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眼躺在地上的侍卫们,蔡同兵强压愤怒,将目光投向落云曦。
“哲王妃,纵然有什么误会,也不必要下如此狠毒的手吧!虽然你们身份高,地位高,但也不能不讲道理!大庭广众之下就纵容手下伤人吗?”
落云曦看了眼身子还在轻轻颤栗的蔡博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淡淡道:“蔡大人,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不是我的手下。”落云曦缓缓道出这个事实攴。
蔡同兵愣住了,温阳府的其他官员也是一怔。
九煞正沉肩站在落云曦身旁,一双凌厉无波的眸子毫无惧色地看着这里,气势沉稳。
他竟然不是哲王妃的人彖?
一名官员想起什么,立即看向端木奇。
端木奇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没等他们问,便开口说道:“别看着本皇子,他也不是我的人。”
众人又是一惊。
瞧这男人武功出神入化,下手狠而稳,最重要的是竟敢得罪温阳知府,可见来头应该不小。
他们齐齐看向端木哲。
端木哲已经由那边快步行了过来,正看到九煞,他大吃一惊,本能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面问,他的眼光一面朝四周寻去。
九煞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其他人却是听明白了,这人也不是哲王的属从。
那么,他是谁?
“不知道你家主子是什么人,竟然容你在这里放肆伤人!”他沉声喝问九煞。
“别说伤人了,就算你是温阳府知府,你儿子的命也只有我一念之间!”九煞眉头立挑,他听不惯别人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在他面前提起王爷。
“你!”
九煞这番话无疑引起了众怒。
温阳府知府他都不放在眼里,那么,他们这些级别更小的官员,这人是不是就更加瞧不起了呢?
这些温阳府的小官员在这一刻感到了莫大的羞辱,枪口一致对外,纷纷指责起来。
九煞无动于衷。
他觑了一眼落云曦。
眼见着她不再插手此事,自己可也不想猫捉耗子多管闲事,反正教训已经送到了。
端木奇在落云曦耳畔啧啧有声:“终于又欣赏了一次九煞的功夫,开眼界了!”
落云曦嘴角微抽,敢情刚才他拉住自己就是等着看九煞出手,一睹他的风采。
温阳那边骂骂冽冽,不少眼光渐渐射向人群间的一名壮年男子。
那名男子身着武官服饰,头戴顶缨,腰间插了一把铮亮的长剑。
众人看过来,他的面上闪过一线紧张。
“胡提辖,这里就属你的武艺最高强了,去教训他一顿,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温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是啊,胡提辖,给咱们出口气!”
大家窜掇着这名地方武官出头。
在一连声的催促中,胡提辖最终顶不住压力,拱手上前,冷声说道:“这位兄台,大家都是明理人,你出手伤了知府公子本就不对,何不道个歉,大家好生商量?”
九煞瞟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蔡博广脸上,鄙夷之色愈加明显。
“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动手!”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见九煞不说话,胡提辖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右手一挥,拔出了腰间所佩的长剑,叫道:“得罪了!”
他飞身而上,取剑直刺九煞胸前几大要穴。
九煞怕伤着身边的落云曦,脚尖一点,纵身迎了过去,身子在空中一百八十度旋转,右腕翻转,已快而准确地扼住胡提辖的手腕。
胡提辖在一股大力压迫之下,手指持不住长剑,铁剑“当”的一声跌落至地。
轻鸿掠影,九煞已稳稳飘落至地。
一招见胜负。
“好!”端木奇兴奋地鼓起掌来。
不得不承认,这比军营里的对阵要精彩得多!
周围一片倒喝彩声,胡提辖脸都白成纸片了,也没去拣地上的剑,他知道对方手下留了情,否则,凭那人的力道,这柄铁铸的长剑早就折断了!
“你到底是谁?”他颤着声音,指住九煞。
他的武功虽然不算登峰造极,但他好歹是温阳府最高级别的武官。能在一招之内就打败他的人,天夜统共也没有多少!这人,只怕他们所猜想的还要有来头!
九煞转过头,微勾薄唇,一字一字报出自己的身份:“中山王手下第一暗卫——九煞!”
一句话说出来,“嘶——”四周倒抽冷气的声音倏一下响起。
众人神情各异,人群,更是同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九煞,居然是传闻中的中山王手下第一暗卫九煞!
