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在空中飞射,周围人的心落到谷底,一片冰凉。
何问柳虽然疲累不堪,却不是谁都可以轻辱的对象。一喝之力让他连站都站不稳,老人是谁?
人家可不是奋出全力做雷霆之吼,其语气固然严厉,声音可不算大。周围众修甚至没什么感觉,岭南第一修便落入水中;看其自然沉浮的摸样,竟已神智不清。
一条小船马上赶到,身形壮硕的船夫乐呵呵将何问柳捞到船上便不再过问;其它几名稍慢的船家笑骂几句,大意是见他捞了好处,有些不忿。
不用问,这种情形他们见多了,根本不担心何问柳赖账或者撒野。话说回来,在水面之上,法力所受的禁锢之力极为严重,以何问柳现在的状态,还真没那个胆量。
船夫们闹了一阵,纷纷掉头驶往对岸,那名占了先的壮汉没有走,他要等何问柳清醒过来,向他讨要船资。
“十倍喔!”
小红还在生气,气哼哼朝壮汉叫道:“不给钱就拔了他的鸟毛!”
“扑通!”何问柳刚刚坐起来就再次摔倒,两眼望天目光散乱,哪里还能说出来话。
“好咧!”
壮汉吆喝一声,临了还不忘道谢:“三七好不好?”
“不行!,最少得四六!”小姑娘的表情如同走惯江湖的悍匪,猛恶到让人心寒。
岸上诸人渐有愤色,尤其那几名青年女修,眼巴巴看着在船上挺尸的何大修士,不知该不该说点仗义之言,又或是借机套套近乎,表示表示安慰等等。
正在骚动时,船翁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顿时令众人面色大变,随后便陷入狂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尔等已入道院,当谨记院规,勤修不缀,莫要得意忘形!”
于是乎,刚刚复活的雕像重新凝固,众人张口结舌望着船翁,心里都在想:“他在说什么?”
…
…
“紫云城即为道院,道院即为紫云城,城里所有居民,皆属道院弟子!”
“自踏岸的那一刻起,尔等即已是道院之人,当受院规约束。”
船翁不理他们怎么想,坐在船头如同邻里之间唠嗑一样说道:“老夫身为紫云城主,兼理本院院长,此人违反院规,略施惩戒以儆效尤,尔等可有不服。”
一道道雷霆炸响在人们的脑海,震得众人心动魂摇,咧着嘴僵着手,仿佛一只只中了定身术的蛤蟆。
这就算进了道院?
交点银子或者灵石就能进道院?这么便宜!
他是紫云城主?道院院长?摆渡的船夫?
难怪那小姑娘这般嚣张,难怪她敢说这是第一关,难怪她用银子做椅子,别说银子,就算她用灵石做椅子,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呃,不对,别说用灵石做椅子,就算他用灵石做床,做房子,也有大把人抢破头要送上门啊!
还有,什么叫违反院规?何问柳真的违反院规了吗?哪个院规上会写上这么一条:不得辱骂院长孙女!
他哪里是违反院规,他是在找死啊!
“扑通!”何问柳又一次坐起来,又一次躺下,再也不愿起身。
他真心希望自己没有听到这些话,永远这么躺着,甚至……永远不要醒来。
他想哭,真想哭。
不用问,自己没戏啦!现在的情形,别说什么内院外院,他连能否活下来都不知道,哪里还敢奢望其它。
岭南第一修?
呵呵!别说他只是个虚名,就算真正的岭南第一修,就算他的师门至尊又如何?在这位老人面前……又算哪根毛!
恍惚间,何问柳仿佛看到有无数张大嘴朝自己狂笑,有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晃动,还有无数惨无人道冷酷绝情的刑罚在等着自己,连绵不休,终生而不绝。
得罪谁不好,得罪一位祖宗,小祖宗!这种过错,甚至比得罪院长本人还严重。
老来疼小,这是千古不化的真理。
迷茫的眼神望着天空,之前种种浮现在心头,何问柳不停痛骂自己,简直就是个猪脑子,不,比猪还蠢一百倍一万倍。
紫云城这种地方,老人之前种种做派,无不显示出他不是普通人。可问题是,即便众人再怎么想再怎么猜,也不会认为他是院长啊!
