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前人人不得闲,仙灵殿内二人讲,两人听。
“萧十三郎多智擅谋,多谋者劳于心,劳心者多疑;可多散迷雾,虚实相伴,致其无力。”
“萧十三郎为对方主脑,同时为杀将,好勇斗狠,喜亲临锋矢;此人多次以弱胜强,弄险已成习惯,可设局诱之,当有所获。”
“萧十三郎实力强横,其强主在肉身、宝物、兽宠,神通其实寻常;据此三条布局,事乃可为。”
“萧十三郎身边皆为大能,以化神之身指挥生修、甚至劫境,势如落足于累卵,麻雀架鹰,但凡出点差错,必遭反噬。”
“萧十三郎为至性之人,身边带有多名小修,且视为亲族;由此入手,或可迫其所为。”
“萧十三郎......”
“纸上谈兵,一群废物。”
苏大老板面色疲惫,抬起手用力揉揉眉心,阻止地缺再讲下去。
“虚实相伴迷惑对方,通常讲不算错,但我听说萧十三郎一手促成六方会谈,眼下这局势不见得比那种情况复杂,怎么个迷惑法。亲临锋矢弄险成性,事事有成,这不是局不局的问题,关乎到气运。再说实力,此子偏爱肉搏没错,但若因此轻视其道法,嗨嗨,本座只能说一个蠢字。”
逐条反驳,苏大老板言辞轻蔑,对那些献计献策的修家不屑一顾。其面前,天残地缺面面相觑,心里想照你这么讲岂不是没办法了,一个化神修士天下无敌?
苏大老板不在意他们怎么想,自顾沉吟说道:“后两条稍稍有点意思,以弱驱强好比仆强主弱,长久必乱;然而眼下情况不同,外力巨大内里必合,等闲差错乱不了。再有那个胁迫之策......此为绝户计。萧十三郎与程睿性情相仿,动辄死仇再难挽回,不宜轻用。”
听到“绝户计不易轻动”,天残地缺默默低头,神情有些怨毒。
稍顿,苏大老板说道:“沧浪那么多修士进阶生修,除尔等外,几乎个个受其恩惠,就没有人替萧十三郎说话?”
“......有。”
断腿之疾难愈,地缺至今都是跛子,先挪了挪腿脚换到舒服的位置,这才开口言道:“欧阳燕舞,燕山,都曾有过建议。”
苏大老板问道:“讲些什么?”
天残站出来说道:“欧阳言道,萧十三郎与程血衣走到一起,实为形势所逼而导致,主张彻查当年事,为齐傲天翻案。”
苏大老板神色微动,赞叹道:“能言敢断,直奔要害,了不起。当年本座一看便知其不俗,如今看起来,还是低估了她。”
老板旁边,银袍青年闻之挑眉,开口道:“能得大老板赞誉,那位欧阳燕舞当有所长,可她这么做,等于当众驳斥程默,难道不是莽撞?”
苏老板回头微微点头,解释道:“上使慧眼,然而莽撞有莽撞的好处,具体要分情势而论。这样吧,上使初来,对这里的状况还不是太了解,稍后老夫为你详细解释。”
青年身份尊贵但是好说话,略略点头便不在争,随口吩咐天残。
“你继续讲。燕山又说些什么?”
“是。”
天残应着,先朝青年施礼,恭敬回答道:“燕山没有明确态度,只列举了几件与萧十三郎有关的小事,声称供程长老参考之用。”
呃?青年好奇问道:“什么样的小事?”
天残回答道:“其一,萧十三郎出身灵修,逃亡时被迫进入魔域,结识燃灵圣子,进而广交好友,为后来的灵魔会盟打下基础。”
银袍青年不明所以,问了句:“用意何在?”
身边苏大老板说道:“燕山为人老辣,此意其实为了帮衬欧阳,证明萧十三郎不注重门户种族,与六族关系并非不可调和。”
银袍青年略一思量,笑了笑说道:“用心良苦。然后?”
天残说道:“其二,萧十三郎始入道院,以学子之身返回复仇,连杀战道双盟数人。”
不待青年再问,苏大老板解释道:“估计是想说萧十三郎有仇必报,不为规矩所限,手段毒眼光准,善于借势。”
银袍青年笑容更欢,说道:“兽潮之战证明了这一点,还有呢?”
心里感觉有些不妙,天残抹一把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其三,道院大比,萧十三郎誓杀夜莲,后来却与之多次联手,慢慢变敌为友,还曾在后来舍命相救,力搏乐洪涛与三面崖。”
银袍青年莞尔说道:“这个简单,他想说萧十三郎不像程睿那么迂腐......燕山想给萧十三郎铺后路,不自量力。”
苏大老板暗暗皱眉,问天残道:“还有么?”
天残轻吁一口气,迟疑片刻,彼此交换一次目光,才迟疑说道:“其四,萧十三郎炼有分身,被金乌带走修行。”
嗬!
