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彻底开始无赖,蛮横的一甩头,“我今天就是不想让你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云裳额头上飘过三根黑线,暗香自己最近是不是应该听香香的话去寺庙里烧香拜拜,怎么走到哪儿都会遇到这样无聊又无赖的人呢?
她环抱双肩,索性闭口不言。和这种人说话,每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屈尊逾贵。
两人如此僵持不下的时候,便听到有清亮的声音说道,“云裳?你怎么会在这里?哦?紫潋公主万安。”
云裳听见这声音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朝他笑了下,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原来这个人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紫潋公主!这个公主的脾气不怎么好,刁蛮又任性,但是却很得皇上的喜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难怪自己这么难以脱身,原来是惹上了这个霉头。
幸好,陆谨来了。
她抬头看过去,却见到陆谨的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子,容貌俊朗,骨骼清奇,身高臂长,身上颇为精壮,衣裳被汗沁湿显露出里面肌肉的轮廓曲线来。云裳没什么反应,却看到那个刁蛮公主脸上一红,不大好意思的别开脸,却忍不住拿眼睛一个劲儿的往人家的身上瞟。
云裳勾唇一笑,“陆大哥。”
“陆谨,你今日也进宫了么?”紫潋公主终于反应过来,红着脸开口说道。陆谨再次拱手,“舍弟不日前刚刚回京,承蒙圣恩隆眷,今日来宫中面圣。”
“原来这位就是陆家的二公子。”紫潋的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人家好几遍,恨不能将这个青年扒光了衣服吃下肚子里去似的,云裳冷眼旁观,心想这古时候的女人真没节操,见到男人都情难自禁么?
陆谨赶忙介绍,“正是,舍弟陆慎,目前司职左防卫大营骁骑将军一职。”
紫潋听完更是眼冒精光,连连称赞,“陆将军年少有为,真是国之栋梁。”
云裳无聊的抬了抬眼皮,正看到陆谨看向自己的目光,听他开口带着犹豫说道,“不知云裳为何在此?”
云裳何等聪慧伶俐,立刻绕开那个讨厌人的公主往陆谨身后一站,“我刚刚走迷了路,幸好公主在这儿为我指路,正好你来了,我就不劳烦公主了。”她说完给了陆谨一个眼神儿,示意他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紫潋公主脸上乍青乍白,这妮子还真生了一幅好嘴,谁要给她指路了?还把她说成是一幅仁慈的好人模样,也不亏心么?见她要走,紫潋顿时沉了脸,将计就计的说道,“是呀,本宫甚少能找到知音一起赏花论景,不知何时还能与云裳郡主一起赏玩?”
云裳停了下脚步,回眸笑道,“云裳家里没有大把的红花绿叶,书籍典策倒是不少,哪天公主想看,不妨屈尊到相府,云裳一定设宴招待。”
紫潋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去相府里看她的书?
“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差遣,我等就先告退了。”陆谨趁热打铁,紫潋公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诸位请便。”
云裳恨不能立刻脚底抹油,溜得特别快。出了花园的大门,几乎是拉着陆谨的袖子一路小跑,陆谨哭笑不得的跟着她跑了一圈,“刚才见你和她斗气时也没这么紧张啊。”
云裳喘了口气,叉着腰,“结怨这种事,还是越少越好,我难得进宫一次,可不想就这么得罪了这位爷。”
陆谨哑然失笑,掏出帕子来给她,“擦擦汗。”
“谢谢。”云裳拿过来就往额头上擦拭了起来,蓦地想起,这个举动似乎并不怎么优雅,何况身旁还有一个陆慎。
她尴尬的笑了下,讪讪的放下帕子,到了个万福,“陆二哥好。”
陆慎是个冷脸的人物,看清她面孔的时候有些微微怔住,蓦地想起那一日街头的黄昏里,这个人似乎是惹了不小的麻烦。
他微微点了点头,“小郡主好。”
云裳又擦了擦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武将出身的人总给她一种压迫感,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糟糕。”云裳一拍脑袋,“顾姐姐还在宫门口等我,那个,陆大哥你知道怎么出去么?”
陆谨淡淡一笑,他就知道她才不会是刚刚和紫潋公主相谈甚欢呢。
“正好我们也要出宫,一起走吧。”
“陆大哥。”云裳随他们一边走,一边随口似的问道,“你们刚刚是去见了圣上么?”
陆谨瞧了她一眼,点头,“正是。”
云裳也不避讳,直接脱口而出的问道,“圣上可有提起过楼家的事情?”
