彼岸之花。
回头是岸,谁都知道,可回头,真能渡岸?
“来无期,去无期,老夫先走一步,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这大周最后的归途,是你,还是龙辰轩?”血沫喷溅,落在花白胡须上,让人心酸不已,“也罢,老夫在那边等着,看看先等到的是谁,便就有了结果。”
沈醉哽咽,微微颌首,“老将军所言甚是,如此想来,现在走与那时走,岂不一样?”
段翼扯了扯唇,却未再言,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