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上喧闹的绿皮火车, 望着行驶中的窗外,一路风景如画。
车厢内的乘客,喝水吃饼, 抠脚聊天,江露愤怒地目光瞪过去,那个脱鞋抠脚趾的男同志, 不好意思地赶紧把鞋穿上了。
“江露,我去打点热水。”赵铃拿着水壶起身。
“买点早上车上卖的芝麻酥饼,要刚烤出来的。”江露愤怒之余, 还不忘叫住她,掏出了钱票递给她“多买点, 我请你吃。”
“好。”赵铃高兴极了, 两个人这是第三次坐这趟路线的长途火车了,都很有经验,火车上别的不好吃,早上现烤的那个芝麻酥饼是真的香, 咬一口又甜又酥, 还有芝麻油的香味, 她和江露都喜欢吃, 江露一路上别的不吃,就吃芝麻酥饼,还要现烤的,热乎乎的,那可比凉了的糕点好吃多了,当然, 价格也很贵, 两块钱才六个, 一个只有巴掌大那么一小点,六个用牛皮纸包在一起,一打开那个香味儿,传得前后座都能闻到,能把小孩子馋哭。
很多人嫌贵,都不舍得买,只有出来公干或像江露这样有钱有票的才会舍得吃口香甜的。
江露给了钱票后,心思全放在了和系统的吵架上,是她单方面吵架,系统很怂。
“有时候,真想把你拖出来打,你这红线能从手腕摘下来吗,我想扔出车窗外。”江露生气了。
系统:……
系统它也很委屈,为了能完成任务,它可一点都不敢行差踏错,毕竟已失败了那么多次。
“……本系统不能干涉你的主线任务,宿主,一切都是因缘际会,我插手,只是会增加剧情的难度,这可是失败这么多次,本系统总结的经验,呜……”
不但会失败,事情还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前几任宿主,系统各种透剧,积极帮助对方攻略,小细节全不放过,可是那些宿主有多苦逼呢,其中一个,为了和男主有交集,特意制造了一起“碰瓷”事件,碰得是男主的劳斯莱司。
系统帮助她全程操作,宿主骑着小绵羊,慢慢地撞到了车头,在系统帮助下,以最完美的姿态俯躺于地上,楚楚怜人,结果完美的邂逅并没有发生,宿主却收到了男主方起诉的理赔单。
劳斯莱司最便宜的一个保险杠,都要29万,这钱都能买辆保马三系了,碰瓷是要付出代价的,男主也是最最冷酷无情滴,剧情自此也无法挽回了,那任宿主任务失败,game over
所以它每回插手,宿主都很惨,而现在的宿主,第一个世界,它全程没有插手,竟然咸鱼躺赢了,它欢呼、它雀跃,它下定决心,绝不插手女主攻略男主的主线任务,其它线倒是可以提醒一下,就让她自由发挥,自由地飞……
它自由地躺……
“你闭嘴,要你还有什么用?!”
辣鸡系统,毁我青春!江露手捂心口,她心痛,她难受,明明无心插柳经营出的大好局面,现在知道真相,差点毁于一旦,她忍,她呼吸再呼吸。
系统弱弱地道:“怎能说本系统没用?没有本系统的红线绑定,怎么能带宿主穿到男主所在的世界完成任务呢,本系统拥有穿梭世界的能力,一根红线缠两边,你一边来,他一边……”
“he,tui,tui,tui。”
“滚滚滚!”
系统:妈呀,它可爱的宿主都会tui它了……还让它滚……伤心。
江露有点后悔了,她到底为什么要中秋回家前跟李援朝摊牌呢?
