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完,目光再一次森冷地在众臣脸上扫视一遍,尤其在落云曦和端木离脸上意味深长地逗留了一会儿才移开。
落云曦脸色极为平静,面对皇上饱含深意的眼光,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丝。
呵,他在考她的心理素质吗?
落云曦心中自觉地冷笑一声。
若是换了平常人,在听到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君主放下那一番狠话后,必定会有所心虚,或者害怕。但是,抱歉,卧底经验丰富的她是绝不会露出马脚的。即使离真相只有一步,所有人都怀疑她,但只要真相没有彻底揭开,她也会将一个被冤者的委屈表达得淋漓尽致腼。
何况这事,她既然敢做,必是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想着,眼光轻轻转向端木离。
端木离立即就感觉到她的视线,回望了她一眼,桃花目中满满都是令人安心的眼神揍。
皇帝命杜学士一一审查在场之人。
落云曦刚才并不在金华殿,她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面对杜学士的百般刁难,她都能从容自如地回答。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殿内的气氛也僵持着。
忽然,一道兰色身影冲了出来,直接跪到阶下,叫道:“皇上,是奴婢,是奴婢贪心,想要这放大镜,趁小姐让我替她整理衣着时,我偷偷放在了她怀里。”
众人定睛看去,这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杜灵身边的一名丫环。
“绿秀……”杜灵不敢相信地叫道。
绿秀满眼噙泪,身子伏了下去,声音嘶哑:“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颤抖着嗓音,将额头重重磕在红毯上。
杜灵看了眼杜学士,后者满面阴沉,并没有看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瞬间的沉寂后,皇帝甩袖喝道:“来人,将她拖下去处死!”
绿秀在杜灵跟前好几年了,说没有感情是假的,杜灵眸中划过一抹怒色,死死握紧拳头。
在看到杜学士的表情时,她就知道,绿秀是他推出来做替死鬼的,这向来是她父亲的作风,不是吗?
她知道,杜学士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声誉,因为看这情况,真凶是不可能查得出来了。皇帝或许也是这么打算的,就算查不出来真凶,也要趁此搜查机会,抓一个冤死鬼来洗清她的嫌疑。
杜灵一时间将真凶恨得咬牙切齿,充满愤怒的眼光也朝落云曦射去。
“杜小姐,还真是冤枉你了呢。”落云曦悠然地冲她一笑,朝她走来,嘴里关心地问道,“刚才你从高台上摔下来,可将腿摔残了?”
杜灵听她竟然诅咒自己将腿摔残,再也克制不住怒气,大声喝道:“别碰我!你的腿才摔残了!”
落云曦抽了抽嘴角,一脸委屈地看向皇帝:“皇上,臣女说错话了吗?做为一名大夫,关心关心她的伤势也不成?”
皇帝浓眉一蹙,杜灵这样的小气实在太不搭她的身份了!
朝臣席上果然有人露出嘲笑的表情。
“世家小姐也不过如此!”
“呵,还世家呢,我看连咱们家庶女都不如,起码的文明礼貌也不懂!”
“虽然我还没有完全承认落云曦是颜家大小姐这件事,但真的,和杜灵比起来,她实在好太多,简直就是个公主!”
低低的交谈声此起彼伏,越说越大,竟然有些不避讳了。
“别说了!”杜灵眼圈红了,冲着下面座席大吼道。
“朕看你闭嘴才是!”皇帝拍案起身,脸色沉冷如冰,声音带着帝王之怒,震得大殿的十二根梁柱颤了几颤。
“退下!”杜学士一张老脸青白交加,猛地拉过杜灵,交与身旁的夫人,“带走!”
