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中既探到顾氏金仙灵息,原承天反倒极其冷静。他有姬老祖与令老祖所赠的灵符法宝,无论是逃是避,皆是从容。只是他自从窥见仙族弟子的杀伐手段,心中雅不愿与其为伍,此次若动用仙族之物保命,就觉得欠了仙族的一份人情,日后行事岂不是多了许多羁绊?
他可以肯定的是,顾氏虽然瞧破了域字真言,其灵识未必就能探到自己的灵息,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份尚未暴露。
更重要的是,他的神识已探出这位顾氏金仙灵息强弱不定,就连呼吸亦是不均,此为身受重伤之兆,因此原承天判断,此修未必就肯理会一名过路的修士。
因此原承天不急不忙,首先收回神识,以防被顾氏金仙所察,再用剑文祭出一道藏身慝影法诀,相信足可以在顾氏金仙面前隐去身形。
果然,剑文法诀祭出之时,那顾氏金仙就“咦”了一声,显然对灵识中忽然失去原承天的身形大感惊讶。
原承天暗叫侥幸,也亏得在混沌残境之中的不移时域中一呆三十年,才将这剑文明悟,否则今日着实凶险了。若是被迫动用姬老祖与令老祖的灵符法宝,那真是情何以堪?
而在原承天决定不用姬令二祖所赠的法宝保命时,原承天心中已然明白,自己与仙族已是越来越远了。
便在这时,那顾氏金仙闷哼一声,就从云端跌落下去,直直的坠向地面。
原承天大吃一惊,那金仙是何等修为,就算只有一息尚存,也可行得遁术,由此看来,此人伤势极重,已近油尽灯枯了。
这时原承天好生为难,此修去而复返,就是来取自己的性命,终遭仙族大能阻截,才会遭此重创,自己若是去救此人,又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可“见死不救”四字,却如一根根尖针,刺得原承天心中痛极。心中忖道:“原来我还是做不到。”
就在原承天天人交战之际,一道金光自极远处蓦的一闪,就到了面前,瞧着着顾氏金仙离地面不足十丈了,那金光恰好赶到,将顾氏金仙卷在其中。
原承天暗自警惕之心,今日之遇着实古怪,若是那来者亦是顾氏弟子,今日之劫又该如何避过?
那金光再次闪回空中,一道声音忽从金光中传了出来:“莫非是原前辈。”
仙修之士过耳不忘,因此这声音只说了三个字时,原承天的脑海之中,已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他不由得收了域字真言,喜极而呼,道:“原来是任兄。”
金光刹时散去,现出一名白袍修士来,正是原承天前世较交,天灵宗的创宗之祖。
天灵宗本以“大行有常,天道若缺”八字排行,但此修既为天灵宗创世之祖,身份超然,怎可与天灵宗诸弟子混为一谈,因此其名乃叫任太真。此修当初飞升昊天之时,受过原承天一番提携爱护,今日重逢,着实令人欢喜。
任太真手中挽着一人,正是顾氏金仙,不过此人已是昏昏沉沉,神智不知。任太真袍袖一拂,将此人收进袖中去。
这时任太真飘然而至,将原承天双手紧紧一握,道:“太真与前辈两世结缘,何等之幸。”饶他已是金仙大成境界,那心境也是动摇不定,面上好不欢喜。
原承天道:“任兄今日已是金仙大成,前辈二字再也休提。”
任太真摇了摇头,道:“若无前辈传功援业之德,怎有在下今日?想今日昊天,正因为诸修不知尊卑,不知敬畏,才终有仙乱之兆。“言罢叹息不已。
原承天点了点头,道:“昊天之事,直到今日我才略知一二。“
任太真道:“我自前辈去后,倒也逍遥,后因九珑弃世轮回,这才得遇苏老祖。那苏老祖自是仁德,然而那苏璇枢虽是大能之士,却是……“言罢连连摇头。
原承天道:“观苏氏行事,的确偏于急狭了,因此承天有一事甚是不明。想我前世之时,但凡大能之修,大多亦是大德,便是我凡界修士,大多亦是如此。怎的昊天诸多大能,却无仁德之心,遇事只知诛杀。然而当今昊天界,就算诸修如此心狭,却能修成极高境界,难不成那天道也不来理会?“
任太真道:“诚如承天后言,前有顾氏百般设谋,后有苏氏擅设洗煞池,昊天之修,实不知敬畏二字。但即便如此,诸修仍是修行无碍事,似乎那七情六欲已非后仙修大碍了。至于此中情由,太真一直苦思不得。“
原承天道:“那煞气乃天地所设,唯恐我仙修之士逞性仗技,妄杀他人,实令仙修之士对世间万物,心存敬畏,如今苏氏不惜耗费资材,设此洗煞池,遂令仙族弟子妄杀无辜,昊天清平世界,顿成弱肉强者之境,怎不令人叹惋。”
想起自己先前亦是逞强任性,制成洗煞丹,岂不亦是逆天之举?幸好及时醒悟,逃脱慕氏掌控,才令洗煞丹不曾流传于世。此刻思来,亦是汗颜不已。
忽听一人道:“天道有偏,方使五界不稳,邪念横陈,亦使仙修之道,离弃昔日根本,当今昊天,着实便是个未世之像。”
原承天听到此言,耸然动容,自己也就罢了,任太真却是金仙大成之境,除了仙族几位老祖,以及百族落伽氏,又有几人能瞒得过他,悄然欺到身边?
