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荣月心说就算是你这么说,这露馅了也丝毫于事无补啊,结果易大佬紧接着又笑着来了一句,“毕竟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如果说错了,恐怕就没有下一次了。”
……
某种意义上来说易大佬还真的没说错,华荣月揉了揉脸,全场的压力又一次的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的机会还真的难找出来第二次了,费心费力也不一定能造成这么一个局面,再说第二次得多废多少灯油。
她刻意忽略了对面江连焕那个在听见易大佬的话后几乎都要飞起来的眼神了,自己在心里认真的琢磨了一下易大佬的这个问题。
如果让她来回答江连焕刚刚提出来的那个要求的话……
那这个问题其实是很容易解决的,华荣月肯定无所谓花船到底去多少人了,越多越好,反正是花船自己惹出来的事,如果能搭上六扇门这艘大船反而是一件好事。
花船的人可以借此多了个名头在外面动作,而且直接就躲过了华荣月最担心的被六扇门审查这一项。
危险肯定是有一些的,但是跟收益比起来,这点危险还真的不算是多大……
……哎?为什么这么一想,竟然就觉得思路格外得通顺了起来?
华荣月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脑一亮,这种许久都未曾有过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她神清气爽的某个瞬间忽然就起了疑心,咦?这是不是易大佬故意帮她把话题引到这个程度上的?为什么她的那点小九九被摸得这么清楚?
……但后来华荣月想了想,她又觉得这个好像也不是很确定,这个不敢确定的原因在于这件事的风格……实在是太符合易大佬的风格了,绝对是她能在发疯的情况下都干出来的事。
华荣月不是鄙视易大佬,问题是她对易大佬视金钱为粪土的性格有很强烈的认知,所以到了这个地步,她都不确定易大佬是真的把她算的透透的,还是只是心血来潮的想败家一次。
然而等到她抬头的想开口那一瞬间,却正好看见对面吴妄言和赵烨的眼神,接着就因为这个眼神卡壳了一秒。
华荣月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了。
——尤其是在吴妄言和赵烨的眼皮子底下。
他们俩的眼神倒是没有周围的姑娘们吓人,但是也是一个比一个充满了疑惑。
估计他们俩这会也都看了出来华荣月和花面之前应该认识的事情,不然为什么在场四个人,就单问了她一个人?
华荣月就怕这个,她本来在六扇门里面待着就心里有猫腻,所以对风吹草动都格外得敏感。
一个六扇门的普通职员跟一个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老大有关系这叫什么?通敌啊。
分分钟拉出去砍头的好吗。
她之前还一直装作两个人从来都不认识的样子,别人提起蛊王的时候从来都不接话的,这会要是被人发现蛊王和她早就认识不就崩了她的人设了吗,毕竟众所周知……华荣月可是个老实人啊。
一个老实人,怎么会做出不老实的事呢?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没关系,虽然这会被看了出来两个人有关系,但谁行走江湖还不认识那么两个人了……两个人能说上话,也不代表关系就多么铁,说不定曾经只是在一起排队买过肉夹馍而已……
想到这里,华荣月就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她说话的时候表现得格外得克制,就差把“咱俩根本不熟”一行大字写在脸上了。
“这个……主要按照您的心思来。”华荣月说:“当然以我本人的一些小心思来说,我肯定是希望人越多越好……”
她的语气就跟面对着上司的公司职员一样,一板一眼,绝对礼貌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然后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听见上面的人“说”道,“这就是你希望的吗?”
华荣月愣了一下,旁边的吴妄言愣了一下,赵烨也愣了一下。
江连焕愣了一秒后,忽然眨了眨眼睛。
他们都不约而同盯住了华荣月。
华荣月又是一呆,心说大佬,你平时不是个挺果断的人吗?果断的有时候她都插不上话,怎么这个时候忽然还征求上她的意见了……
不过她心一横,果断的回答道,“是!”
她想明白了,跟易玲珑说话就不能藏着掖着的,一定要把她当成弱智鹅童来看待,既——“跟别人说话可以拐弯,但跟易大佬说话绝对不能拐弯”定律。
对!没有错!虽然外人看起来这好像是花面在询问华荣月而已,但华荣月已经把这完完全全的当成是跟易大佬的“私下”商量了,因为她估计易大佬现在就是这么看的。
所以她必须回答的快一点,防止易大佬嘴一秃噜说出更多的东西来!