惊骤如闻雷霆,苏老板神情大变,起身追问:“如此大事,为何之前不说!”
身边青年也在皱眉,但没说什么。
天残地缺声音微颤,齐声回答:“这件事,外人根本无从得知,我等以为燕山存心编造,目的是为了......”
蓬的一声,噗嗤一笑,闻者神情迥异。
苏大老板击碎桌案,勃然大怒。
“编谎编到真灵头上,一派胡言!”
“......”头顶雷霆之怒,天地二老伏地拜倒,想辩解无可可说,不辩有不甘心。
“苏老勿怒,此事怪不得他们。”
赶在天地二老认错之前为其开脱,银衣青年轻蔑说道:“其一,换成谁处在十三郎的位置,都不会将此事大加宣扬。其二,下界修士就是下界修士,纵然亲历真灵之战,看到也如雾里观花,图个热闹罢了。所谓不知则无畏,无畏则心存侥幸,有意无意选择回避,也是有的。”
道理对的,苏老板何尝不知道这点,奈何此前以为萧十三郎与真灵的关系是别人吹出来,如今扯出一只极有可能与之有“师徒关系”的真灵,岂能再如从前。
看出苏老板有顾虑,银衣青年说道:“就描述的情形看,彼时金乌只有涅级实力,或许还有不足。这么重的伤,距今只不过两百余年,不可能复原。”
“它迟早会恢复......”
“待到那天,这边大局已定,说不定两域都已经合一。届时先不说其它,纵然金乌肯为一名人修弟子出面,纵然它以全盛姿态出现,又能如何。”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苏老尽可放心。”
随口安慰,银衣青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寒芒,忽然想到什么,再问天残。
“对了,听了燕山的话,程默是何反应?”
“程长老?”
就像在生死边缘溜达一圈又回来,劫后余生的感觉一时难以消退,天残仔细回想,半响才认真开口。
“程长老没反应。”
“没反应?”银衣青年大感意外,不禁为之皱眉。
“真灵就是真灵,他怎么能没反应......你确定?”
这话问的荒唐,天残地缺均感受到一丝羞辱,奈何尊卑实力均如云泥,只好将委屈死死按下,再度点头。
“程长老吩咐计划照旧,没别的反应。”
......
......
“怎么能没反应?”
一样震惊,同等疑惑,飞遁途中,星盘之上无所事事,背斧汉子当先开口。
“先生真有分身?”
“废话。”小不点抢着回应,神情骄傲。
“金乌为师?”
“算是吧。”十三郎在想事儿,随口敷衍。
“金乌......是真灵?”
“这叫什么问题。”小不点大为不满。
“金乌也有强弱,不是生下来就是真灵。”
“那你说清楚点,什么样的金乌才算真灵?”
“这个......”邵林傻了眼,心想我又没见过真修,胡编么。
“说呀!怎么不说了?”小不点咄咄逼人。
“不要问他了,咱家那头金乌该算真灵。”
咱家那头?背斧汉子胸口犯闷,险些气到吐血。
“什么叫算!”
“受伤太重,境界与实力不相称。”
十三郎抬头看着程睿,说道:“我见识少,你给估计一下,咱家那头金乌当时什么实力?”
血衣杀者唇角微抽,鼓楞着眼睛沉吟半响,说道:“无隐藏的话,与涅修相仿。”
十三郎哦了声,不再言语。
旁边邵林赶紧跟上,鼓动道:“那也很厉害啊!真灵纵只有涅修之力,运用起来也是两回事。能请来不?”
十三郎点头。
“赶紧啊,正是用人的时候,要是嫌弃场面不够大,还有星域大战等着,定能大展......”
“两千年之后。”
“啥?”
“金乌寻找昊阳养伤,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随口解释两声,十三郎说道:“走的时候说过,至少两千年之后。”
“不是吧!疗伤也得分个情形,就没得更改?所谓事急从权,紧急状况当随机应变,该事先约个办法才对。”
“有的。”
“太好了......”
“本尊死,则金乌必至。”
“我操!”
邵林一下子没忍住,骂过之后眼睛转了两圈,又来新谋。
“装死行不行?”
“......你没睡醒?”十三郎翻翻眼皮,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试试呗,难说可以......”
“临大事前静心为上,不说那些没指望的事情。”
不耐烦邵林喋喋不休,血衣杀者开口言道:“程默看似成竹在胸,仙灵殿稳坐钓鱼台,怎么看都有些诡异,不像没有准备的样子。当时当下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妥当?”
“没有什么能绝对妥当,至于成竹在胸?”十三郎笑了笑,说道:“你认为,那些纸上谈兵讨论出来的法子对我有用?”
“我认为,他们的分析很有道理,位置、方向都找的很准。”
望着十三郎吊儿郎当的样子,程血衣神色凛然,郑重提出警告。
“人多力大智也强,骄兵必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