他急急抬头瞧去,只见云端中立着一人,赫然是姬老祖。这时任太真却露出微笑来。
原承天在此处得见姬老祖,如何不惊,慌忙揖手道:“老祖。”却不知该说出怎样的话了。
这时远处又飘然掠来一人,正是天一神宫老祖令清禅。
原承天见两位老祖同时来到,更是惊讶。却见任太真与两位老祖相视而笑,这才知三人实为一路。
令清禅含笑道:“此处说话不便,只好委屈诸位,来我的法宝中暂时藏身。”
说罢袖中飞出一物,乃是一节竹筒。此物祭到空中时,便化成一座竹楼,却是黯淡无光,但既是令清禅之物,定是天材地宝无疑。
姬老祖拍手笑道:“好你一个令清禅,连那仙庭莲池边的修竹也被你取来,好不令人羡煞。”
令清禅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就拿玲珑宝阁来换?”
姬老祖斩钉截铁的道:“不换。”惹得诸修莞尔。
令清禅就引诸修进了竹楼,原承天用神识略略一探,心中暗暗称奇,此宝果然厉害,神识半点也瞧他不透,只怕大罗之修,也是瞧不见这座竹楼了。
那楼中世界,不过一屋一院罢了,不过这等仙庭宝物,自是纳须弥而入芥子,一屋一院,亦可化成庞大无极的一个世界。
令清禅道:“寒舍甚是简陋,着实有些怠慢了,也罢,只好装神弄鬼一番。”
说罢将手一拍,院中就现一桌四椅,那桌子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壶四盏,壶中热气腾腾,清香四溢,闻来应是一壶好茶。
姬老祖又羡道:“原来这仙庭甘露也被你取来一壶,实对我说,你那里还有何等好物,快拿出来瞧瞧。”
令清禅哈哈大笑道:“姬兄,哪里还有什么好物事。承天面前,莫要取笑。”就让原承天去坐首座。
原承天唬得不轻,忙道:“诸位老祖在此,承天怎敢擅居首席?自然是令老祖先请。”
令清禅摇头道:“承天,你只管坐,今日定会给你一个道理。”
那边姬老祖居然拉出椅子来,亦在劝坐,让原承天心中好不惶恐。而既然是两位老祖皆持此议,想来必有说法,也只好大着胆子坐下,却只敢坐了半边罢了。
他心中忖道:“姬春山原是说过,老祖有功不赏,实有说法。想来本该是仙会之后,老祖才会道出真情,今日恰逢此会,不知他说出怎样的道理来。”
令清禅又让姬老祖任太真坐了,这才提壶替诸修倒茶,那茶水在壶中时,其香已是溢满小楼,此刻到了杯中,香气更是浓了,原承天轻轻嗅来,心怀大畅,就觉得体内的别生仙芽微微一动。
等到那茶水入喉,原承天胸海之中恍然似乎多出几多玄承来,只是若要细辩,却是不能。
就见令清禅笑吟吟的瞧着原承天,道:“承天,此茶滋味如何?”
原承天道:“余香盈口,灵脉大畅,想来是仙家奇宝。”
令清禅摇了摇头,道:“承天犹在梦中矣。是了,承天蒙尘已久,未必就能睹物思情,此事却是急不得的。”
原承天道:“令老祖之言,着实令承天难以索解。”
令清禅道:“我等之日之会,虽是偶然,但今日不会,他日必得一聚,承天想来极想知道此中的道理了。”
原承天道:“还盼令老祖指点迷津。”
令清禅道:“我等今日四人之会,怎能是无缘无因?实因我等四人,皆有千杀劫果在身。”
原承天不由动容,缓缓的道:“原来当初仙庭之战,诸位亦在场中。”
三修相视大笑,任太真道:“世尊此言是矣,我们皆是劫中人。”
原承天听到任太真道出“世尊”二字,已是耸然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