那个一直半躺在女人膝盖上的人,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终于慢慢的坐了起来。
他起身的动作也是懒洋洋的,就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蛇,但那姿势却毫无女气,凭他做出来,反而多添了几分浪子气质。
然后他随手摘下了身旁一个女人头上的发簪,那美人的发丝缓缓垂下,却丝毫不减风情。他就将那一看就非常贵重的簪子放在手中,细细的把玩了一会。
此处的美人这么多,能够陪在他身边的,一定是世间难得的美人,美人的身上,也一定佩戴的是人间的珍宝。
女人的发簪细长精致,在他的手中,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
他静静地看了会簪子后,就把它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站了起来,缓缓的迈着莲步下了楼。
待到她出现在一楼时,众人才看见了她那倾城倾国的容貌,和她手中托盘之上那个剔透的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丝瑕疵的玉簪——
“这根簪子是你的了。”众人听见只上面的人声音懒懒地“说”道。
古有和氏璧,今天被托在那个盘子中的玉簪恐怕也不输给和氏璧,然而这么一根贵重到极点的玉簪,却在刚刚就那么轻易的被戴在一个美人的头上。
“以后见了簪子,就如同见了我本人。”那上面的人继续懒懒的“道”。
第275章 妖怪
江连焕他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那么一点恍惚,最恍惚的可能是华荣月本人,她兜里揣着那个簪子,整个人跟梦游一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回到客栈的时候,华荣月默默地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管店小二要了两层绸布,往里面垫上,然后又把盒子擦了又擦,才把簪子放了进去。
你要问她为什么对自己的东西都这么虔诚,华荣月想说她也不知道。
她非但不知道,她还觉得自己有病病,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这么干了……
那个簪子就被摆在桌子上,就像是个圣物一样,要华荣月说在花船乱七八糟的珍宝中,这根簪子也算不上最昂贵的那一种,但此时此刻却绽放出一种诡异的光,直接就晃瞎了身边几人的眼。
赵烨暗搓搓的伸出一只手想要碰一碰那个簪子,然后被吴妄言一把攥住了爪子。华荣月在旁边看着,心说你们碰吧,这玩意有什么不能碰的,不要弄得这么吓人,搞的她也跟着紧张……
“这东西……”吴妄言犹豫了一会。
江连焕很随意的把盒子拿了起来,然后放在了华荣月的怀里,这一套动作并不能说是太简单粗暴,但着实把吴妄言和赵烨吓了一跳。
在他们的眼中,江连焕此时此刻的动作都被放大了,就像是直接把簪子扔出去了一样。
这玩意可是价值连城啊,恐怕比他们的一条命都贵。
华荣月被江连焕的动作弄得皱了一下眉,江连焕道,“这玩意放在你身上。”
“你就不怕我把它弄丢了吗?”华荣月问。其实她想问的是江连焕就这么信得过她?
她和花面的猫腻谁都看得出来,严格来说江连焕现在算是这只小队的小队长,手里拿着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也算是合理的事。
“指名给你的,谁敢要啊。”江连焕揉了揉脑袋,慢慢的上了楼,“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回去。”
他一个人慢慢的走了,后面的吴妄言和赵烨听见了“回去”两个字,都张了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两个人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剩下华荣月一个人怀里揣着那个盒子,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半天。
如果问有关于这个簪子该怎么样能在花船做到“见簪如见人”的效果,那华荣月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以花面现在在花船的地位,想拍马屁的人有的是,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又不少人背后都有着深深浅浅的势力,她们足够能把这件事给宣扬出去。
所以今天过后,就算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简简单单的簪子,也能代表花面本人。
所以别看这会吴妄言他们都被这根簪子的价值给震惊了的样子,但真的说起来,真正让这根簪子从一堆奇珍异宝里面脱颖而出的,其实只是花面那一句话。
华荣月把簪子放在了手里,依稀记得这簪子貌似是以前花楼还开着的时候,某个西域富商留下的,这根玉簪看起来挺细长,中间偶尔有一些弯折,就像是精心修剪过的梅枝一样,但其实这玩意还真的是自然形成的样子,开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这样的簪子如果真的说起来,也的确算的上是一件宝贝了,难怪吴妄言和赵烨对它的态度那么谨慎。
