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灵机这个名字在十三郎脑海里牢牢扎根、生长、位置越来越重。每当记忆稍有模糊,它便冷不丁蹦出来,总能吓人一跳。
同名者天下多之,巧合也很常见,可是像这样临时起意都能碰上,着实令人难以置信。沉默中,有了名字的骷髅得到权限,摆出自己的疑惑。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又不愿意当问题问......算了,你怎么来的?”
听到前半句十三郎已经醒转,收敛心神大方说道:“萧十三郎,狂灵送我过来。”
灵机愕然说道:“你是宿主,狂灵怎么有本事送你过来?”
十三郎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
片刻后,灵机赫然摇头,说道:“不太容易适应。好吧,你问。”
十三郎说道:“你认不认识灵机?”
灵机愣愣看了十三郎好一会儿,说道:“没病吧你?”
十三郎平静说道:“如果这是你的下一个问题,我可以提前回答:没......”
“等等!这个问题不算。”急忙阻止,灵机回答道:“取这个名字纯属偶然,我不认识别的叫灵机的人,满意了?”
“如果这是你的下一个问题......”
“不是!”
明明规矩简单而且合理,灵机感觉累的不行,想皱眉意识到自己只有眉骨,无奈说道:“我的问题是刚才那个,你是宿体,怎么可能跑到里面来。”
“不晓得。”十三郎果断回答道。
“怎么能不晓得......”灵机有些抓狂,急得用手去挠头。“我不是想提前问。可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想想吧,要是问什么我都回答不晓得,你怎么办?。”
“这还是下一个问题。”十三郎淡淡说道。
“......”
“我可以提前回答你一次。”十三郎又说道。
“那好,接下去你连问两次。”灵机怒了,强调自己言而有信,喝道:“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十三郎平静说道:“我会杀了你。”
灵机张口结舌,半响才意识到自己暂时摆脱不了刀下鱼肉的身份,神色悻悻。
“听起来很简单的样子。”
“本来就很简单。”
随口应着,十三郎提出问题:“一,你为什么和天道一伙儿对付狂灵;二,你出现的那段时间我很倒霉,后来拼命骂了你几句,突然就恢复正常,为什么?”
灵机仔细听着,听完莫名觉得生气,愤愤说道:“沾上我的气息,倒霉是应该的,骂我做什么?”
十三郎静静望着他,说道:“这是下一个......”
“不是!”
灵机真怒了,因为十三,同时也为了自己。他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重复同样的错误,还总是这么好奇。
为什么骂?管他为什么呀!想骂让他骂,想杀任他杀,这才是自己应该秉承的原则,也是自己的道。今天不知道发了哪门子邪,想知道的事情半点没弄明白,尽在不相干的东西上纠结。
“绝不能再这样,绝不!”
内心一再警告,灵机开口说道:“第一,我和天道不是一伙,相反我以杀灭天道为己任。至于为什么对付狂灵,狂灵号称不灭,我以灭世为修行,当然容不得它。那时候的我太弱小,天道正值新生旺年,我对付不了天道,天道奈何不了我;偏巧他想制服狂灵、又怕狂灵反扑凶猛伤了自己的根,于是就找到我来帮忙。”
天道是敌,狂灵也是敌,灭谁都是灭,不杀白不杀。
解释一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十三郎点点头,说道:“我呢,倒霉停顿怎么回事?”
灵机裂开嘴巴,空荡荡看着有些瘆人,得意说道:“严格讲的话,这可以算又一个问题喔。”
十三郎提手,做势欲动。
“一个问题重复两次,不算,我懂。”灵机赶紧大叫。
十三郎收回拳头。
“你这人真没劲,开开玩笑都不行。”
擦一把并不存在的汗,灵机说道:“是这样的。我和你们不一样,理论上界魂能够复制任何事物,唯独拿我没办法。你用界魂从那个废物的身体里提出我的本源真意,直接送到界魂里面;换言之,那个世界的我已经不存在了。正因为如此,将入未入的时候我有气息泄露,不管谁沾上都得......都得倒霉。后来我走了,气息成为无根之木,加上我和狂灵、天道斗这么多年,早已衰弱的不成样子,那点气息威力不足当年万一,折腾几次自然消解。”
稍顿,他说道:“话说回来,那毕竟是我的真身法意,你才这么点修为、沾上居然能够活下来,当真了得。”
这番话包含的内容相当多,十三郎默默记下所有词句,留待慢慢思索。
“到你了。”
“嗯,到我了。”
灵机抖擞精神,问出最想知道的话。
“你身上怎么会有界魂?不不不,我换个说法,你身上界魂怎么来的?”