胡提辖更是双腿一颤,险些没站住。
他们不禁重新打量起这个黑衣男子来,眼光中带着崇敬和兴奋。
蔡同兵,以及他怀中的蔡博广都是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这动手之人竟然是中山王的第一暗卫、最信任的下属九煞!
以他的身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温阳府啊!
胡提辖惊魂未定。
他可是知道九煞的厉害的,为中山王取过很多人性命,传说中,他杀人如麻,嗜血如狂,可是,自己竟然从他手底下拣了一条性命!
他不由得双腿跪地,感激得热泪盈眶:“多谢九煞大人手下留情!”
九煞不动声色:“起吧,要谢就谢颜小姐,今天是她不追究,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眼光充满威胁地看了眼蔡博广。
蔡博广也是听闻过九煞的鼎鼎大名的,这人手上沾满鲜血,要他的命,那是易如反掌!
他吓得将脑袋缩了回去,紧紧垂着眼睛,动都不敢乱动一下,更别说敢说话了。
蔡同兵抱着儿子的手也在发颤。
如此看来,自己儿子今晚真是命大!
他看了看九煞,又看向落云曦。
关于中山王和颜家小姐的事,温阳府也略有耳闻,也仅是略有耳闻罢了。
今日一见,中山王的贴身暗卫竟然如此护着哲王妃,果然蹊跷!
蔡同兵万幸之下,敛了所有的怒气,不停地道谢,最后才向端木哲告辞,领了一家人走了。
其他的小官员们群龙无首,也纷纷告辞离去。
西院外,很快只剩下落云曦、端木哲、端木奇和九煞等人。
落云曦脑中早就转了好几圈,既然九煞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表示天夜的事成功了呢?
她转身冲端木哲说道:“堂是拜不成了,我看西院乱得很,哲王您忙吧,我去休息了。对了,我晚上住哪呢?”
端木哲深深看着她,眸光中难掩复杂情绪。
好半晌,就在落云曦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说道:“在本王院子里。”
“你们还未洞房就住在一间院子里,这有失礼数吧!”端木奇立刻皱眉抗义。
端木哲冷笑一声,看也没看他地反问:“那我和曦儿以前还睡过一张床,你怎么没说失礼数呢?”
端木奇被他的话呛得脸色一红。
落云曦已微微笑道:“是吗?哲王爷,原来我小时候还和您同榻而眠过啊!看来在你心里,我应该如你的妹妹一般。可惜,你却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她的话,直接将两人从前的关系定位成“兄妹”,更是暗暗指出对端木哲所做行径的不耻。
端木哲心口一沉,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了几抽。
气氛有片刻的僵持。
一道低低的脚步声在一旁的灌木丛后响起。
大家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视线。
靴子踏在地面沉而有力,脚步声越来越近,月色如水,高大健硕的身影与树影交织。男人一袭青衫,负着双手,龙章凤姿,缓缓步来。
这边几人本能地停住脚步,望向来人。
君澜风果然在温阳府!
这是端木奇和端木哲脑中同时迸出来的一句话!
这事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睡一张床么?”君澜风面无表情地勾起唇,幽黑的眼底闪烁过一抹轻蔑,淡淡说道,“感谢你曾经照顾过本王的女人,只可惜,你照顾得一点也不周到,曦儿甚至还被所有人嘲笑。你说,本王这感谢是不是说得有些勉强呢?”
端木哲眼睛微眯:“你的女人?”
他眼中已见怒火,那是被人轻视而激发出的怒气。
君澜风已经走到了落云曦身边,嘴角才见些微笑意,他伸手抚过落云曦的秀发以示亲昵,悠悠说道:“忘了告诉你,本王和曦儿抵足而眠已经好几年了。”
这话说出,不仅端木哲震惊到了,端木奇也愕然。
九煞低下了脸,装作没听懂。
落云曦娇美的脸庞却“腾”地红了。
他竟然在人前提起这事……
她抿紧唇,无语之极,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从君澜风露面后,落云曦便别开了头,一副不认识他,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哼,谁叫他一直隐在暗处不露面,一路上发生那么多事,也不见他的影子出来个!到了温阳府拜堂,面对四周老臣的刁难,也还是端木奇的及时出现温暖了她的心。
君澜风虽然表面平静,可谁也不知道他内心正掀起惊涛骇浪,在心里将端木哲捏死过无数次了。
端木哲听说君澜风居然与落云曦夜夜相守,忌妒的熊熊烈火“嗖”一下便窜了上来,求证似地盯住落云曦,眼中满是受伤的神情。
落云曦不语。
她没什么好解释的。
纵然心底沉怒,可君澜风对落云曦的情绪变化却十分敏感。
察觉到女子闷闷不乐,他的眸中划过一道愧疚的笑容,抚摸她秀发的大手轻轻揽住她的纤腰。
落云曦想要躲避,众目睽睽之下却更会有了嫌疑。
她索性站着没动。
“既然哲王说你在他院子里休息,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君澜风厚着脸皮无视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
端木哲轻哼一声,眸光在端木奇脸上拂过,从九煞移到君澜风。
他放冷了声音:“虽然今晚不拜堂,但现在本王和王妃回院了,你们也确定要跟着?”