她想,一定是当时李援朝提来的那一袋好吃的,里面又是肉又是香肠,当时整个大队都没几个人能吃口好肉,因为很贵,买不起,也没有渠道买,肉是很紧俏的,可他提了那么多,还让她拿回家,她当时心里的内疚感达到了顶点,加上第二天就可以离开大队回家逃避,不用面对他,她这才冲动地说了那些话。
待她冷静下来,心里懊悔之余,还有点小欣喜呢,男主就是李援朝,那她要得到他的爱岂不变简单了?她这几个月虽然找郑清河找得心焦焦,可没想她早就和男主接触上了,怪不得她耽误几个月,没有和男主接触,系统也一声不吭,一句催促都没有。
要是以前,江露都会被系统烦死了,几乎天天都催她进行任务,不完成任务,她就要化成灰灰儿。
她放下手,心想,还好,一切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虽然那天说得话,是有那么一点点严重,但是她觉得,这次回去,多哄一哄,一定能哄回来,她也幸好男主还没有和家里人相认,幸好他不知道自己就是郑清河,幸好他还在红旗大队,回去她就收回之前说的那些话,哪怕啪啪打脸,她不疼。
来得及,还来得及。
赵铃拿回来两包热气腾腾的芝麻酥饼的时候,外面的油纸都被酥饼的油浸湿了一小块,油纸一打开,一股香甜的味道弥散开来,江露安下心后,从容地拿出了一条棉帕,搭在腿上,然后将酥饼纸包放在上面,撕下一点纸捏起一只芝麻酥,拿起来小心地咬了一口,真的又甜又香还带着点烤出来的酥脆。
把对面坐着的人,看得个个咽了下口水,江露早上在家里的时候还穿着白裙子,出门要走的时候她换了衣服,出远门,尤其长途火车,还是穿裤子比较方便,她只穿了件放在家里衣柜中的浅色碎花衬衫,估计是以前买的,配了江母给她挑得那条水蓝色斜纹裤子,鞋上穿了双白鞋,这一套可把赵铃羡慕的够呛。
江露穿衣服,衣服好看那是衬托她的美,衣服不好看,那就更显得她姿色出众,真是怎么穿怎么有风情,有味道,最后赵铃总结,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长成张露那张脸!
衣服不重要,脸,才是最重要的。
对面的小孩儿真的馋哭了,手指放进嘴里,眼睛一眨不眨,瞪得黑溜溜的看着江露和赵铃吃,“妈妈,我也想吃饼……”那个年轻的妇女急忙取了袋子里的杂面饼塞给孩子,大人都馋,别说孩子了,那个可是油饼啊,那一小包就要两块钱!真的是抢钱。
出门在外,有个杂面饼啃着就不错了。
江露吃了三个后,饼就凉了,现烤的芝麻酥饼,一凉就不好吃了,变硬也不那么酥软,油味闻起来也腻得很,她就不吃了,平时剩下的会给赵铃,毕竟赵铃尝不出来,冷了热了她觉得都一样的好吃。
江露拿了一块,分给了对面的小孩,那个妇人一个劲儿说谢谢,剩下两个递给了赵铃。
三天两夜的火车,江露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漫长过。
到了县里,两人没有走回去,“提着这么多东西,我们雇辆马车吧。”
“雇?”赵铃看了看县里,哪有马车可以雇啊?雇那不是地主压迫穷人奴仆的用词吗。
江露立即醒悟过来,“付钱,我们付点钱,让别人帮助我们,毕竟马也要吃草得嘛。”她反应可真快。
这样说,赵铃就没有异议了,她也带了一大包东西,江露手里也提着一手提袋的东西,两人走回去,两个小时呢,可太累了,她这次回来再返乡,沾了江露太多光了,现在什么也不敢反对,江露说啥就是啥,你说得算,我都听你的。
江露手里有江父江母给的钱,加在一起,六百多块,在这个年代,六百多块的购买力,是很恐怖的,毕竟一块二毛钱,能买一大盆带尖的大螃蟹小龙虾呢,果然有钱开路,就有马车愿意送,两块钱一路将她们送到了红旗大队。
她归心似箭,在火车上她已经想好了,应该找什么理由去找李援朝,然后撒个娇,哄一哄,和好如初,如果李援朝不抗拒见亲生父母,他如果有这个意愿,她就帮他联系郑家,一起留在大队也好,一起回s市也好,对江露来说,都无所谓,都不重要,只要和他在一起,完成任务就指日可待了。
她还美滋滋地想,怪不得呢,一开始下乡来,受得那个苦头,但遇到李援朝,有他在自己身边,日子一下子就舒心多了,原来男主早就在自己身边呢。
“什么?李援朝档案调离大队了?调哪儿去了?”