陆谨似乎早就料到云裳会这么问,“皇上未提一字。”
“哦,”云裳低下头,片刻又问道,“那圣上有没有提起关于瀚海国或者是苍浯国的事情?”
陆谨和陆慎对了下眼神,云裳捏了把汗,试探性的问道,“圣上的意思可是要与它们开战?”
陆谨彻底惊讶,反问道,“你如何得知这个消息?”
云裳退后一步,扶额叹息道,“果然如此。”
几人便说边行,已经到了宫门附近,顾籽萄早就等在那里,见云裳出来,赶紧迎了上来说道,“怎么出来的这样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云裳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只是走迷了路,幸好遇到了陆家的两位兄长,才将我带了出来。”
顾籽萄也和他们一一见礼,折腾了这一日,云裳只觉得有些身上出的都是汗,黏.腻腻的难受,便回头对着陆谨和陆慎说道,“多谢两位大哥,改日登门拜访。”说完就拉着顾籽萄上了马车。
陆谨回头正对上陆慎若有所思的一张脸,解释道,“你才回来没多久,这位楼家的小郡主就是这么个活泛的性子,你们以后多接触接触就好了。”
陆慎摇了摇头,看向马车消失的地方,淡淡的开口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之前,是见过她的。”
陆谨皱着眉,只待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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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如何?有没有什么收获?”坐定之后,顾籽萄连忙问道。云裳笑了下,“算是有收获吧。”
“我打算明日上午的时候再去一次宫里……”
“嘘。”顾籽萄朝她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云裳愣了一下,不解其意。顾籽萄柔柔的笑了下,抚摸着她的额头,因为身上有汗,额上的刘海已经被粘在了脑门儿上,她将它们分开,才说道,“别和我说,做什么,如何做,都是你自己的决定。而至于这个计划,我并没有参与其中。”
云裳暗暗赞叹顾籽萄缜密的心思,自愧不如的说道,“顾姐姐,是我语失,说了不该说的。”
“没什么,”她轻轻笑了下,“你到底不是在京城里的官宦家长大的,对这里面的勾心斗角还是不怎么了解,有的话,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对别人讲。”
云裳点点头,将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云裳,你我虽然相处的时间没有多久,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十分有心机的女孩子,相府那块巴掌大的地方是养不活你这条大鱼的,凤朝与瀚海国,东海国不同,女子可出朝为官,也可上战场厮杀,与男子无异,你今后的作为,非是我能预言。”她说着,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皱起来的眉头,“天也不早了,你跑出来一天,还不赶紧回去,小心云钰敲你的脑袋。”
云裳点了点头,匆忙离开,顾籽萄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去,默默的说道,“楼云钰的性命,可都在你的手上了。”
第四十二章 非君子之约
云裳一路上脑子里反复琢磨的都是刚才在宫里的一幕幕,每个人说的话,每个人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她都记在心里,在脑子里走马灯一般的筛选着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行至大街的一处十字路口,云裳堪堪转过街角之后,便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定睛一看,可不是那没正行的莲准是谁?
云裳柳眉一竖,“你怎么在这儿?”
“问得好。”莲准挑起一边的眉毛,促狭的看她,“小郡主,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察觉,自己走错了路么?”
云裳又惊讶了一回,举目四下看,果然,自己走得这条路是回倾芙园的那一条。
“习惯真可怕。”云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叹了口气,又“咦”了一回,问道,“那你在这儿站着又是为什么?”
莲准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笑不语。云裳瞧他笑的那副样子恍然大悟的说道,“你是早就猜到我会走错路,对不对?”
瞧她指着他的手指都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莲准轻笑了下,将她的手顺势牵住,“小郡主好聪慧的头脑,你这么快就猜到了呀。”说完还不忘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云裳顿时头大,瞧见身边的人们都不住的往他二人的身上来回瞟,觉得这么大摇大摆的在这儿站下去实在不是事儿,也没来得及挣脱他牵着自己的手,就说道,“香香呢?你跑出来了,她呢?”
