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少主变成程血衣,是不是有心人设计的结果?
谁也不知道程血衣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肯定的是即便他想了也没能找到答案,在那之前,程睿只能按照目前的轨迹走下去,不停杀人,不停变强,变强之后杀人,杀人继续为了变强。
这样修行毫无意义,这样活着生不如死,但与撕开伤口再撒一把盐相比,或许还要好过些。
十三郎声音驱缓,说道:“对几个伤员、后辈炫耀你藏的有多好?还是说你想证明自己想来便来想走就走,想杀人就能随便杀?”
难道不是吗?
虽与十三郎站同一阵营,周围人还是被这句话逗着了;血衣杀者无声无息欺近到这等距离,假如他想做点什么,比如杀两个人,手到擒来。
十三郎认真说道:“真觉得自己有本事,等我把大伙儿伤治好、调理好精神,再来试试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耀武扬威。”
多傻啊!
齐、邵两人心里不知怎么想,四老板快哭了,暗想这货是不是刚才伤了脑子,尽说蠢话,姿态还摆的一本正经。
程血衣不是当年那个陈睿,怎会上这种当。
别说,还真有点效果。
程血衣留意到了什么,问道:“你能治好他们的伤?”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目前看,六成把握。”
程血衣感到意外,说道:“六成,很不错了。”
十三郎及时跟上,说道:“你若是肯帮忙,晚辈还能增加两成把握。”
这就开始攀亲?四老板一旁目瞪口呆,心里想老夫自认变脸功夫不俗,与此子相比当真是......
程血衣冷漠说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后辈。”
十三郎骄傲说道:“论辈分,我与家成称兄道弟;论尊卑,沧浪属于齐宗;论修为,我赶不上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论年纪,四老板应该最老,少说比我大上一两千岁,真真尊老。”
啰嗦一堆,表情奇怪,就好像十三郎突然变笨了,完全听不懂别人嘲弄。
血衣杀者多少有点糊涂,说道:“主、尊、长、老面前,晚生后辈退开讲话。”
十三郎噗的一声笑,笑容轻狂笑容不屑,讥讽道:“听说你脑子不好使,之前觉得那多半是谣言,现在才明白别人说的轻了,血衣杀者何止脑子不好,简直无脑。”
“论辈分,在场三人个个高你半筹。”
“论尊卑,齐少主身系老祖血脉,你为程氏叛族之修。”
“论修为,我身后站着三位生境大能,你光杆一个;论战力,你高我三重且偷袭在先,本少依旧活蹦乱跳。”
“论年纪......”
一口气比较完,身边突然多出一名花裙子小女孩,十三郎宠溺揉揉小不点的头,指指程睿说道:“告诉这位小兄弟,妞妞今年多大?”
“八千七百九十三岁。”小不点声音清脆,所讲为刚刚得知的实话。
“我家女儿......嗯?”
十三郎得意洋洋,忽发现程睿有些不太对头,其目光直勾勾如同粘在小不点脸上,瞳孔眯成一条缝,面孔也一个劲儿抽搐。
犯忌讳了?还是击中要害?
灵机一动把小不点当成别样奇兵,此刻回想起刚才那个故事,见到程血衣的反应,十三郎意识到这般举动大为不妥,赶紧抢步上前。
“开个玩笑,别当真。”
“你......大胆!”
视线受阻,程血衣愤怒若狂,一样抢步上前。
三步千尺,转眼半程,血色身影在空中拉出清晰红绸,直至身前......方止。
不得不止。
利斧当面,群修合围,十三郎一手龙角一手龙石,感觉如君王握住整个江山。
“你别逼我。”
“不要伤她!”
呼喊断喝同时响起,此后陷入一片死寂,再无一人开口。
......
......
与程血衣打交道,最麻烦的地方在于距离。
去掉掌天弓,无一种手段能威胁到陈睿,不管是谈还是打,血衣杀者立于不败,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想打就打要杀便杀,想来便来想走随时可以走,遇到问题一时不明白,可退到远远的慢慢想。
那怎么行!
