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不知道?
只是,每每一碰到跟她有关的事,他就控制不住,因为那是他今生唯一珍藏在心底的人。
唐涔枫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贺管事沉默着。
“最后一次。”唐涔枫终于像下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一般,站起身来,“只当是最后一次。”
御花园。
夜璃歌立在树上,抬头看着枝头的琼花。
那么大,那么美。
“你在想什么?”傅沧泓走过来,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什么都没想。”夜璃歌转身,看着他摇摇头。
傅沧泓便不言语。
“你是要……”她的声音有些飘浮,“告诉我什么吗?”
“不。”傅沧泓摇头。
今天的感觉很奇怪。
真地很奇怪。
夜璃歌主动走上前去,将他抱住。
画面一瞬间很安静,只有无数的花瓣儿,纷纷扬扬而落。
不用多说一句,他们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这一瞬间,世界安好。
……
坊间的假币仍然在泛滥,情况并无丝毫好转,傅沧泓心中不禁犯了疑猜——难道说,唐涔枫真地打算,不淌这趟混水?
倘若他拿定主意,自己也不能把他如何,只是这心里,却着实难受得紧。
看来,靠人不如靠己,求人不如求己,虽是个皇帝,也有难办的事啊。
就在傅沧泓正深深思虑,要采取什么措施之时,裴延之忽然满脸兴奋地冲进来:“皇上,皇上。”
“何事?”
“这是唐涔枫今日一早,送来的密信。”
密信?
傅沧泓伸手接过,视线扫过那些字,心中忽然有如被一道亮光照透,想不到,事情居然如此简单!
可,如此简单的事,满朝文武和他,为什么都想不到呢?
“皇上。”
“朕知道了。”傅沧泓摆摆手,令裴延之退下,继而开始批复奏折,待处理完所有事,身子方才往后方一仰,靠上椅背。
其实,就任何一个人而言,问题解决,该是件非常愉快的事,可傅沧泓却仿佛始终觉得有个疙瘩。
尤其,他更不想夜璃歌知道,自己是依靠了唐家的力量,方才渡过这场危机。
夜璃歌也聪明地没有问。
如果爱他,只需要默默地支持。
傅沧泓去上朝了,夜璃歌一个人回到龙赫殿。
才踏进院门,便听见一阵剑气嗤嗤声,她收住脚步,却见傅延祈手执短剑,轻纵腾挪,动作敏捷异常。
想不到,数日不见,这小家伙的进步竟如此之大。
听见她的脚步声,傅延祈收势,转脸看着她:“母后,您回来了?”
“母后回来了。”夜璃歌提步近前,轻柔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子。
“母后,我练得怎么样?”
“不错,很不错。”
“真的?”傅延祈两眼眯成一条直线,“母后没有骗我?”
“母后做什么要骗你?”
“母后你说,”傅延祈紧紧拉着她的手,“将来有一天,我能不能超过父皇?”
“超过你父皇?”夜璃歌却是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孩子心中,存了如此大的“志向”。
“母后你说,能,还是不能?”
“能,当然能。”
“母后,祈儿还要学下棋,学治国,学兵法,学医道,祈儿什么都愿意学。”
“嗯?”夜璃歌更加错愕,不过立即点头道,“好,祈儿愿学,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只要你认真努力,什么都可以学得会。”
“谢母后。”
母子俩正说着话,忽见安阳涪顼低着头,从假山后转出,他似乎正在想什么心事,是故根本没有察觉到夜璃歌母子的存在,竟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青璃?”傅延祈出声叫道。
安阳青璃蓦地一怔,像受了惊吓般抬头,然后慌慌地行礼:“见过姨。”
夜璃歌只点点头,并没有多问——自从前次那件事后,安阳青璃的性子便变了许多,在人前愈发地小心翼翼,怕有任何行差踏错,因为他不是这宫里的正经主子,是故宫人也不是很注意他,只有姣杏儿,在照顾他的衣食上,略略用心点。
看着安阳青璃落落寡欢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夜璃歌总觉得心中有那么一点难受,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母后。”傅延祈拉拉她的手,“我去和青璃说说话儿,好吗?”