“朋友送的。”
“是谁?他在哪里?”
出乎十三郎意料,听到这么荒谬的回复,灵机并未像狂灵那样不知所错,相反似乎早有预料,急忙忙追问道:“我能不能见见?”
十三郎冷冷看着他,心里暗想这货到底是不是装,没理由蠢到这地步。
这次不同前几次,双方对眼足足过了好半响,灵机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犯规,一次三下。
“能不能先回答我这一回?我保证,只要你答应,接下来不管你问什么,都会如实、详实解答,还能指点你点东西。”
期待神情,灵机用力拍打胸膛,打了几下发觉不够响亮,改为拍打脑壳。蓬蓬闷声连响,它把目光移向叮当那边,蛊惑的声音说道:“包括怎么救她......哎你干什么,啊!”
无缘无故一拳捣出,灵机的身体破成碎片,脑壳掉在地上嘶声大吼,可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纵然没有血肉肌肤,仍能看出其此刻心情极其愤怒,怒不可遏,无声质问。
“为什么?!”
“有事,下次再聊。”
十三郎随口回应,管他能否听得见。
......
......
恰逢有一天清晨,做茧孵化的蚁后有了动静,很大。
茧内传来嘶鸣,不像虫子嗡嗡唧唧,而是如同狮吼虎啸般威震八方;不仅如此,吼声当中带有一股摄魂之意,凡人只觉心惊肉跳、但不明所以,十三郎为之一震,目光发亮。
不在于力量有多大,关键在吼声来自荒古,跨越无数时空后撞入耳鼓,带来天地初始之气息。听到声音的那个瞬间,十三郎不由自主想起狂灵,想起头上那个环,甚至想起刚刚对面交谈过的灵机,无论哪种,皆不能与之相比。
这简直荒唐!
小小一只低阶妖虫,且是照出来的赝品,怎么可能与那几种气息相提并论,甚还占据上风?
“欧昂!”
“什么声音!”
灰哥醒转,叮当随之醒转,一人一驴脸带惊容,很快发现四周万籁无声,只余那个茧子震动连连、嘶吼不停。
找到声音来源,叮当头个感觉是失望,随后惊喜,再来浓厚担忧不止,眼露怜惜意。
“不是蝴蝶,是......它很痛苦啊!”
痛苦,没错。狮吼也好虎啸也罢,吼声蕴含极致痛苦,彷如切魂断魄、滚水灌入血管经脉,犹难形容那股痛至绝伤的感受。痛苦愈甚,茧子震颤越发剧烈,渐如击鼓雷鸣般跳动不止;其四周,残存飞蚁团团飞旋,围绕跳动的茧子嗡鸣伴喝,带来一股虔诚祈祷的味道。
时间每过一瞬,嘶吼声剧烈一分,内里包含的痛苦随之加重,内里之物如何不得而知,但在周围听来,无可忍受。
“哥哥。”
“没办法。”
明知道叮当会失望,十三郎不能不讲实话,无奈摊手。
“这种事情不能胡乱出手,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那可怎么办。”
说来并无太多关联,今日之前还将飞蚁当成需要防范的对象,然而不只是怎么了,叮当听着吼声心里格外难过,就像打小玩伴在眼前受到伤害,无能为力一样。
“也不是一点忙帮不上......”
破茧重生,生出来的东西是啥都不晓得,这种情况下提到帮忙,十三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红尘意、帮助它强化生存意志。然而话说回来,茧内生灵吼声凄厉,但能听出其意志强大,一点都没有被痛苦折磨到想死。
能给他的它不缺,所缺少的......不知道是啥。
灵魔真气十三郎有的是,可是之前他已经看到,蚁后在吞食两气时的态度相当严谨,一丝一毫不敢贪心。给人感觉就像丹师调配材料一样,精准为首,多了反而成毒。灵魔两气如此,五彩丝就更不用提了,说什么也不敢胡乱用,再说十三郎也指挥不了。
犹豫中,茧子内的声音越发尖锐,但其音量有所降低,还有其弹动的幅度明显减弱,飞蚁盘旋疯癫,嗡鸣声焦灼......所有迹象都在表明,情况不妙。
“必须想个办法出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