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仙子死的时候,有很多人同时死去,很多人正在死去,还有很多人快要死去。
齐傲天,程睿,曾经誓言要杀死对方的两人联手作战,精疲力竭,快要被人杀死。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记不清第几次说这句话,齐傲天艰难摆手说道:“别再挖苦我。”
挖苦产生刺激,刺激激发潜力,十日鏖战,血衣杀者多次用这种法子让齐傲天重新投入战斗,反过来一样,也就是说,说出这番话等于认输。
无论齐傲天还是程睿,认输比让死更难些,然而......人力总有极限。
看看周围,跟随两人的人死伤殆尽,纵有己方、敌方也不相识,望着他们斗狠厮杀神色狰狞的模样,齐傲天感觉怪怪的,忍不住挠头。
“这事,到底和我们什么关联?”
“屁的关联。”
程睿沉默走进到齐傲天身后,幽幽说道:“我也不行了。”
齐傲天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听到血衣狂魔说这样的话,我心甚慰。”
“锥!”
最后一声低喝,最后一丝修为,最后一次杀人,最初一声叹息,程睿的声音活像烧红的木炭敲打出来,灰尘火星乱射般的感觉。
“他妈的。”齐傲天骂了句脏话。
程睿不知道他为什么骂,骂的是谁,懒得关心,自言自语说道:“不知道十三怎样了。”
“十三?他一定没死。”
抹一把脸,齐傲天有些愤懑说道:“按说这样死掉足够辉煌,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没能看到结果。”
不知不觉把目光投向远方,但有重重道法玄光阻隔难以尽透,齐傲天有些气愤。
“这货不地道,怎么着也该传个信儿啊......咦?!”
剧变之远方起,道道惊呼随风涛入耳,与之前喊杀尖叫声对比,一听就能听出区别。
惊呼声顷刻传遍整个战场,几乎来不及反应的那点功夫,轰鸣声停顿,法术终结,无数飞驰在空中的法器也都静止下来,或被主人收回。
粗一看,战争好似结束了一样。
“好奇怪啊!”齐傲天傻乎乎说道。
血衣杀者轻蔑地看了齐傲天一眼,心里想与这种蠢货并肩作战真丢人,想罢觉得无聊,于是扭过头去傻乎乎地望着那方。
那方飘来八百里大地,大地前端一颗三丈“小”树,却顶着一蓬千尺树冠。树冠之巅一座烘炉,烘炉上方旭日悬浮......小小骄阳三尺高矮,火意充盈而饱满,彷如新生婴儿般娇嫩。
骄阳,烘炉,火木同生吸引无数眼球,人人感觉奇妙而且奇怪,更奇妙而且奇怪的是小树当中打开一扇门,走出一行人。
不多不少,八百零一人。
白衣青年领头,身边美判红发红袍,走出后大手轻轻一挥,随意宣告。
“咳咳,那个,大家都别打了......”
“我来说。”白衣青年拍了他一把。
“这都争!”红袍红发有些惊讶,有点生气。
“那样讲没用。”白衣青年解释。
“哪样讲有用?”红袍青年愤愤不平。
“别废话,赶紧。”
白衣青年推他到一旁,之后依着之前模样挥手,在空中画了个圈。
“圈内敢战者,死。”
“......是该这么讲!”
红袍青年大加赞赏,随后轻轻推掌,把白衣青年画的那个圈推向四方,一推三万里。
“圈内敢战者,死!”
......
......
“那是什么地?”
“那是什么树?”
“那是什么人?”
十日鏖杀,最初参战的修士所余不多,因此认得记得狂灵地的人不多;陆续赶来参战的修士中,见过罗桑者居多,但都从未见过这样的罗桑。
虽有惊呼欢喜失望众,但对大多数人而言,那两个不知什么地上长的什么树下的什么人说什么“敢战者死”,显得很可笑。
红面老者不觉得可笑,相反一颗心沉入谷底,片刻犹豫,嘶声大吼。
“冲出去!”
很多罗桑人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暗想什么叫冲出去,咱们又没被包围、且占据上风;疑惑间他们看到红面老者的举动,率领一批精锐修家反向回头,杀向远方。
“拦住!”
火焱人不答应。虽不知道具体变化,虽然个个疲惫欲死,但仍本能地意识到有对己方有利的重大转机,纷纷出手拦截。
“杀!”
真是怪了,明明刚才无半点力气,齐傲天、程睿等皆认为再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回气,此刻偏又活蹦乱跳起来。明明刚才身边已没有相熟的战友,此刻偏又眉目鲜活,仿佛认识了很多年。
锥似狂龙,印照八方,所剩不多的六族子弟齐聚两人身后,衔尾追击。
似乎用不着。
不,是根本用不着。
“判令,乱世之罚!”
红发青年身边,三大鬼将齐齐现身,三百丈力士猛吹号角,三百条触手铺开万里,还有那团七彩流光爆射向天空,晃身化做一面迎风飘摆的大旗!
冥界军旗首次出现在阳间世界,上绣两个大字:铁足!
“这是你的军名?”望着那面旗帜,十三郎有些好奇。
“是不是很威武?”美判搓搓手,一脸云淡风轻表情说道:“随便取的。”
“是够随便的。”十三郎想了想,决定不告诉美帅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免影响军心。
“嗷呜!”