夜璃歌摇头——或许,让安阳青璃一个人呆着,好好治愈心中的伤,也不错。
母子俩回到寝殿中,傅延祈又恢复了那活泼的劲头,跳上椅子,在桌边坐下,从罐子里拈起枚棋子:“母后,教祈儿下棋吧。”
“好。”夜璃歌点点头,也拈起一枚白棋来,下在东边角上。
“母后,我这招棋应该落在哪儿?”
“你想落在哪儿,就落在哪儿,初学者不需要任何指引,按照你心中所想去下就成。”
“真的?”
“真的。”
“那好。”傅延祈“啪”地一声搁下棋子,然后拿眼偷瞅夜璃歌,却见她脸上的表情依旧那么淡然。
不一会儿,棋盘上便落满棋子。
毫无疑问,当然是夜璃歌胜。
“母后,我还要再下嘛。”傅延祈嘟着小嘴,撒娇。
看着他那近乎无赖的模样,夜璃歌不由乐了,伸手在他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傅延祈故作夸张地叫了一声,然后把盘上棋子全推下去:“母后,再来嘛。”
母子俩连对五局,都是夜璃歌赢,傅延祈顿时不乐意了,小嘴翘得老高,可以挂个油壶。
他再一次推开棋子,趴在棋枰上,嘟嘟囔囔地道:“母后,你太厉害了,祈儿不是你的对手,祈儿求饶。”
说着,他打个呵欠,就那样呼呼地睡了过去。
夜璃歌站起身来,将他抱入怀中,细细整理好他衣服上的褶子,看着那酷似傅沧泓的眉眼,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从内心而言,她是一个十分刚强的女子,在儿女情事上,未免淡薄些,再兼从未生养,是以对世间女子真正的情怀,并不那么能够体会。
可是此际,瞧着这个孩子,她却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傅沧泓悄悄走进,颇为意外地将室中情景尽收眼底,然后缓缓靠近前,也在榻边坐下,伸手戳了戳傅延祈粉嫩的小脸蛋,轻声道:“这小家伙,睡得倒挺沉。”
“别闹他。”夜璃歌将傅延祈藏到一旁,略带嗔怪地扫了傅沧泓一眼。
“瞧你。”傅沧泓有些讪然,“像藏个宝贝似的,我又不会吃了他。”
“你先坐着。”夜璃歌言罢,站起身来,抱着熟睡的傅延祈走向床榻,弯腰轻轻将他放下,方才折回桌边,“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朝务都处理完了啊,所以回来陪你。”傅沧泓说着,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轻言细语地道,“我想你,哪怕一个时辰看不到,心中都会很想很想。”
“贫嘴。”夜璃歌难得地撒个娇,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
“难道你不想我?”傅沧泓半点不恼,反把脸凑到她跟前,看着她嘻嘻地笑。
夜璃歌撑不住,也笑了。
索性,傅沧泓将她拦腰抱起,朝床榻上走去。
第四百七十三章:鬼魅而阴诈
“主人。”
“嗯。”
“主人到底打算怎么样?”
“你沉不住气了?”
“属下只是担心——”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面具男子一摆手,“去吧。”
黑衣男子隐身退去。
司马衷躺进椅中,对于这世间之事,他早已洞若观火,知道世事虽无常,但万变却不离其衷。
心。
不管再怎么变,圈裹于其间的人心,却始终是不变的,他在等待一个契机,等待傅沧泓和夜璃歌其中一人的心,出现裂隙。
只要心有漏洞,便会给人可趁之机。
缓缓地,司马衷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胸口——而他自己,是没有心的,因为无心,所以亦无情,无欲,无惊,无怒,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会引动他,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偏离目标。
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