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平道之人,不共戴天,太平道也恨我欲死。”
庄无道淡淡道:“半年之前,我才将那人之子,亲手斩杀。又连续斩杀太平道十三位金丹。此恨此仇——”
秦锋楞了一楞,他知晓能让庄无道,以‘那人’代称的到底是水。
十三位金丹——原来自己这位死党如今的实力,便连金丹修士,也是可以随意斩杀的么?
旋即就失笑:“我说的源头,不是说太平道。”
见庄无道目透不解之色,秦锋又微微摇头:“我要这次事情的详细始末,以及你们离尘,还有涉及此事的诸宗势力的详细资料。有哪些人物,势力如何等等,越多越详尽越好。尤其是你们离尘宗内——”
庄无道只略一凝思,就将燕玄赠送给他的那枚玉简,放在秦锋面前。
还有一块晶石,一张绢帛,是与玉简同样的事物,可以记录形影信息。
“暂时只有这些,其余中原三圣宗,云水天宫等等,需再等上几天。”
他准备求助于聂仙铃与玄机子,据说他这师妹,已经借助聂氏族人,前海涛楼楼主女儿的身份,接受掌握了海涛楼部分人手势力。
海涛楼的生意,虽仅只局限于南方。可对天下诸教世家的情况,也都大概了解。
至于他那师兄玄机子,就更不用说面色,手掌宣灵山暗中的人手势力,消息灵通的很。
“总之无道你尽快就是。”
秦锋首先拿起的,却是那枚晶石,而后眼透错愕之色:“这是你们离尘宗内的情报?好详尽。金丹以上的人物生平,喜好,所修功决,都应有尽有。”
秦锋又取那章绢帛观睹,居然也同样是离尘宗的资料。详尽程度,略逊于前者,却也有许多之前晶石之内未曾记录之事。
略略一观,秦峰就不禁眼透异色。
庄无道一看,就知这家伙误会了,不得不解释道:“这块晶石是取自北方太平道,半年前从一位金丹境手中得来,至于那绢帛,是得自东泉宫。”
“我还以为是你们离尘宗自己弄的东西。真要是如此,这样的宗派,未免可怖。太平道,东泉宫,果然,这世间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你对手——”
秦锋‘嘿’的一笑,就又继续看那晶石绢帛,不过片刻就微透笑意,莫测高深。
“看来也用不着其他消息,只这些就差不多足够了。不过以防万一,无道你还是尽量帮我找来。”
庄小湖无语,这句话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心里却又惊异不已,听出秦锋语中的强烈自信。
※※※※
云隐舟在这山头处,只停留了一日,就飞空而起,往离尘宗方向行去。
航速不快不慢,估计八九日时间,就可返回离尘。
庄无道曾问秦锋,那‘封刀会’的后事,要不要先安排解决?
所谓‘封刀会’,就是秦锋重新建立的这个雄霸上林半国的帮会。以前的‘剑衣堂’之名,已经不能用。秦锋在这异域他乡建帮时,便连自己的姓名也改了,改成封云,以自己名字的谐音为姓。‘封刀会’的封字,取自于此,而刀字也同样取自谐音,来源于庄无道的‘道’字。
按说这‘封刀会’,是秦锋一手所创,应该极其在意才是。可秦锋却比他想象的还要无情,只几张信符发出,就拍拍屁股走人,不愿再理会‘封刀会’的后续之事。
“每日里打打杀杀,算计出卖,早就厌了。什么霸业宏图,荣华富贵,也都看穿,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你若不来,最多三五年,我就要退隐。觅地隐居,买个几十卿田,娶妻生子,安享余生。封刀会里的事情,早就安排妥当,有可靠之人接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庄无道听出秦锋语中的沧桑之意,也有几分游戏人间的味道。对于秦锋而言,‘封刀会’只怕真是他的一场游戏而已。
混迹市井,建帮立会,只是这家伙才不得展,志不能伸的无奈。
昔年在越城的兄弟,刀剑相向,死的死,伤的伤,更已伤透了秦锋的心。
默然以对,庄无道的眼里,却又现出暖意。十年时间,只有秦锋没变。行事看似不择手段,却有火热心肠。
他知秦锋,从小就经历家变,双亲俱亡。在与他相遇之前,都是孤身一人撑了过来。嘴里不说,却格外的渴望亲情。昔年只因母亲庄小惜为他张罗了几次饭食,就视庄小惜为母,敬爱有加。
也正因这幼年经历,所以也格外不能忍受兄弟背叛。这家伙看不上的人也就罢了,随时都可牺牲放弃,可一旦被他当成了朋友,那就是生死不弃。
七日之后,船近离尘。庄无道就接手庄小湖,亲手操控这艘云隐舟。
说是不擅水法,只是相对于自己修持的土火雷三法而已。能指点庄小湖修行,在梦境中也学到了相当造诣。
毕竟已是金丹境,又有水脉灵根,怎么都要比庄小湖强出一筹。
而这几日时间,秦锋都藏在自己舱室内,一方面适应自身的修为肉身,一方面整理研究着庄无道给的那些资料消息。
直到距离离尘宗不到万里,得到庄无道意念告知之后,才从室内走了出来。
而后却是将五张符纸,放在了庄无道的身前。
“这是?”
