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辛环的话,李靖腾地站起身来,拔腿便向外走。黑焰驹和三足金蟾两个家伙闲来无事正在银安殿外嬉戏。见李靖急匆匆出来,三足金蟾“呱”地叫了一声,后腿用力一撑,窜到了黑焰驹的头顶。黑焰驹亦轻嘶一声,发足奔到李靖身边。
李靖翻身跃到黑焰驹的背上,也不用鞭策驱使,黑焰驹撒开四蹄便向外面奔去。
这些天黑焰驹和金蟾已经结伴将陈塘关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对道路非常熟悉,三转两绕,穿街过巷,片刻之间便到了西城门下,正好看到丁策一马当先,身后是一列长长的车队,远远地望见方氏兄弟跟在车队的后面压阵。
“末将丁策拜见侯爷!”丁策也看到了李靖迎面疾驰而来,忙滚鞍下马快步抢上前来抱拳施礼。
李靖也从黑焰驹上下来,紧走几步将丁策双手托住,笑道:“丁元帅一路辛苦,不必多礼!”
“元帅?”丁策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靖脸上现出戏谑之色,说道:“本爵已经将三军统帅的位子预留给你,并且通报了陈塘关的上上下下。有句话需要说在前面,既然丁元帅已经归来,以后这军中事务还是交由你全权做主。若无大事,千万不要来烦本爵!”
丁策脸上现出苦笑,心中却升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满足感觉。
说笑了两句后,丁策低声道:“侯爷,此次李老大人和老夫人、殷老爷夫妇一起来了。”
李靖微微一愣,因为父亲在朝中任职,殷仲达又有“炼锋号”的生意要经营,他本以为此次只有妻儿会来。先前还在盘算着如何劝说对勤恳敬业的父亲告老请辞,再鼓动殷仲达将生意的中心转移,而后便将四位老人都接到陈塘关,却没料到他们此次竟是一起来了。
他心中猜测其中必定有事,但此刻却不是细问的时候,急忙让丁策引着自己去见礼。
此刻后面马车上的李秉直夫妇、殷仲达夫妇听人报说李靖来迎接,都已从马车上下来,正往这边看来。
李靖看着又显得苍老了一些的四位老人,心中微微一颤,忙抢步上前,依次向着四老施以大礼。
施礼已毕,李秉直看着如今已建功立业、名扬天下的儿子,心中大是欣慰,少有地表示了几句赞赏后,吩咐道:“快去后面看看雪娘和两个孩子罢!这三年多来,着实苦了他们。”
李靖向后望去,却见殷雪娘也已从马车上下来,手中牵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身后侍立着香兰和紫燕。
“夫人!”李靖远远的招呼一声,快步走上前去——在公共场合,他自然不能像私下里一样称呼妻子闺名。
殷雪娘也低声唤了一声:“夫君!”
两人四目相视,不用多说什么,彼此自然明白对方的情意。
见走过来时,两个孩子却有些怕生地躲到了母亲身后。殷雪娘摇头笑道:“一别三年,连儿子都不认识你了。金吒、木吒,这便是你们的爹爹。忘了娘亲是怎样教你们的吗,还不快出来见礼!”
两个孩子显然很有些敬畏母亲,闻言后乖乖地站了出来走到李靖面前。他们先偷眼打量一下,李靖出征之时金吒只有两岁,木吒则是尚在襁褓之中,两个小小的脑瓜里实在没有对父亲的印象。但看到满面温和笑容的李靖时,究竟是父子连心,两个孩子心中都自然而然地生出亲近之意,原先的紧张和畏惧一扫而空,一起规规矩矩地下拜道:“孩儿金吒(木吒),见过爹爹!”
“好孩子!”李靖哈哈大笑,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原地连转了三个圈子。
两个孩子先是惊叫一声,随即觉得很是有趣,双臂搂紧李靖的脖颈,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小的心眼儿里,都感觉这个刚刚见面的爹爹似乎比向来严肃的娘亲要好相处得多了。
“两个小家伙,还记得姐姐我么?”李靖身上青光一闪,妞妞现身出来。这几年她多数时间都在太虚镜内睡觉,只间或露面几次。
木吒自然已经完全没有了对于妞妞的印象,金吒却还隐隐约约记得这个曾陪自己玩耍的小姐姐,当即让李靖将自己放下,大喊了一声:“妞妞姐姐!”张开两只小手向着妞妞跑了过去。
“停!”妞妞忽地平伸双臂,双掌掌心向前将金吒挡住,而后走到眼巴巴望着她的金吒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比了比高矮,似乎有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蓦地将小小的身躯向上一挺,整个人蓦地长高了一截,比本来已经和她齐平的金吒高出一个头,相貌也由原来五六岁的小女孩长到七八岁的模样。等变幻完身形,妞妞却不理已经瞠目结舌的众人,自顾自地走到眼睛瞪圆、嘴巴张圆的小金吒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满意地笑道:“这样子才像姐姐和弟弟么?”
李靖摇头叹息,将怀中看着妞妞移不开目光的木吒也送到她的身边,招呼大家先回护国侯府再慢慢叙谈。
一行人到了侯府,两位夫人和殷雪娘等女眷带了三个孩子自往后宅安顿,李靖则请了父亲和岳父通往银安殿叙话。
李靖将先前的疑问向两老提出,问他们为何放下了朝歌的事情。
李秉直和殷仲达对视一眼,脸上都显出苦涩的神色。殷仲达摇头叹道:“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此次我们两个老家伙差不多是被人赶出了朝歌。”
李靖目中闪过一丝寒芒,沉声问道:“岳父此言何意?”
殷仲达忿然道:“当今这位大王即位之后不久,便将其心腹费仲擢升为中谏大夫,而且是纳言司十二中谏大夫之首,你父亲反要屈居其下。自上任之后,那费仲便处处针对你父,对他所做的任何事务都横加指责,十足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父实在不愿受那小人之气,便索性辞了官职。”
李靖冷笑道:“那费仲是个油滑人物,此次如此旗帜鲜明地针对父亲,想来定是得了身后之人的指示。”
李秉直和殷仲达都苦笑点头。
李靖又问道:“岳父你的生意可是也遇上了麻烦?”
“靖儿可还记得那尤濯?”殷仲达脸上现出怒色,“此人在朝歌重开‘千锻号’,军械监已将来年所有军械制造的生意交给了他。我们‘炼锋号’一笔生意也未接到,自然难以经营。”
“那人倒是好急的性子,竟这么迫不及待地将咱们这一家人远远地赶离他的视线!”李靖先是大怒,随即却又笑了起来,“也罢,对于咱们来说,从此一家人守着这一片基业安乐度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