江露刚把东西放回宿舍,还没收拾就跑去了李援朝家里,大门紧锁,他们家有李小燕,平时都不锁门的,然后她就跑到大队,会计室的人都在,她们正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她进来,就听到她正在说这个事儿。
“才回来啊,江露,你还不知道呢?咱们这个大队的那个李援朝,找到他亲生父母了,父母是s市人,你跟你一个城市,你说巧不巧。”周围的人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以前觉得江露真要和李援朝处上了,那以后可不得嫁进农村来了,大城市的娇娇女嫁给了乡下汉,真是让人听着唏嘘。
如今再一品,要不人家怎么看对了眼,怎么成了一对儿呢,原来人家的根都是城里人呢,知道真相后,大队里的人,眼泪流了下来。
江露哪里想听他们酸溜溜,她心里急坏了,一路小跑过来,汗都跑出来了,听她们七嘴八舌,她忙问:“他户口都迁走了?他人也走了?”
“是啊,就前天,听说军部那边直接来的人,将李援朝的档案提走了,连户口一起迁到了s市,李援朝本人没过来,我们是听队长说的,李援朝的亲生父母是s市人,当年就是从咱们昌河撤离的那个军部里的领导,估计那时候太混乱,他们很可能把孩子弄丢了,这次把人找到了,就急得跟什么似的,飞快地过来把李援朝这边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
记分组的小组长说:“不但这样,还在队里打听李援朝这些年的过往呢,和其它人的关系怎么样。好在我们大队,没什么人欺负过李援朝,否则,那胆儿都能吓没,谁能想到一个无父无母无背景被人丢了的孩子,突然冒出来高官父母来呢。”
对李援朝不好的李家夫妻已经死了,再说了,李援朝十四五岁就长得很高了,再大一点就人高马大,大队还没几个人有他高,谁敢欺负他呀,这么来看,他父母肯定个子不矮,否则就李家喂的那一口食儿,能长这么高?
“我昨天倒看支书好像吓出了一身冷汗,没说几句话就回了办公室。”
“不知道,可能肚子疼吧。”
江露当时心里的念头就:完了完了完了,她就回了趟家,充其量不过一周时间,怎么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呢?
她能知道郑清河就是李援朝,是因为,她一直有意地在找,将很多她找到的线索一点点串联在一起,最后才发现的真相,她相当于是郑家和李援朝之间的一个传输纽带,两边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只有她得到的是双向的信息,再将两边的信息放在了一起,这才有了最终结论。
否则,s市离北边这么远,单就两边来说,很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彼此,也不会知道真相。
她如果不说的话,他们是怎么找到人了的,怎么早没找到,晚没找到,偏偏她发现了的时候,找到了?
江露这次去郑家,郑家的张娜,就是李援朝的妈妈,那状态,也不像是在找儿子的样子.
她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就在她回家的这几天之内。
江露焦心地听着她们议论这个事儿,无数次在心里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忍一忍。
事情怎么能这么凑巧?就这么一步错,步步错,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还想说能哄好,现在别说哄好,恐怕连面都见不到了。
气死人,她又一语成谶,刚穿过来得知男主在昌河的时候,她还庆幸地想,上一个世界,最远的距离是他有钱,她没钱,这个世界如果最远的距离是他在城里,而她却下乡了,那可就太惨了。
系统说不会。
结果现在,她现在就面临到自己一语成谶的这个状况,她下乡了,而男主,回城了!
苦逼吗?
但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她得想方法挽回这个劣势,如果男主没在这里,那她下乡来昌河就没有意义了。
她想了想,飞快地出了会计室,回到宿舍,取了纸和笔,开始给家里写信,走的那天,江父还说,让她在乡下再待一段时间,太早被调回来,会被有心人说三道四,说他女儿吃不了苦,靠他的关系回的城,那话就太难听了,所以他想让女儿在那边待个一两年,江父就托人找个杂志社的缺,把她调回城里。
回城,那是迟早的事儿,但是,她可不能再等一两年了,她现在马上就想回城,耽搁得越久,越容易节外生枝,她才不管别人的眼光,爱说就说,他们就嘴上说说,他们自己的子女哪个像江父江母那么实在给真送到北边了。
她摊开纸,想了想,就在纸“唰唰唰”写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吴支书,这两天是坐立难安,吓了个够呛,不过如此心惊胆颤了半个月后,仍然无事发生,他才松了口气,好在他之前忌讳李援朝没软肋,上无父母下无妻儿,真如李援朝说的,他吴支书就是个瓷器,顾忌得多,而他李援朝就是那瓦缸,没什么好说的,就一句,光脚不怕穿鞋的,吴书记还真不敢把这个人惹急了,所以除了隐晦地诬陷他和江露两人乱搞男女关系外,他还没来得及做手脚。
……
混乱的两国边境,五日后,边境军部突然派去了一群特战兵,从天而降,将入境列车的所有人员,违规物品全部缴械,当场收缴了大量的枪支刀具,避免了一场还没有起硝烟,就已经结束了的一起边境特大犯罪刑事案件。
随后,郑家书房的桌上放了厚厚的一叠档案。
坐在桌前椅子上的郑中辉,郑首长敲着桌面上的档案,皱紧了眉下了决定。
“参军!”