庄无道看了一眼,符纸之上的并非符箓,而是人名。五张纸,五个人,记录生平之事,最近的动向。
他非笨人,联想起秦锋不久前,那‘源头’的语句,就已猜知究竟。
“你怀疑是他们?”
出乎意料,让他怀疑最深的‘魏枫’,并不在符纸之上。反而是认知中,不太可能的另一人,名列于内。
“我不知到底是不是,不过若说你们离尘宗内,确实有个内鬼存在,那么这五人,难逃嫌疑。”
庄无道眉头紧凝:“别说无法确证,即便确证了是他们。没有实证,也是无可奈何。”
这可不是乾天太平与离尘之间的争端,可以不择手段。同门之内,若没实证,就对师兄弟下手。同门交好之人岂会心服?离尘的门规,还要不要了?
人心离散,恶果更甚。
且在这个时候,这人又岂会轻易露出马脚?”
“所以需要等待此人现身指证,露出形迹之时。不过在此之前,不妨在这些人身上,先布置些反制的手段,”
秦锋轻笑,眼含深意的看着庄无道:“自小一起长大,这样的手段,应该不用我教你?栽赃陷害,倒打一耙,甚至以性命人质要挟,总之无所不用其极就是——”
庄无道已经明白了过来,若是这出首之人本身出了问题,有何资格来指证他?
只需这‘源头’断绝,那么太平道乾天宗的一切图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这一次,看似是死局,无法化解,其实却是脆弱的很。
他那父亲自负聪明,可相较于他这自小长大的兄弟,看来还是不如。把秦锋接引入离尘,为他抵御这暗地里的刀剑,果然是对的。
而且是一开始,就让他惊喜莫名,使眼前的难题,迎刃而解。
思及此,庄无道不由也笑了起来,听说这次为他魔修之事。乾天宗的李崇心真人,亲自赶来了离尘主持,那位重阳子,也同样已经南下。多半是想要亲眼看着他庄无道,万劫不覆。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看那时的这些人,到底会是何等样的表情了。
“那就栽赃陷害好了,我自有办法。“
这一的事情,庄无道是毫无压力,当年为庄小湖的事情,他也曾以一位师兄的后裔要挟。
对手这次是欲取他性命,那么无论何等样的反击,都不过份。
“只是这五人,你真有把握?”
“只要你给我的消息,无有遗漏,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秦锋依旧在笑,眼含异色:“其实此事,问问你们离尘掌教,或者几位元神真人,就可知端倪。只怕这几位,也有怀疑猜测,只是未能确证而已。”
庄无道想了想,就知秦锋所言,怕是实情。对太平道棋子的排查,离尘一直都在暗中紧锣密鼓,只怕也早就确定了目标。
他庄无道不知,只是一直不曾去关注而已。
不再纠结,庄无道随后又问:“五人,还是太多,就不能再缩小范围?”
“有道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人。”
秦锋摇头,沉吟道:“要想万无一失,那就是这五人了。不过无道你的性情——若真有难处,可以着重于你左手那三张符纸。这三人,最是可疑。”
“那还是五人吧,”
秦锋话未说完,就被庄无道打断。这十年时间,变得是他,至少这心肠,比往日更硬实了。
再说只是预先布置些反制之法而已,这些人若没有对自己不利之心,那又何谈反制?
神色淡然,庄无道从五张符纸中抽出了一张。
“这个人,较难下手,你可有办法。”
“可以寻莫家的莫法道人,这应该是那人最不会防范警惕之人。你与莫家之争,已持续几年。近年那莫家的日子,已不太好过,几门生意,都已入不抵出,一定愿意与你和解。”
秦锋说着话,又将一张符纸,放在庄无道的身前:“仔细查查这几桩,定可握到莫家的把柄。”
庄无道眼神微凝,正欲细问,就听耳旁传来了一声包含杀机兴奋的轻笑声。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