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高大凶狠的怪兽在跳跃着、咆哮着,又一个个倒在凌厉的剑光之下。
七道人影从兽群中杀开一条出路,直奔山上冲去。
当越过了一道山岗,拐了个弯,再又循着山坡倾斜而上数百丈,一行七人被迫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悬崖凌空,两侧是峭壁绝岭。
元信子紧走几步,勾着头往下匆匆一瞥,抱怨道:“崖下雾霭深重而情形不明,怕不有数百丈之高,分明就是一处绝地,我早说了此路不通……”
厉粟等人四下张望而进退两难。正如元信子所说,崖下情形莫测。若是不想跳下山崖,只能原路返回。
林一跟着到了崖边,将手中的剑芒背在身后。他低头稍加俯瞰,眼光中有赤芒一闪,转而抬头远眺,神色中若有所思。分明有人打此经过,并留下微弱而又熟悉的气机……
“那群猩猿兽又来啦……”
厉粟大声示意,众人循声看去。四、五十个高大的怪物从下方的山林间冲了过来,一个个呲牙咧嘴,四肢着地,奔跑极快,转眼之间已到了数十丈之外。
元信子抬手祭出一道黑色剑光,不耐烦地叱道:“愣着作甚,杀……”他倒是杀出了性子,带头冲向兽群。厉粟等人知道情形危急,不敢顶撞,只得跟着冲了下去。林一则是独自留在原地,默默观望着这场诡异的人兽之战。
那猩猿兽足有两丈高的个头,四肢健硕有力,奔跑起来便如一块块滚动中的黑色岩石,且极为灵活而凶悍异常。而与其相比,修士的手段则要更为强大。一道道黑影犹在撒野,便相继在剑光下崩溃消亡。如此看去,那不过是一个个飘渺无形的幻影,而杀戮的兽性却真实存在。它能让人为之恐惧,让人为之疯狂,也能将人置于死地。而人与兽之间,谁是谁的对手,谁又才是真正的对手……
一炷香之后,数十头古兽已被斩杀殆尽。崖下的山坡上,没有残肢断臂,没有点滴的血迹,只有六位修士在惕然四顾而杀机不减。元信子更是催动飞剑来回徘徊,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
六位仙道的高手,足以应付一群上古异兽。不到关键的时刻,林一不会轻易出手。他一直在崖边观战,并留意着远近四方的动静。虽说神识收放自如,却难以在那万里苍茫之下探明各处的端倪。接下来又将如何,一时无从知晓……
元信子见山下不再有兽群出没,胸有成算地说道:“我等来时的山谷,不失为一处安稳之地。且就地返回,另行计较……”
没人应声。厉粟与几位同伴则是后退几步。
元信子有所察觉,冲着厉粟等人瞪了一眼,踱步转身,手持飞剑抬手又道:“林尊意下如何……”不等林一发话,他自告奋勇道:“便由再下开路,冲下山去……”
林一没再如之前那般从谏如流,而是不容置疑地摇摇头,回道:“林某有言在先,此去有进无退。跳崖……”
“又是跳崖……”元信子忍不住叫嚷了一句,随即面皮抖动了下,带着为难的神情,恳求道:“去路已然断绝,如此无端冒险,实为不智之举……”
林一静静打量着元信子,说道:“这世上本无绝路,而是在于你走、还是不走!”他话语一顿,简短又道:“诸位自便!”言罢,其突然转身飞跃而去,直至数十丈外,整个人凌空急坠。
有云,世上本无路,走着走着便有了路。如今又有人云,世上本无绝路,而是取决于走与不走之间。不就是跳个崖吗,何至于如此这般……
元信子还想着分说几句,而眼前已少了一道人影。他微微怔了下,禁不住长缓了口气,随即又猛摔袍袖,奔着山崖冲了过去。
厉粟等人面面相觑,各自心头一横,纷纷跳下山崖……
林一人往下坠,撞破雾霭、穿过林梢,却趁势前冲,再又不失时机地奋力急去,转眼之间已稳稳落在了地上。而他并未大意,脚下紧走了几步,这才回头看去。
十余丈外,乃是一汪深潭,波澜不惊而寒雾笼罩。不过瞬间,几道人影从天而降,霎时打破沉寂。紧接着有黑影翻腾,轰鸣炸耳,水花飞溅,声势惊人……
林一微微愕然,却嘴角一咧转身就走。
山林走兽,天上飞鹰,水中藏蛟。这碧霄界天,还真是包罗万物而无奇不有。不过,元信子与厉粟等人若是应付不了这一关,枉为高手!