“香香那个丫头啊,真是心疼你,怕你这么热的天气出去回来不舒服,特特的去熬了一锅绿豆汤,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莲准做出捧心之状,“奴也是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
云裳听得浑身恶寒,她心里装着别的事情,也未和他计较,二人回到新居,入目,云裳就吓了一跳,却原来在自己不在的这一天的时间里,这座新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老旧的家具和摆设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一进门,就看到院子的左手边被安置了一个鱼缸,正中间的青石板用清水冲洗过,显露出好看的纹路,右手是一片刚刚翻新的地,露着黑压压的泥土,散发着阵阵草根的香气。
云裳掩盖不住一脸的好奇,往里信不走去,看到自己的卧房也变了模样,一尊四角六棱的青铜兽脑香炉安放在房间的一角,袅袅的冒着香气,卧室中间的古董架子被换走,摆放上了一架八扇的屏风,正面看是八美图,反面看则是一幅完整的富春山居图。
出了卧室左右两边的厢房也是如此,被重新装潢过。她越看越疑惑,自己临走的时候似乎没有对香香说过要把家收拾成这个样子吧?
“惊讶么?云裳小美人儿?”莲准斜靠在门框上,看她发笑,“今天时间仓促,就只能调换这些了,等明日我再派人去采买些好的沙曼来做床帏,你知道……”他忽然凑近了云裳,邪邪一笑,“你知道这闺房里最不可少的,就是趣味。”
云裳瞟了他一眼,“房子随你处置,不能花太多的钱。”
“钱财如粪土,千金散尽还复来,我的云裳小美人儿,怎么这么想不开?”
“钱财对你是粪土,对我是宝贝,你若是嫌弃我抠门就赶紧找个大方的人家去住,我这家底子薄,禁不住你大手笔扑腾。”云裳坐下喝了一口茶,香香捧了一只大碗,兴冲冲的跑上来,“小姐,喝这个!我加了冰糖!”
云裳接过来一饮而尽,刚喝完,碗就被莲准拿去,放在手里来回来去的看,看过之后随手丢到院子里,“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你。”香香气的指着他骂不出来一个字。
“这都是粗瓷大碗,怎么能给云裳小美人儿喝茶用?”肇事者没有一丁点认罪悔过的意思,反而笑得一脸轻松,“只有冰坑玉种的琉璃盏才能配的上我的云裳小美人儿。”说着,他的手还不老实的往她的下巴上一抹,轻佻的挑了一分。
云裳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冷冷横他一眼,对香香说,“香香,去再盛一碗来。”香香跺了跺脚,跑走了。
云裳站起来,自己去关上了门,莲准吃吃的笑着,说道,“天色还早,怎么,云裳小美人就难耐寂寞了啊?”
云裳背靠在门上,似笑非笑的挑了下唇,“莲准,你的嗓子是什么时候倒的?”
莲准似乎愣了一下,说道,“去年中秋。”
“是吗?”云裳轻笑,声音里有明显的不信,“可去年孟秋灯会上,还有人在京郊的佛云阁里见到过你唱戏。”
莲准也笑了下,“天下人长得相似的何止万千,云裳小美人儿怎么就这么笃定那个人一定是我呢?”
似乎早就料到他不会承认,云裳也笑了一回,眼神却犀利无比,“被赶出戏园子的时候,你还是个有骨气的伶官,黄昏街头再见,你就变成了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莲官儿,你还真是个天生的好戏子。”
莲准揉了揉脸,无限的哀怨留在眼里,千娇百媚的一转瞬,他说道,“云裳小美人儿今晚上似乎有些不同。”
“我的确是有话要说。”云裳的声音低沉的好似一汪静水,没有半分的波浪,“我只问你三个问题,莲准,你要如实答我。”
“好。”某人眯起眼眸,秋波点点似有星光。
“第一,你处心积虑接近楼家,可是要对楼府不利?”
“没有,我承认,我进相府却有自己的目的,然而却没有打算对楼家的人有半分不利之心。”
“第二,你将要在这里呆多久?”
“呆到我达到目的的时候。”
“你的目的可否对楼家或楼家的人不利?”
“云裳小美人儿,这可是第三个问题了。”
“好吧,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的第三个问题。”云裳顿了顿,说道“你可是瀚海国或者苍浯国派来的探子?”
莲准好看的眼睛里流出一点惊讶,煞是无辜的说道,“我的小美人你是不是热糊涂了,我怎么可能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云裳正色道,“不许跑题,回答我。”
“当然没有。”莲准也收敛起笑容,回答。
“好吧。”云裳沉吟了半晌,才缓缓的说道,“我一直相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样的一句话,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无奈,那么日后你我互不干涉对方,你看如何?”
莲准幽幽一笑,似乎露出来一点阴谋得逞的味道,伸出一只玉色的手掌来,“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云裳也伸出手来,和他连击三掌。
一个契约就此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