“不行!”
郑家二楼,房间里传来了张娜斩钉截铁的声音,“郑中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儿子,我要把他留在我眼皮子底下,安安全全地留在s市,哪里也不去,你想让他去军队,想都别想,我不同意。”
“军队危险你不知道吗?你还要把儿子送进去,难道你失去十几年的儿子,还想再失去一次吗?他可是你失而复得,唯一的儿子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张娜!”郑中辉严肃道:“你冷静点,我也不想送他走,但你也看了他这些年在昌河的档案,他的所作所为,这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必须要严厉纠正,你知不知道,他差点就酿成了无法挽回的过错,如果不是我让人查了他这些年的行踪,那中鄂两国交界的特大抢劫案,你儿子就可能参与其中!他这些年的思想行为已偏离正轨,他必须去军队中接受改造。”下句话郑中辉没说,如果不是他心里舍不得,他这个丢了十几年的儿子,就单是这些年的投机倒把,已经能够进局子一辈子了,是他这个父亲替他遮掩起来,幸好只是投机倒把的罪名,若真的参与了抢劫杀人案,他就算是首长,也保不了他。
一切幸亏发现的早,而且是他这个做父亲先发现了,并且是他亲自下的命令,让自己手下最信得过的部队去围剿,也幸亏他让人把所有参与者中接触过儿子的人,亲自关押全部封口,没有留下隐患。
张娜之前询问许久,认出了儿子,留下的是喜极而泣的泪,现在面对丈夫的绝情,是愤怒至极的泪:“放屁,郑中辉,我儿子为什么会做错事,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当年,你急着调回首都,儿子病得快不行了,你都不肯停下来带儿子去看病,还让你部队里的表兄带着清河脱离队伍,去昌河卫生院,还不让我跟着,说我一路水土不服跟着也是添麻烦,结果呢!”
张娜哀痛欲绝,“到了首都,一个多月你那个表兄才回来,说清河病重,已经不在了,尸体带不回来,被葬在了昌河……”
她愤怒地笑了两声,“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么憨厚老实的人,居然在骗我们,清河根本没有死,他根本没有死!是你那个好表兄,把清河弄丢了,没办法向我们交待,才回来说清河死了,他骗得我好苦,骗得我流了多少泪,郑中辉!都是你的好表兄干的!都是你们家的人,更过份的是,他死了,还把他的儿子送给我们养,还说过继给我们?就让我们把佑平当成自己的儿子?他弄丢了我的儿子,还要我们给他养儿子,他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真是一手好算计啊!”
郑中辉看着娇妻痛哭满面,他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当年,首都军部一声令下,三军会师,时间本来就很紧张,要连夜行军才能到达首都,他哪有时间给儿子看病,妻子因为儿子的病,也急得头晕,他不得不把儿子交给跟他参军入营的表兄,让表兄带着外甥佑平去昌河的卫生所,妻子也在他的劝说下不得不答应了。
可他也不知道表兄是怎么将清河弄丢的,回来又为什么告诉他们清河病死,这个表兄憨厚、实在,和他们感情都很好,他一路提拔他,平时对清河像父子,比他和儿子还要亲密,他和他的妻子都没有怀疑他的话,当时他的表兄悲痛欲绝,跪在他们面前,哭得比他们还难过伤心。
几年后,他因内疚病逝,病逝的时候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还跟妻子张娜忏悔,把自己的儿子送给两人,他知道,张娜身体不好,不能再生了,就把自己儿子给他们,让他儿子替他们养老,送终。
否则以他妻子的性格,绝对不会给人养儿子,他清楚,他这个表兄也承受了莫大的良心痛苦。
人已去,当初的事恐怕已经无法还原了,郑中辉猜测,也许是表兄在医院跑上跑下拿药或是上厕所的时候,清河丢了,当时一个六岁的孩子,病得很重,一旦丢了,跟死没什么区别,因为没有人家会养,当时粮食非常紧张,县里居民自己家的粮都紧张,怎么会养一个别人的孩子。
他那表兄恐怕把当时县里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
他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自己,死前恐怕也是一片好意,可妻子正在气头上,她愤怒,她气恼,她无法原谅,如果早早告诉她清河没死,她也许早就找到了儿子。
郑中辉最看不得娇妻哭泣,平时在人前是很坚强的人,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软弱,他走过去将妻子抱在怀里,轻轻安抚,安慰。
“不要把儿子送进军队里,求你了,我会好好教育他,他是个好孩子,你就别管了,好不好?中辉,交给我,好吗?”