深潭所在的山谷有数十里大小,青草遍地,甚为僻静。行走其间,并无古兽的侵袭。观山看景,一时倒也安然无虞。
林一离地数尺御风前行,不紧不慢地穿过山谷。
山谷的尽头,有高山阻挡,看似没有了去路,而那千丈峭壁却是裂开一道两三丈宽的缝隙,并弯弯曲曲通向前方。其中两侧的岩石狰狞突起,形同犬牙交错。情形莫测之下,令人望而却步。不过,若是所记无误,那山涧般的裂缝应该通往一片更为巨大的山谷。
林一在峭壁的裂缝前停下脚步,两道淡淡的紫赤光芒从眸中夺然而出。
幻瞳之下,那道裂缝中的禁制颇显凌乱而残缺不全。其情形应为强力冲撞所致,倒也不见到有太大的风险。奈何裂缝去向曲折,只能估摸出十余里的长短。
林一举目端详之际,手上不由自主地摸出了紫金葫芦。他接连灌了几口酒,去意已定。而身后有呼唤声传来——
“林尊!岂可抛弃属下,且等待一二……”
二、三十里之外,几道人影疾奔而来。六位梵天、洞天的高手合力对付一头深潭恶蛟,并没有耽误多少工夫。而崖也跳了,蛟也杀了,所要追随的人却独自离去了。元信子与厉粟等人急忙出声呼唤。
林一转身看去,微微摇了摇头。林某没有属下,又何来抛弃之说?
片刻之后,六道人影匆匆到了近前。其中的元信子似有抱怨,来不及缓口气,出声又道:“我等追随心切,还望林尊多加体恤……”
林一举起手中的葫芦晃了晃,这才看着三丈外的元信子与厉粟等人,似笑非笑道:“彼此有幸结伴同行,乃是一场不可多得的缘分。而林某有些话却不得不说……”他收起小酒葫芦,一双浓眉下闪烁着淡定的神色,接着说道:“九天塔尚有最后的三层界天,一切都将无从预料。到时候,只怕林某亦将自身难保。故而,从这一刻起,生死各安天命!”其话语一顿,清冷又道:“厉粟,林某救了你等一回、两回,不会再有第三回。还望见机进退,切莫自误!”
一路之上出手救人,不过是本着道义而顺势所为。倘若无暇分身,林一绝不会再去过问厉粟等人的死活。既然同行一场,如此也算是尽到了缘分!
几位来自魔城的梵天修士,自然明白林一话语中的分量。与其说是追随,倒不如说是跟着一路捡便宜。危急之时,各自不仅于事无补,还要劳烦林尊屡次出手相救。而厉粟等人皆是久经历练之辈,见机进退更是看家本领,不用林一再次出言点醒,忙一个个躬身应道:“在下必当谨慎行事,以不辜负林尊的教诲……”
元信子在一旁是看出来了。这是在轻装简从,分明就是全力赶路的架势。当九天塔最后三层即将到来之际,终于有人不再云淡风轻。他枯瘦的面颊上挤出些许笑容,举手说道:“在下足以自保,不劳林尊分心!”
厉粟与几位同伴换了个眼色,各自腹诽不已。这个元信子只知道添麻烦,还害得诸多道友无辜枉死。若非林尊出手相救,他又岂能安然若此。而其本人却浑不自觉,并理所当然,倒也是种本事!
林一见元信子执意追随,并未拒绝,点了点头说道:“此去,或为碧霄界天中最大的一处山谷。是否碧霄谷,犹未可知……”他神色微凝,忽而身形转动,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盘旋的清风,转眼间已消失在那狭窄的缝隙之中。
元信子不肯落后,催动黑色剑光护体,随后急追了过去。
厉粟等人也是精神头一振,各自不假思索随后而行。已然至此,理当再上层楼。若能有幸抵达九天塔的第七层,无疑便是一场大机缘!
林一循着山石的缝隙往前,身后不断传来禁制碰撞的动静。而其不再理会元信子等人,只顾专注独行。左拐右弯,几番曲折。渐去十余里,所去豁然开朗。他这才来得及回头瞥了眼那道神奇的一线天,转而继续往前。
不消片刻,风过山岗。
林一忽而现出了身形,随即两脚落在山岗之上。
前方乃是一片巨大的湖泊,碧光万顷,胜景宜人。而那宽阔无边的湖面当间,却漂浮着一块数十里的小岛。其上有数十道人影来回窜动,有法宝轰鸣,还有喊杀声阵阵……
林一稍加远眺,两道浓眉猛然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