他一掀长袍,跪到皇帝面前,哀道:“皇上,老臣教女不严,甘愿领罚!但灵儿也实在是受不过被冤枉的气,才会如此。”
皇帝深吸一口气,声音却仍旧冷漠:“行了,让人家西德国尽看笑话去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立刻看向西德王子。
西德王子讪笑了几声,虽然听不懂,可他却看得明白,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杜家走后,颜家也不想再久呆,颜国公起身告辞,皇帝准了。
皇上情知今晚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便匆匆散了席,让君澜风送西德王子回驿馆。
两人并肩出了金华殿,夜风吹来,西德王子猛地朝前头人头涌动处狂奔而去。
“你去哪?”君澜风剑眉一沉,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美丽的姑娘,你家住哪里?”西德王子紧紧拉住正要登马车的落云曦,着急地问。
君澜风刚到他身边,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脸色全黑。
落云曦莞尔一笑,看在他今晚助了自己的份上,这事说出来也不打紧,便说了自己的身份。
西德王子连连点头。
君澜风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见西德王子眉开眼笑,他心中越发地焦燥,伸臂便将落云曦揽在怀里,冲着西德王子横眉怒目。
如果这样他还看不懂的话,那他真要暴走了。
“曦儿,告诉他,你和我什么关系!”君澜风压根儿不顾四周围几辆马车投向这边的震惊目光,紧紧锁住落云曦。
落云曦勾起红唇,表情很无辜:“中山王,好多人在看着我们呢,你就不怕传到皇上耳里去?”
君澜风脸色沉着,不语,却搂紧了她,手避像铁一样,硬而坚实,硌得落云曦还有些疼。
西德王子确实明白了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张了张嘴,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一拳砸在君澜风肩上,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君澜风自然是一点听不懂,可他一转眸,却瞧见落云曦有些忍俊不禁。
他不由好奇地问道:“曦儿,他说什么?”
落云曦眼珠轻转,笑道:“你想知道?”
“嗯?”君澜风见她卖关子,有些着急。
“那你得用英语问我。”落云曦抱起胸,眸光斜斜瞥向西德王子。
“英语?”君澜风有些丈二着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西德王子他们的语言。”落云曦说着勾了勾手,示意他将耳朵移过来,君澜风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去。
听完后,他眸光微动,有如天边最亮的星辰,凝望着落云曦,薄唇微启,缓缓地吐道:“iloveyou.(我爱你)”
纵然是落云曦有心理准备,可听了这样一句话,脸部还是有些发烧。
君澜风有些莫名其妙,问落云曦:“曦儿,怎么了?”
他不是说,只要自己说了这句“英语”,她就告诉他西德王子说了什么吗?怎么看西德王子这么兴奋,更加令他茫然起来。
落云曦笑盈盈地看着他,眼中有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柔情,轻声问他:“你知道刚才你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君澜风顺着她的话问。
“我爱你。”落云曦以极小的声音说完,脸上红云更浓,她低下了头,刹那间的风情如微风拂开君澜风的心际。
“我不听到,声音大点。”君澜风一怔之后,故意问道。
落云曦抬头,娇嗔了他一眼。
以他那么好的内力,听不到才怪!
君澜风差点被她这柔情无限的眼神给融化了,早把刚才满腹的疑问丢到瓜哇国去了。
“曦儿……”他轻喃一声,凑近落云曦的双眼,晦暗的凤眼微闭,轻吻了下她的眼睫毛,低声却无比清晰地说道:“iloveyou!”
“轰!”落云曦的脸颊升起一团火,慌张地想要推开她。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
虽然那些马车为怕惹事,早早地驱走了,但宫门之侧,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隐藏在黑暗中呢!他竟然胆子这么大了吗?
“放开啊。”
“别这样,这,这里不方便。”
“别说了。”
“我无语,君澜风!”
落云曦想要崩溃了。
君澜风托着她的纤腰,眼角微弯。
“让我死了吧!”她闭上眼,身子直直往后仰去。
尼玛,早知道教了他这句后他就变成自动复读机,她还是不教的好!
然而,她还没有倒下,腰被一只大手用力托住,整个身体便腾空而起,在空中旋了个圈子,稳稳落在男人带有体温的怀抱里。
西德王子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他早被君澜风的疯狂给吓呆了,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们。
这还是那个当初府里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的“中山王”吗?
真是见了鬼!
君澜风得意地瞥了眼西德王子,横抱起落云曦,穿着乌黑官靴的右脚踩上马车横梁,纵身跃进车内,后脚并准确地踢打在马肚子上。
黄马长嘶一声,不待车夫有动作,便已疾驰而去。
“你也会说?”落云曦瞳孔放大,该不会他一开始就懂iloveyou的意思吧!