说话间号角声响起,嚎叫声烈,三万里远方陡现狂潮,无边无际的鬼卒大军蜂拥而至,一眼看不到边。
这里说的是修士之眼。
鬼从线中来,一品大判封地万里,这里的封地不是真的封地,而是指其藏兵数。
阳间世界发生战争,参与的人数常用多少多少万计算,冥界世界不太一样,他们用里。
万里一线,一品大判官独有法术,线内可藏万里兵......一个挨着一个站满万里的兵。
到底有多少?
美判自己都不知道。
冥界不同阳间世界,浩渺星空无边无际,冥界就是一界,一块完整大陆与冥海是其全部,这样的世界对照整个四大星域,其大、其众、其凶恶,可想而知。
在冥界,三几十万人参加......除非个个超级大能,好意思叫战争?
过家家还差不多。
......
......
“我的天啊!”
万里鬼卒三万里外展开,展开时再跨三万里,仍然显得很拥挤、前后左右乃至上下间距均有限;好在鬼卒擅长法术者不多,攻势展开扑咬撕扯者居多,专破神魂法体。
最先倒霉的不是修士,而是那杆至今不倒的千丈魂幡、及围绕守护在其周围的鬼雾。军旗升空的那个瞬间,魂幡发出呜呜哀鸣,丝丝缕缕鬼雾如烟飘荡起来,内里千万怨灵愤怒嘶吼,扯着、带着魂幡气息冲向旗帜,在一声解脱满足的叹息声中消失。与之相对应,千丈魂幡迅速缩小,任凭守卫修士如何施法,怎样努力,连减慢点速度都做不到。
人间藏鬼,理论上全部应该看成禁术,平时无人管、也管不了,正位判官现身阳世,对那些被拘禁的魂魄而言就好比家园打开了门,谁能阻止得了。
魂幡之后是法坛,三万里鬼卒杀入战场,如一道道城墙朝中央推进,法坛周围很快被挤满,那些主持种胎的修士来不及逃脱,疯狂施法轰向四周......
感觉就像几名大力蛮汉试图推动迎头扑过来的海啸,两个字:笑话!
浪潮汹涌很快将法坛彻底淹没,所有人、魂被撕成碎片。
蚁多咬死象,何况那是一品判官的蚁;入军前,铁足个个在阴司留过精魄,战死便可转世,若能积累军功,转世后气运还会加强。
除了那些一心想在冥界发展的家伙,除了那些想为来世攒些本钱的家伙,人人不惧、渴望战死。
与这样的军队战斗,注定是一场悲剧。
“完了,彻底完了。”
何曾见过这般景象,红面老者仅用三息便得出结论;他唯一不解的是,对方拥有这般强大的实力,为何不一开始就亮出来,非得等到双方战至极限。
“老夫愿意和谈,不,老夫愿意......”
“判令已出,晚了。”
军旗之中传来美判的声音,丝毫不存商量。
一锤定音。
......
......
“六族子弟,集中到老夫身边来!”
鬼卒无尽,乱战如麻,罗桑修士狼奔豕突,火焱一方亦觉得无所适从;听、看、想,人们慢慢意识到那批人、鬼是友军,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呢?
身边到处是鬼,有些擦身而过,有些贴面疾驰,很奇怪它们是如何分辨敌我,从不对火焱一方修士发动攻击。即便这样,火焱人依旧胆战心惊,不少修家护罩全开重法筹备,随时防备可能到来的围杀。
关键时刻,狂胖子的声音响遍四方,先将一簇簇幸存的六族修士聚合到一处,这才慢慢联络其他,招呼那些后加入战场、火焱其他地方的修家。
“魔灵老怪,好久不见!”
“耒阳道友修为大进,可喜可贺。”
“百年重逢,紫菱师妹越发光彩照人。”
逢认识的人就打招呼,狂胖子龙行虎步,笑容满满,仿佛六大宗族没有因为此战遭到重创,自己也没有内伤纠结一样。交游广阔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楚狂意识到,当下不仅仅只是两域战争的转折点,同时也是六族、自己树立威望的大好时机。
事实的确如此,以往战争持续百年,几乎所有火焱修士都认为,两域战争结果未知,六大宗族铁定完蛋;既如此,相比其余势力内的涅修,六大宗族大佬地位明显有所不及。
眼下,一切都变得不同。幸存下来的各方大佬眺望四周,再看看狂胖子红光满面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家伙的运气怎么那么好。
伤疤未褪私心显,这就是人修。
“感谢各位道友仗义援手,请先到这边来暂歇,稍后老夫为各位介绍十三先生,还有冥界一品大判......先生怎么来了,来老朽替先生引荐......”
“正事办了再说。”
摆手示意无需殷勤,十三郎把齐傲天、血衣杀者叫来身边,安置在罗桑树下分说几句,与齐傲天低语数声。
“现在?是不是等打完仗?”刚刚体会到罗桑的好处,齐傲天脸色阴晴不定,有些迟疑。
“大局已定,本判要带十三走。”美判抢先开口,神色冷酷。
“啊?”齐傲天一头雾水,血衣杀者目光微寒。
“哎呦呵,朝本判瞪眼......哎你干吗呢这是,本判怕你被人骗了,试探一下。”
“是我自己要去,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十三郎解释着,顺手把美判扯到身后。
“呃......那好。”
齐家少主重又起身,深吸一口气息,抬手点指人群中某处。
“齐守仁,出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