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藏都藏不住了。
吃过午膳,傅沧泓挥退众人,携着夜璃歌走到榻边,拉起她的手细问道:“璃歌,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
夜璃歌本欲否认,可看着傅沧泓那殷切切的目光,她又于心不忍,只得轻轻点头,孰料傅沧泓顿时像孩子一般跳了起来,欣喜若狂:“孩子,我有孩子了,璃歌,我们有孩子了!”
他这一吼不打紧,顿时把满宫的人都惊动了,无数人齐刷刷地跑过来,曲膝跪下:“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看赏!通通看赏!”傅沧泓大手一挥。
像是春风,突然间吹皱一池子水,宫苑里百花开遍,到处是欢声,笑语。
站在琼花树后,火狼默默地旁观着那一幕盛景,眸中平静无波。
有喜了。
有喜了。
好似一阵春雷,轰轰然碾过。
也如一轮红日,突然间冲破云霄。
他从来没有想见,这个消息会令那个男人如此欢欣鼓舞。
夜璃歌,你能令他幸福,能令他非常非常地幸福。
夜璃歌,你一定要好好爱他,好好好好地爱他,因为,他把一颗心,连同他的整个世界,都交给你了。
你,就是他的全部,也是他心上的阳光。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否能听到,不过,他会衷心守护他们的幸福,包括他们孩子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傅沧泓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或者是老鹰一般,处处护着那个女人,但凡她走一步,或者一饮一食,他都全方位照料到位,常常弄得夜璃歌哭笑不得。
也很开心。
“沧泓。”
“嗯?”
“我会好好地,你去上朝吧。”
“你真会好好的?”
“嗯,我真会好好地。”
“不会乱跑?”
“不会。”
“不会生气?”
“不会。”
“不会乱吃东西?”
“不会。”
傅沧泓像个保姆似地,左叮嘱右叮嘱,确定夜璃歌真不会搞出什么事来,方才穿上朝服去了。
但夜璃歌怎么会如此“安分守己”?等傅沧泓一走,她就提起裙服朝外走去。
“娘娘。”姣杏儿赶紧跟上来,十二万分小心地道,“请您看在小殿下的份儿上,就在殿里呆着吧。”
“再呆下去,我都快发霉了。”夜璃歌嘟起嘴,不满地嚷嚷。
姣杏儿只能陪着笑脸——皇上已经再三叮嘱过,倘若娘娘有任何闪失,这满宫里的人都得小心脑袋。
她姣杏儿虽不怕脑袋搬家,但因着对夜璃歌的感情,是故也很想看到她腹中孩子安然降世,并不愿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我就到院子里瞅瞅。”
夜璃歌言罢,绕过她继续朝外走,姣杏儿无可奈何,只得紧紧跟上。
雨后新晴,空气格外清馨,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浮动着,鸟儿的鸣声间或从枝叶间传来,让人身心舒爽。
“啊——”夜璃歌不由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北皇,真是恭喜啊。”男子爽朗的笑声忽然从殿门外传来。
夜璃歌转头望去,却见同样丰神俊朗的两个男子,并肩而入,眉宇间皆是笑意飞扬。
“璃歌——”左边的男子赶紧着跑上前来,满脸嗔怪,“不是让你在殿中呆着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看你紧张得,”夜璃歌捋捋腮边秀发,露齿一笑,“就算孩子,也需要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嘛。”
“说不过你。”傅沧泓转头,叫过曹仁,“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取件大氅来。”
“是是是。”曹仁赶紧点头,忙不迭地去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防范于未然
“看来这一次,北皇是要喜得龙子了,这样,咱们不如缔结婚约如何?”
“婚约?”傅沧泓一愣。
“对啊,恰好阿诺儿,也身怀有孕了呢。”
“是吗?”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缔结婚约嘛,”傅沧泓摸着下颔,“且让朕仔细考虑考虑。”
“嗬。”北堂暹将双手环于胸前,“看来北皇,是要端架子。”
傅沧泓但笑不语。
“好吧。”北堂暹洒然一挥手,“不过,你可不要后悔,我的女儿,将来定然是倾国倾城的。”
“你就怎么能肯定,是女儿呢?万一是个儿子怎么办?”傅沧泓不买帐。
夜璃歌站在一旁,看着两个男人斗嘴,不由觉得甚是有趣。
傅沧泓甚少看她笑,此际不由更加卖力——其实,以他的堂堂万乘之尊,是不必做这等事的,但是在夜璃歌面前,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说笑归说笑,夜璃歌知他们有要事谈,故此略站了站,便在姣杏儿的陪同下回寝殿去了,傅沧泓领着北堂暹进了御书房,这才将面色微微一沉:“说吧,你此次前来,到底为了何事?黄金,还是兵力?”