“你想怎么管,你有什么打算。”面对妻子对他的哀求,哪怕心硬如铁的首长大人,态度也软了下来。
“我是大学老师,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还教不好自己的儿子吗?我教他知识,教他做人的道理,难道不行吗,还需要你把他送到军队里让别人教吗?我会给儿子做学习计划,争取三年内让他学到高中的知识,五年内考上大学,我还有个同学,他在s市制药厂做领导,为人很不错,经常去县里开会,我让儿子进去给他开车,让他多关照关照清河,让清河平时跟着他多见世面,多学习为人处世之道,让他适应这个圈子,适应这个社会,五年后,我一定给你一个合格的儿子,而不是像你一样生硬的只会将他抛给军队体系去管理,压制,儿子缺少的从来不是吃苦,他缺的是温暖,是家庭,是爱,你懂不懂……”
郑中辉对妻子向来没办法,一个军旅派,强硬风,一言堂,一个文艺风,感性体,嘻笑哭恼无所不能,他也无奈,想着儿子才认回来,对他们还缺少感情,妻子的教育方式,或许才是对的,最后许久才道:“好,我听你的。”
张娜顿时喜极而泣,擦干了眼泪,放下了一身的防备,她对丈夫呢喃。
“幸好,幸好我怕他们去县里,他揣着钱会被人扒走,就把钱放到了清河身上。”一般的人,不会想到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身上会有钱。
也正是她塞的那三百块钱,让红旗大队的人收养了清河,也正是这三百块钱,让她在询问中,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她这么冷的一个人,看着儿子乞丐一样褴褛的衣裳,看着他憔悴到没有刮的胡子,差点嚎啕大哭。
有缘,终有缘相见。无缘,终无缘相逢。
一切都是因缘际会,一切也都是命中注定。
……
等回信的时间,江露心急如焚。
周梅看江露急的样子,笑着说:“真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春,之前我还说你和李援朝同志,两个人是不可能的,现在好了,他亲生父母找来,接到了s市,以后你回城,就能和他再续前缘,李援朝同志可是个很不错的对象,你可要不再辜负他了,这样体贴照顾你的好对象,可不是大街上都是,随便找都能找到一个的。”
江露洗漱完,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烦恼,眉头不展。
“什么再续前缘,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说了,不说了,烦。”这些人都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呢,可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不对,不对,哪里都不对,就算她回城了,她之前对李援朝说过的那些话,怎么办?他留在乡下,她还有十足的把握挽回,但他回城了,这可不是简单的三天两夜车程的问题。
这是阶级的转变,这是心态的转变,这是……攻略难度的改变,她总觉得这次难度,原本是最低级,被她这么一番操作下来,又变成了sss级,她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可是现在见不到人,什么也不能做。
“怎么,怕他不肯跟你再续前缘。”周梅问。
江露烦恼:“我之前,就过节前一天,还那么说他,还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了,那我要回去再说咱们和好,那不是显得我拜金,哦不是,显得我嫌贫爱富,哎呀,说不明白,那我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吗?”说完她手捂了下脸颊,好像感觉到了疼,那让人多拉不下面子,那时候是为了彻底一刀两断,话都说绝了,现在就剩后悔了,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干什么要说的那么绝情呢,连一丝反悔的借口都不留。
“那有什么?李援朝对你多好,他有多喜欢你,我们可看在眼里,你回去后,就去找他,随便对他勾勾手,他不就来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啊!”江露比她们要了解李援朝多了,真以为他是没有自尊的吗,并不,他自尊很强的,否则就一句我们处对象的话,他憋几个月都不说,就怕江露会拒绝,除非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开口,这些她都知道。
就在她说出那些狠心的话,在她说他们彻底不可能在一起的时候,一切就变了,只有她自己的知道,事情大条了。