这明显地在下逐客令了。
君澜风不以为意道:“本王还忘了一件事,这一次来温阳府,本王是接了皇帝旨意的,勿必要将哲王和王妃的婚事督促好。你们既然没有拜堂,我有义务过去监督。”
他说完,薄唇边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怎么可能!”端木哲根本不相信,低呼一声,立时提出怀疑。
父皇任谁来温阳府都比叫君澜风来强啊,父皇可还没老糊涂,怎么可能叫对落云曦一往情深的君澜风来督促他们成婚?
九煞嘴角猛抽,将头低得更低了。
好吧,他也知道王爷这个旨要得太离谱了。
“可能也罢,不可能也好,本王都没必要向你证明些什么。”君澜风并不在意他信或不信,而是低头看向落云曦,扳紧的脸色刹那间松了下来,声音也蓦然柔了下去,“现在走吗?”
落云曦柳眉微蹙,看了眼远处。
似乎,她并不知道主院在哪。
君澜风见她想走,长臂一用力,便将她紧拥在怀,提起轻功,脚步轻盈地奔向黑暗。
端木哲气得眼睛发红,死死握住拳头,同样运用轻功追了上去。
以往种种也就罢了!
可今天,是他端木哲与落云曦的大婚之夜!却叫君澜风如此轻视,可想而知他心中的羞辱有多深!
君澜风迅若闪电,带着落云曦飞速离开。
身后,端木哲的脚步声紧追而来,却是一下被甩远,再一个转弯,便完全听不见了。
落云曦被男人拥紧,在他宽阔的怀抱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鼻边传来十多天没有嗅到过的熟悉体香,透着一股雄浑气息,将她整个人紧紧包围,无限安全。
双脚落地,头顶响起君澜风小心翼翼的询问声:“曦儿,看到我不高兴吗?”
落云曦抬起头,水润鲜艳的红唇翘得高高的:“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嗯,什么意思?”君澜风浓眉拧紧,“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恨不得马上见到你。现在终于感觉到你在身边了,你说我高不高兴?”
“可出嫁那天,你人去哪了?”落云曦不满地控诉道,“连师哥都来送我,你呢?你是不是恨不得我马上就嫁给端木哲?”
君澜风哭笑不得。
半晌,他无奈摇头,双手环住女子的腰,俊朗的脸庞移到她眼前,低声叹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送你呢?”
一句软话,便教落云曦呼吸一窒,心神也柔了起来。
“我目送着你们远去,直到看不见。我不敢去见你,我不想看到你穿着新嫁衣的模样,难受。”君澜风的声音有些嘶哑。
落云曦微张了嘴,低头去察看自己的衣服。
突然间,身子就被君澜风托了起来,几个旋转后,她感觉眼前一片黑暗,适才还能见到的灯火也都看不见了,飕飕的凉风自四周直灌而来。
“这是哪?”
一开口,便发现声音有些空灵,空气中有隐隐的回音。
“有人。”君澜风掩住她的嘴,低低道,“假山。”
果然,不一会儿,“吱吱呀呀”的声音靠近,两道脚步声走了过去,不多时,便消散在风中。
落云曦轻启红唇,才道出一个“这”字来,腰便被君澜风猛地匝紧,高大的身体紧紧压来。
她往后一仰,腰背处硌了一下。
原来君澜风的双臂挡在身后,以免她直接挨碰到冰凉的假山壁。
“曦儿,我想你,你有想我吗?”
黑暗中,男人亮晶晶的眼眸中燃起了火一般的热情,呢喃的情话如一只小手,拨动着落云曦的心。
两人站得那么近,能感觉到彼此灼热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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