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弓都破破烂烂的放在一边,这已经是赌场最后一把弓了。
华荣月射完了最后一支箭,然后把弓随意的扔到了一边,不出意料的是,他们的赌局已经结束了。只不过一般投壶结束都是因为箭没了,而他们却是因为弓没了。
——这是结束的第三个赌局。
……
她就这么闲庭信步一样的慢慢结束了其他几局。
“快咬它!”真姐兴奋的守在蛐蛐罐子前面,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守在这里了。
华荣月挑中的那只蛐蛐不算太厉害的,个头略微瘦小,但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这只蛐蛐就一直都没有败过。
斗蛐蛐的人这个气啊,他心说别的你出老千也就算了,怎么连个虫子你也能出老千?
他精心饲养的蛐蛐怎么能斗不过一个瘦不拉几的小蛐蛐呢?
华荣月也慢慢的走了过来,跟着真姐一起看着这正在罐子里面厮杀的小虫子们,真姐兴奋的给她让了个地方,华荣月却看着罐子陷入了沉思。
记得很久以前……她曾经在某个时候用斗蛐蛐这种事情描述过蛊王和疯子。
当时的她其实一次斗蛐蛐都没有看过,不过这一回,华荣月亲眼看了以后才发现,她当初的形容其实还挺写实的。
一只又一只的蛐蛐互相撕咬着,就在这小小的罐子里面,华荣月挑中的那只蛐蛐简直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唉?”真姐看的正兴起的时候忽然间拽了拽华荣月的胳膊,“你……怎么一眼就挑中了这一只蛐蛐?你怎么看出来它很厉害的?”
“很简单。”华荣月道。
“因为刚才我靠近的时候,罐子里就这一只蛐蛐敢凑近我。”
华荣月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旁边的老板听见她的话了。
老板猛地抬头看了眼华荣月,眼中是深深地疑惑。他上下仔细的看了华荣月一眼,继而缓缓地摇了摇头,好像否定了什么。
华荣月挑中的那一只虫子简直就像是毒蛇一样,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但是特别有耐力,也特别会隐忍。
这只称得上是心狠手辣的小虫子在面对其他虫子时从来没有放它们一马的说法,无论对方虚弱成什么样子,都会坚持的扑上去把它咬死,如果分离不及时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华荣月看着这只虫子在罐子里跟那只最强壮的虫子斗了个鸡飞狗跳,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声音,“八路十七。”
“七路十三。”华荣月淡淡的说道。
身后的黑棋子又落下了一枚,华荣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刚刚那一枚棋子应该惊到了身边的所以人,奈何他们的惊讶华荣月这个不懂棋的并不能感受的到。
不一会,罐子里的那只最强壮的蛐蛐被咬死,那只较瘦的蛐蛐停了下来,待在罐子的最中央,又恢复了那种呆板的样子,好像它就是一个最弱小不过的虫子一样。
华荣月缓缓的撑起自己趴在桌子上的身体,朝着最后一个赌局那里走去。
真姐在旁边兴奋的对华荣月道,“这只蛐蛐好厉害!我们能把它买下来吗?”
华荣月淡淡的道,“你喜欢?喜欢的话就买下来吧。”
“能买下来吗?”真姐一脸惊讶,虽然这蛐蛐的价钱挺贵,一只可能就能抵得上庄稼人一年的收成,但是真姐也不是买不起。
她就是纯粹没想到华荣月会同意她买一只蛐蛐回去,毕竟这是六扇门出任务,而华荣月这个人性格在她看来一向有些死板。
然而刚刚转过身去的老板情不自禁的又把头转了回来。
他看着正在跟华荣月要蛐蛐的真姐,还有一脸漫不经心,但却几乎有求必应的华荣月,又皱起了眉头。
刚刚从心头划过去的念头,又像火星一样死灰复燃了起来。
——最后一盘赌局,就是那盘棋。
华荣月看不懂棋,不过当她来到这棋盘的旁边时,却发现那个持白子的老人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这大冬天的,虽说屋子里人挤的很多,所以显得周围很热,但是这汗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
华荣月静静的走到这个老人前面,用手撑着桌子,装作自己很懂一样环视了一圈棋盘,然后又看向了对面的老人。
“您……想好这棋怎么落了吗?”她问。
第565章 投机者
下棋的人满脸冷汗的看了一眼华荣月,华荣月也不着急,就这么任由他打量着。
旁人或许感受还没那么强烈,但是对于下棋人本身来说,他能感觉到的东西是最直接的。
这个叫老谭的下棋人从刚刚开始就有些惊慌了,他下棋这么多年,但是能给他这种感觉的棋手还是头一个。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对方都能猜出他的下一步举动,这也就算了。
但是这个人在落棋时展露了一种很强的杀意,老谭下棋下了这么多年,自然最了解什么叫棋如其人。
他又一次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一身黑斗篷的人,不受控制的想——这人究竟是谁?