绝对不行。
或许程睿的确不适合搞阴谋,但他不是笨蛋,相反脑瓜子足够聪明;这场奇怪交锋进行到现在,人多一方终于创造出机会,将这位难相处、又不得不相处的对手拉上了台。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对你没有,对我家女儿更不会有,之所以这样,只为增加一点诚信。”
以谈判专家面对轻生者的耐心、还有好脾气,十三郎慢慢等到程血衣的表情稍微放松下来,才以诚恳的姿态开口。
“不要动手不要跑,现在我们好好谈谈。”
旁边四老板浑身冒汗,一部分因为疼,一部分因为分摊程血衣的压力太大,还有一部分因为十三郎;就内心想法而言,四老板宁愿如刚才那样,至少精神相对轻闲。
谈了半辈子生意,四老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经历这样一场别样谈判,大开眼界。
值得庆幸的是,程血衣的表现还算平静,既没动脚也没动手,仅以极缓慢的动作站直身躯。
泼风杀势如疾风暴雨,袖里乾坤锁控由心,十三郎之强亲眼所见,且刚刚亲自检测一遍,旁边还有一位可能会自爆的齐家少主,被这么几个人围在核心,强如程睿,一旦靠近也不敢轻动。
“她呢?”
通红双眼,血衣杀者防范周围、仍不忘搜索小不点,因不能专心,一时无法锁定其方位。
“空间天赋?”
“有眼光。”
赞一声,十三郎如实说道:“躲着呢,准备偷袭砍掉你的头。”
四老板又想骂娘。
程血衣没有发怒,相反慢慢平静、或者说清醒过来,先是凝神看了看四周,再把目光转回到十三郎身上,问道:“怎么谈?”
十三郎回答道:“很简单,你想要什么,我们想要什么,说出来看看对方有没有,能不能交换。”
这是做生意的套路。四老板暗自嘀咕,埋怨十三郎态度太直接,应先着手消除双方的戒备才合适。
程血衣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十三郎回答道:“半个时辰。”
啥?血衣杀者明显不懂。
“半个时辰和平谈判,期间只准说话,不准动手动脚,以各自最最严厉的誓约为证。”
解释一遍意图,十三郎发觉自己过于紧张,神情微赦继续说道:“这是前奏,无论谈不谈得成都以半个时辰为限,此后该打便打该杀就杀,双方不能后悔,更不准留难。”
程血衣想了想,问道:“你相信我的誓言?”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就冲你的名声,还有刚才对我家闺女的态度,为什么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程血衣长长沉默,良久说道:“谁先来?”
十三郎毫不犹豫回过头,对齐傲天说道:“他先来。”
“为什么是我?”齐傲天大惑不解。自己人知道自家事,齐家少主最清楚自己当前的分量,真正轻如鸿毛。
“因为你们两个是情敌,不共戴天的那种。”
“......”齐傲天哭笑不得,那边程血衣眼里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一闪即逝。
“快点吧,别让血衣兄久等。”十三郎连声催促。
“就是就是,磨蹭什么呢!”四老板意识到有便宜可占,连朝齐家少主打眼色。
“......”
齐傲天聪慧,齐家少主做不惯这种勾当,犹豫半响才说道:“如我违背约定,菲雨再不......”
“不行!”血衣杀者突然暴怒,拧眉断喝:“不许你以她的名义起誓。”
耳闻不如亲见,望着程血衣“痛不欲生”的表情,十三郎等人瞠目结舌,心里都在想,这家伙到底是痴情还是变态?
“你不懂,她根本不是她......”
心里觉得荒谬,齐傲天还想辩驳,可惜程血衣听不进去半个字,咆哮声声道:“不行就是不行,是也不行,不是更不行!”
此类场合四老板最有经验,赶紧圆场:“好好好,麻烦少主换个,阿猫阿狗都行。”
“呵呵,那敢情好......”本意是郑重,反被逼着虚情假意,齐家少主无可奈何,索性随意编个誓约。单就态度而言,傻子都能看出这次齐傲天心意不诚,甚都不愿意装。
不怕不真,有人捧场,齐家少主话未落音,十三郎回头看程血衣,理直气壮说道:“到你了。”
年轻人做事不牢靠,太急躁,太急躁啊!四老板心里直骂,暗想好歹咱们再出来个人,比如老夫来配合的话,保证让他看不出破绽。
程血衣的表现再度出乎大家意料,仅稍做犹豫便开口,破指圈符,起誓成约。
“以菲雨之名为誓,本座如先违背约定,千秋万载,百世轮回,与之再无重逢之期。”
言罢,程血衣屈身,盘坐,目光清明四望周围,潇洒挥袖。
“开始吧。”
“......”
这就算完了?
这也能算数?
周围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连最痛恨血衣的黄花姑娘都有些不自然,心里想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故意落大方。相比之下,四老板想法完全不同,心里觉得程血衣纯粹为了和齐傲天斗气较劲儿,心意肯定不诚。
该不该让他重发誓言?四老板没了主意,偷偷去拽十三郎。
“愿望变个样子当誓约用,你啊你,小聪明不少。”
十三郎没理四老板,收好龙角龙石坐到程血衣对面,感慨万千。
“性强心拧,还真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