“我想,再借三十万兵卒。”
“三十万?”傅沧泓唇角边浮起几许冷笑,“北堂暹,你好大的口气。”
“我想,这点兵力,北皇手上还是有的。”
“纵然有,我又凭什么要借给你?”
“倘若我扫清海域,北皇不也可以安枕无忧吗?”
“北堂暹,”傅沧泓目光凛凛地看着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朕知道,你是个野心勃勃之人,焉知你扫平海域之后,不会将矛头转向陆地?到那时,朕岂非养虎为患?”
“哈哈哈哈。”北堂暹放声大笑,“北皇此言果然有趣,纵然如此,难道以北皇的聪颖智慧,还会忌惮于我吗?”
“忌惮,相当忌惮。”傅沧泓丝毫不打马虎眼,反而显得十分地郑重其事,“北堂暹,这世上千千万万人,我都不忌惮,唯独你,我却十分地忌惮,所以这一次,三十万兵卒,我一个都不会借给你。”
北堂暹双瞳一凛,倘若是寻常人等,必定早已发作,但他好歹是一方雄主,老于世故,当然不会跟傅沧泓立即翻脸,而是淡然一笑道:“罢了,生意不成仁义在,咱们不必学那起小门小户之人,见解上稍有差池,立即红口白牙相向,北皇虽如此说,北堂暹还是一如从前,诚心相待,只希望与君长相交好。”
见他如此礼下于人,傅沧泓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提起笔来,在宣纸上写下大大一个“和”字,双手捧起,递给北堂暹:“既如此,朕便以此一字赠予尊驾,愿与尊驾长相交好。”
北堂暹笑眯眯地收了,从怀中摸出只小小的象牙盒,轻轻推到傅沧泓面前:“蔽国小力弱,无以为报,唯有此一件小礼物,还请北皇笑纳。”
“嗯。”傅沧泓点点头,“午间将在龙极殿设宴,请北堂王爷尽情享用。”
“多谢。”北堂暹也是识相之人,知道今日这一遭,自己必定是白走了,但他不急不恼,神情坦然,举手投足间,依旧是一派谦谦君子之风,却教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让人引着北堂暹去龙极殿,傅沧泓来来回回,在御书房里踱了会儿步,复折返龙赫殿。
一进殿门,隔着屏风瞧见夜璃歌斜倚在榻上,傅沧泓放轻脚步,绕过屏风,在床榻边立定。
他不确定夜璃歌是醒着还是睡熟了,是以良久不动,却是夜璃歌坐起身来,抬眸看向他:“沧泓?你怎么——”
“心里有件为难的事,想跟你商量。”傅沧泓言罢,侧身在榻边坐下。
“和北堂暹有关?”
“嗯。”
“怎么?”
傅沧泓看了她一眼,方道:“你觉得北堂暹这个人如何?”
“腹藏韬略,精明强悍,无论乱世还是盛世,他都能如鱼得水。”
“是啊,”傅沧泓轻轻点头,“说得不错,正因为如此,我实不敢对他掉以轻心。”
“你是怕他强大之后,会率兵入侵北宏?”
傅沧泓拿起夜璃歌的手,轻轻握住:“在你我有生之年,他还不会,但倘若有一天……”
“你想得太多了。”夜璃歌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头,“北堂暹今年多大?跟你我岁数一样吧?我们俩若是不在了,那北堂暹也必定活得不长久,所以,决定双方关系的,不是我们,而是下一代。”
傅沧泓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夜璃歌的话一点不假,如今,天下局势已定,要想人力强改,是非常困难的,除非是有巨大的变数出现,而北宏和海外的角力,确实应该落在下一代身上。
“倘若祈儿能强大,自能继往开来,倘若祈儿……”
“为什么是祈儿?”傅沧泓转头看了她一眼,“我还想着——”
夜璃歌抬手摸了摸小腹:“我腹中胎儿并未出生,将来如何还很难预料,是以,现在应该全力培养祈儿,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况且祈儿资质不差,难道不是?”
傅沧泓没有言语。
对于这件事,他实在是很难有什么言语。
而夜璃歌的大度和从容,往往都在他的估算之外。
“依你说来,我现在该如何对待北堂暹?”
“一如既往,以礼待之。”
“好,我知道了。”傅沧泓点头,“就依你说的办。”
因为商议妥当,他有如吃了定心丸,也不再犹豫彷徨,起身出了寝殿,往龙极殿而去。
夜璃歌仍旧安安稳稳地躺着。
她相信,傅沧泓会把一切处理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