与他们两个人比起来,江连焕的态度就要随意的多。华荣月觉得他在家里或许并不一定少见到这种层次的东西,她又一次对江队长家的豪气有了些认知。
……
第二天华荣月他们出发的时候,刚走到镇子口,就看见镇子口那里停着四辆非常大的马车,花船的东西一向都要大上一些,包括车,别的车里能待四个人,他们这里能塞下六个半的样子。
马前一天都被喂过了,毛皮看起来很油亮。四个马车夫也都是很沉默寡言的人,但是从一些细节之处透露他们也都是练家子。
赵烨看着那四匹马车止不住的感慨,这跟上一次的待遇简直算的上是天差地别。
遥想上次他们还是大半夜跑出去的,几个人挤在一起,又累又害怕,他还连被戳了几天,后背上火辣辣的疼,简直称得上是亡命之路。
所以等着赵烨坐在暖呼呼的车里,手中捧着汤婆子,还有一壶烫好的酒时,他整个人都洋溢在幸福之中。
“你看看你那是什么表情?”吴妄言看着赵烨,他的那辆车丝毫不比赵烨的低级,可是他却站在车门口一直都没有上去。
“你坐坐看,可软了。”赵烨不停的给吴妄言展示那个厚的夸张的红狐狸皮,赵烨属实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这会已经完全的沉浸在了喜悦之中。
吴妄言看了一眼那个狐狸皮,好吧,确实是够夸张的。但吴妄言心里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华荣月这个人。
昨天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华荣月就单单的说了一个“是”字,然后就被花面堪称是恐怖的塞了他们一堆东西,足够把他们全都淹没。
真的就简简单单的一个“是”字。
吴妄言当时觉得自己都是半傻的,那一刻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他的脑子里回旋,“你是疯了吗?你难道一点都不清楚这东西的价值吗?”
他试图从那个人的态度里看出一丝开玩笑的样子,然而真的没有,跟他之前估计的一点都不同。
虽然这个人的态度一直都略有轻挑,说话的语气也总会让人分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可有一点吴妄言是一定确认的——他在说出见簪子就如同见了他这句话时是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
吴妄言觉得自己想不明白这个人,凡是他想不明白的人,他都觉得蛮可怕的。他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对待自己如此的漫不经心,却偏偏能任性的把所有东西都给另外一个人。
身处在华山派的吴妄言是几乎从来都不会有这种机会来体验这种任性的。
之前,他对于求人是一件难事或许还没有这么清醒的认知,可是在最近这段时间门派和外面的双重压力下,不得不去做一些以前从不会做的事,他才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对于江湖的残酷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敢想有一个人会这么轻易的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另外一个人了,尤其是蛊王这种人物。蛊王时时刻刻就像是行走在钢丝之上,他见过的黑暗肯定比吴妄言见过的要多的多,见过的背叛也要比吴妄言见过的要多。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毫无保留的去相信了一个人,甚至那人还是个六扇门现捕快……天易楼前杀手。
他想来想去,安慰自己,那是一个疯子,正常人理解疯子的想法有些太难了。
好像只有这样想,吴妄言才会觉得自己好受一点。尽管他努力的避免这种情绪,但他不得不说,他现在这种情绪大概就是酸了。
他轻轻的走上了车,坐在了软的吓人的车座上,心里再一次感慨花船的有钱。这种火红的狐狸皮都不是花钱就可以买的到的,毕竟这年头,像这么完整这么红艳的狐狸皮可是抢手货。
华荣月的车慢悠悠地从他的旁边经过,吴妄言朝着窗口望了一眼,就看见华荣月的车比他们的要好上一大截——车是青色的,很沉稳的感觉。
从花船那么个花里胡哨的地方居然还能拉出这么一辆极其朴实的车来实在是让人震惊,并且吴妄言有合理理由认为它是专门为某种情况而准备的。然而车的里面比他们这边要豪华的不止一个档次。
吴妄言看着车从他的旁边驶过,心里想……易玲珑和那个花面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俩人之间……又曾经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花面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们的车行到了官道上,官道那里有着专门来检查往来车辆的官吏。一个捕快问他们从哪里来,他们照实说是从全安镇来。
一个捕快听了这个地名就“啧”了一声,连声道,“全安镇?全安镇那可是个好地方啊,那边胭脂水粉什么的都特别出名,你怎么没带点回来呢?”
如果江连焕那个拉他出去闲逛的日子里,没有单纯的砍价砍上头,那么他们还是有可能买点的……吴妄言心中默默地想,只是从那种地方买来的水粉,他估计也不怎么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