老谭知道,普通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培养出这样的棋风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人的棋风……像是上位者,操纵棋子的时候不带有一丝感情似的。
华荣月看着老谭这布满冷汗的脸,越发的好奇易大佬究竟下棋的时候做了什么,才能把他吓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是他害怕输了之后被责罚吗?那倒也不至于……毕竟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输的非常惨了。
“老谭怎么回事?”老板在那边皱着眉头问。
“不知道。”他旁边的人道,“老谭这么多年也不像是个会因为下棋害怕成这个样子的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你让他先下来,我问问他。”老板一咬牙之后说道。
“这……”旁边的人犹豫不决,这听起来可不太体面,但是老板在他的耳边咬牙切齿的道,“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认不认输又有什么意义?你先把老谭叫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老谭被叫下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一片喧哗,因为下棋下到一半突然走人总有些不讲规矩,老谭自己倒是一副虚脱了的架势。
华荣月也没说什么别的,只不过她在老谭走的时候淡淡的道,“你赌场的赌局可是只剩下这一场了……那么敢问老板,你知道我赌局的答案了吗?”
老板看着华荣月,皮笑肉不笑的道,“您先别急,凡事不得慢慢的来吗?”
真姐走到了华荣月的身后,对着他切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七局都输了六局了,剩下的一局也快分出胜负了,还这么嚣张?”
“他应该是对我的身份有些苗头了,只不过还不敢确认。”华荣月淡淡的道。
“……你的身份是什么?”真姐茫然的看着华荣月问道。
华荣月转头看了眼迷惑不解的真姐,忽然就笑了,“夜行大侠啊。”
……
“老板。”老谭到了后面,一看见老板就差点没跪下来,“我认输了,别再让我上去了。”
“你……”老板没想到老谭过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他一脸怒其不争的看着老谭道,“你稍微争口气。”
“这不是争不争气的事情啊。”老谭一脸欲哭无泪。他心说早知道就早认输了,明明其他六桌都是先输的,最后偏偏就剩了他这一桌,现在还硬逼着他继续下。
“老板。”老谭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板,要我说你快走吧。我觉得你不小心得罪什么大人物了。这人……棋风非常的吓人。”
“怎么个吓人法?”老板心头一动。
“如果说我要是能有这样的棋风,那么我得必须先杀上成百,甚至上千个人。”老谭一咬牙之后说道,“而且这一定是一个手底下掌握着无数人性命,随时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的人。”
老板心头狂跳。他知道老谭不会对他说假话,因为他对老谭有恩,同样的,老谭只是一个喜欢下棋的老头,只是因为棋法高超而被拉进了赌场而已,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花船那些事。
所以他说的话,一定是他的亲身体会。
手底下掌握了无数人性命的人……老板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慢慢退后,坐到了椅子上。
虽说这人他一直以来都不是很看得上,背地里也暗暗的说过他的很多坏话,但老实说当他真的直面上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不对!
他又忽然间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外面。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老板他却是知道的。
……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花船里面一直有着一种传言,那就是花面好像疯了。
这话叫人听见都觉得稀罕,难道花面一直以来还没疯不成?但是老板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他曾经见过花面一次,而就是那次,他深深地记住了花面这个仿佛是传说一样的人,同时也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全部都压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说不清楚那次相见给老板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不过老板直到现在还能清晰的回忆起花面的强大和神秘,这两样东西像是毒药一样,深深地吸引他,并让他彻底上了这条贼船。
——是的,老板当初并不是一定非要加入花船的,在当初花船的清洗商人过程中,他是少有的具有选择余地的人。
……老板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一个投机者。他在当时一眼看中了还未像今日这样强大且恐怖的花面,并且毅然决然的选择彻底加入花船。
在几个月前,他还在为自己的这个选择而兴奋,甚至是有一种自得的心态在里面。
尽管花面很可怕,但他有多可怕,他就有多么的强大。
当初有很多人面临着跟老板一样的选择,只有他坚持来到了这里,然后成为了花船里的一员。
最风光的时候,他掌管着这附近的所有赌场,那可能是他凭借着自己一辈子也达不到的荣耀。
老板心里很得意,但他嘴上却从来不提,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会如此风光仅仅只是因为他押对了宝。他这一辈子或许别的都不行,但看人的眼光从来都是准确的吓人。
直到他逐渐感觉花面不对劲开始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怀疑起花面的决定的呢?
——对,就是那次一群疯子来他的赌场里面闹事的时候。
其实疯子来赌场里面闹事是很平常的事情,不光是花船下面的赌坊,很多其他势力的赌坊也会碰到这种事情。
最近江湖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各种层出不穷的疯子,在几年前,可能他们一年都不见得听到一次,而现在呢?一个月?十天?
老板那天看见那个疯子来到了他们的赌坊,按照他往日的习惯,这个人根本不足为虑,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看着,直到花船上面派来看守赌场的打手将这个疯子拖出去就是了。
只是那段时间老板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因为他觉得花面最近的一些行事举动已经“背离”了他心中那个完美的花面。
……
花面是一个很聪明,也很有头脑的人,老板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花面跟他是同一路人,他就是那种能在任何时候,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法的人。
他完全不用多细想,就能猜测出来花面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努力成为江湖第一人,然后将花船建造成江湖上最大的组织。
他作为花船里面的一员,自然也会跟着沾光,同时又因为他是花船里面最早一批投靠了花面的正常人,他说不定会获得更多的东西。
那东西会是什么?镇子上的所有赌坊?又或者……江南的所有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