君澜风舒适地在座垫上找了个位置靠下,双手仍是不舍得离开她的腰,嘴中轻笑道:“听一次就会了,多听几次就猜到它的意思了。就像西德王子也知道喊出“中山王”三个字一样,他知道这是我,虽然不知道那是称号,不是名字。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三个字,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疯了。”
落云曦白了他一眼。
君澜风微微一笑,问道:“西德王子之前说的什么来着?”
原来他还记得这事。
落云曦侧过身子,将头枕在他胸前,拿手在他胸前胡乱划着,嘴里懒懒道:“他说他一直以为你是禁欲者,没想到你也会有女人,而且比他更狠,把最漂亮的女人给霸占了。”
说着,落云曦咯咯笑起来。
西德王子赞她最漂亮,她自然很高兴。
君澜风抽了抽嘴角。
从前他带西德王子回府居住过几天,自己府里找不到一个女人的影子,这事西德王子清楚得很,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自己。
“如果那时候就遇到你,那该多好。”君澜风抚着她的秀发,轻叹一声。
“呵,谁说没遇到呢?我躲在宫廷宴会角落的时候,你在哪呢?你不可能每次都不参加宫宴的,总有一次你在喝酒,我在受人欺负!”
落云曦翻过身,手臂撑在他的肋骨上,歪着脑袋说道。
君澜风被她说得心都酸了,紧紧抱住她,低声道:“我的错。”
落云曦这才满意地伏下身子,赖在他身上不想下来了。
“西德王子到哪再给你弄一块玻璃镜来?”君澜风低声问起这事。
“他哪里有呢?”在他面前,落云曦不必要隐瞒任何事情,便将自制玻璃镜的想法和盘托出。
“这样也行?”君澜风惊奇不已,“你会制作?对了,你和九曲指去过西德,那说起来也倒有可能了。”
“其实,我没有去过西德,西德语和玻璃镜等物的制法都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她不想欺骗他,唯有穿越这件事,她不能向君澜风坦白。
她不知道,也没有把握,他知道这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师兄的放大镜也是因我而打碎,我有义务给他重新制作一个。”
落云曦转开话题。
这一夜,两人讨论的无非是宴会上的尔虞我诈以及制作玻璃镜的事,且不提。
第二天,落云曦起床后,便离了颜府。
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府后门不远处,待落云曦上车后便匆匆离去。
驾车的是飞羽,君澜风因身有陪护西德王子的任务,故而不能陪她同行,便叫飞羽驾了他的专车接送落云曦,这样的话,出入也方便得多。
最重要的,颜家人不会知情。
落云曦打算制玻璃镜的事,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给颜国公等人知道,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担心。
场地选在郊外一处荒山野岭,君澜风已经连夜替她安排好了一处屋舍,人手也配齐了,现今所需要的便是材料和工具。
在这个大陆上,这些东西并不好找,但以她的身份,想要什么,渠道还是很多的。
忙了整整一天,落云曦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颜府。
刚打开自己的房门,便有一道身影自梁上飞过,声音固然极其微弱,却根本逃不了落云曦的耳力。
“谁?”她冷声问。
“我!”一袭黑衣劲装的男子跳下房梁,他缓缓扯开罩在面上的罩子,看向落云曦。
“是你?”落云曦悬在喉咙口的心刹那间放了下去,来人竟是萧铭,“你怎么穿成这样来我房里?莫不是又打什么烂主意!”
“你整天就知道怀疑我。”萧铭一脸委屈。
落云曦翻了个白眼:“南王,你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来我房里,还怨我不该怀疑你,你这话说给三岁儿童听吧。”
萧铭摇了摇头,这女人……唉罢了!他右手一扬,手掌摊开,掌心中赫然是一粒淡黄色的药丸。
“九头散的解药。”
只一句话便吊起了落云曦的兴趣。
“你有九头散的解药?而且给我?你打了什么别的主意吧?”落云曦警觉地问,他有这么好心?
萧铭神色一僵:“你不信吗?我就知道你防备着我,罢了,其实我也不想给你的,反正我师父在到处找它,不如让他给了杜晴烟吧。”
说着,他右手一笼,将药丸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