那已经不能叫猜想,应该叫梦游,叫发癔症。
“活该!”何问柳对自己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声比天籁更天籁的声音,如同打了最大号的鸡血一般,蹭的一声从船上蹦起来,差点再次入水。
“念你初犯,老夫不会取消你的资格。”
老人看都没看他,抬手拍拍小红的头顶,眼里蕴含着浓浓的慈爱与怜惜,严肃说道:“老夫就这么一个孙女,尔等可不能欺负她。”
“谁敢啊!”周围人齐声痛骂。
在心里。
…
…
“尔等远来不易,向道之心身为坚定,道院自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入院一年,时满后以各自造化,有三条出路。”
老人将抽空的烟斗磕巴磕巴,随意说道:“其一自然是进入内院,继续修行直至期满。其二各回各处,天下之大,大道千万条,并非只有道院才能修行。其三留在紫云,成为此地居民的一员。”
一边慢慢装着烟丝,老人不疾不徐说道:“尔等都看到了,此地灵气稀薄,修行难度比之外界高出百倍,届时是走是留悉听尊便,任何人不得留难。”
说到这里,老人朝十三郎点头示意,说道:“给老夫点上。”
无数羡慕嫉恨的目光落在十三郎身上,无数人在心里后悔暗骂,暗想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花点银子就上了院长的船,还能亲手给院长点烟,简直令人发指!
十三郎同样震撼不已,苦笑着想自己以为经将老人想得足够高,现在看来,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他的表情依然平静,恭敬地弯下身子,伸出手指轻轻弹出一丝火苗。
一缕青烟渺渺升起,老人目光微异,禁不住多看了十三郎一眼。
“火焰不错,火候太差。”
十三郎大感羞臊,连忙说道:“晚辈学习火焰不久,尚未明悟其理。”
“喔,难怪不怎么相称。”
老人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周围的人群如饿狼般盯向这边,奇怪说道:“他们还等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城内,领取身份标牌?”
“大概嫌弃入院费太贵。”
小红及时接了一句,两手叉腰朝周围喝道:“嫌贵赶紧说,全额退还,马上走人!”
众人楞了一下,轰的一声四散而去,急慌慌如同一群入水的鸭子。
开玩笑,想拍马屁也得看看对象,堂堂一院之长,是你想拍就能拍得到的么?话说回来,修道的人哪个不知道,机缘这种事情,错过了就错过了,这个时候死皮赖脸往上凑,纯粹自讨不是。
何问柳?谁还记得他啊!
…
…
别人不记得,何问柳总不能忘记自己。
他从船上站起身,老老实实向船夫缴纳了十倍船资,随后跪倒在地,朝老人的方向嘭嘭连磕三个响头。做完这些,何问柳上岸随人群朝城内而去,不敢耽误分毫。
人群散尽,码头上的人们各忙各事,一派安宁祥和的味道。
老人满意点点头,回身朝十三郎说道:“少年人,你觉得紫云城如何?”
十三郎一揖到地,真心赞美说道:“晚辈叹服。”
“马屁精!”灵机战战兢兢待在一旁,内心诽谤道。
老人好似能听到他想什么,转过头说道:“你也去吧,记住不要闹事。本然的话,休怪老夫替你师门清理门户。”
“呃……”
灵机傻了眼,心知自己的计划又一次泡汤,悻悻不甘又不得不躬身行礼,很老实地说道:“晚辈不敢。”
说罢,他抬头朝十三郎笑了笑,表情和哭没什么两样,随后便转过身,朝紫云城而去。
小红不高兴地说道:“老东西没安好心,爷爷干嘛还让他上岸。”
老人微笑叹息,说道:“也没干什么恶事,由他去吧。”
小红没了计较,回头朝童埀撒气,喝道:“胖子,你不进城?”
童埀自始自终都没能缓过神,犹自沉浸在恍惚之中。此时听到小红叫他,吓得差点坐到地上,结结巴巴说道:“呃……我……那个他……少爷那个……”
“那个什么那个,赶紧去!”
小红威严喝道:“再不走,本姑娘送你回家!”
“是!我这就走,这就走!”童埀哪敢再说什么,垮着两条短腿一溜烟跑向远方,一面还不忘回头吆喝:“少爷,我在城里等你,一定要来啊!”
“嗯?这货不傻啊!”爷孙俩人同时感叹道。
…
…
人都走了,院长大人却不让十三郎离开,他将船桨交到十三郎手里,说道:“会不会?”
十三郎点点头,老实回答道:“略知一二。”
小红划着脸蛋嗤笑:“哥哥吹牛!我就没见有修士会划船。”
十三郎笑了笑,迈步来到船尾坐下,双手操浆入水,小船极为灵便的掉头,一派轻车熟路的摸样。
小红这下瞪圆了眼,老人露出赞许说道:“是个好把式。”
十三郎说道:“可是去对岸?”
“不用,随意遛一遛便好。”
老人吩咐着,随意说道:“魔域还好吗?比这里如何?”
…
…
还有谁说这几章水,嗯,嗯?你么,是你么!哼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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