没想到,信件很快邮了过来,也不知道江母怎么做到的,邮件三天后就到达她这边了,比她们坐火车还快。
江露在知青点,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了信件,她等不及,立即飞快地打开了,
拆了信封后,信里江母说,本来正想告诉她,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可以召她回城,是工农兵大学的张娜帮忙,也就是她姐姐江华的婆婆,手里有工农兵大学的召生名额,留给了江露,待办理好手续,过两天江露就可以回城了。
"嗷!"的一声,江露拿着信,差点没跳起来。
不但宿舍,整个知青点的人,都围了过来,“江露,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围着看的赵铃都惊呆了,她知道江露想回城,家里肯定有办法,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能量这么大,一般回城,都是家里给联系了接受单位,成为正式工,有单位接收才能回去,但是江露不是,她竟然得到了工农兵大学录取名额直接回城。
这大学名额要比回城可要难多了,得有人推荐才行,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
“江露,江露她,她被工农兵大学录取了!”陈铃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说。
三天前江露还在宿舍愁容满面,宿舍里的人都安慰她,三天后,人家飞了,人家要去上大学了,谁都知道,上了大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人家就是做公工室,吃公家饭的领导阶层。
要么是厂长,要么进市委,县委,最差也是个干事。
以后和她们,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一群知青,脸上表情各异,酸的、苦的、嫉妒的。
人间百态,尽在其中。
人群中,王丽艳看到江露,露出笑容的脸蛋儿,嫉妒得要死,来了才三个多月,就飞走了,而且飞得更高,上了大学。
她怎么跟人家比,拿什么跟人家比,她家里五个弟妹,只有两个工人,要养七口人,她是老大,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年了,指望家里人的帮忙,是一点也指望不上了,可她还在坚持,就算再苦再累。
可是没有希望的日子她过够了,此刻她看着人家,轻松地说走就走了,说回城就回城,她不甘心,她恨,她江露凭什么,就因为露有个好父?她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如果再不找对象,就找不到好的了,她就只能留在农村,嫁给农村的糙汉,永远待在这片土地上。
她咬紧了牙关,面容扭曲,曾经犹豫了很久的事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今年的回城名额,她一定要拿到,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城,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秋收后的一天,她走进了吴支书的办公室。
那天下午,她搭着吴支书的拖拉机,去县里,当晚在县里西城的一户民居里,传来的女人的惊叫声,与两个男人嘻哈取乐的声音。
不过很快,就有夜间的执法队,走到了偏僻的西城区,踢开了门,冲进了居民家里,将屋子里的一女二男抓了起来,抓的时候都没穿衣服,女的非常狼狈,弓腿躺在那里,被一群人围观,看了个精光。
大饱了前来捉人的一组人的眼福,还光溜溜被扯了出去,被周围群众指指点点,还有人捂着裤子追着看。
后来,男的入狱,女的作风差被遣返回城,不要说找工作,嫁人都是难题。
……
江露是半个月后,接到通知,即刻返城,队长也没敢压着她,立即放人,她收拾了宿舍的包裹,临近离别,宿舍其它三个人,都红了眼眶,大家几个月相处特别好,走了一个,想到以后可以再也遇不到了,就特别感伤。
江露没心没肺地安慰,“以后我们会再相聚的,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以后回了城,我请你们吃大餐。”她挨个抱了抱。
衣服倒还好,收拾一下拿走,可李援朝给她做的床和柜子,她就舍不得了,还特别新呢,她都想运回s市,但太远了,东西太沉,她又不想留在知青点给别人用。
那是李援朝送给她的东西。
她想了想,去找了李小燕,李小燕被托付给了李家嫁出去的一个二表姐,人家愿意收留是因为有人给她们钱,每年三百,把李小燕抚养成人,这钱会直接邮到队里,然后队里每个月给李小燕发生活费,所以她这个二表姐的家人都哄着李小燕,一个月近三十块呢,她们一个壮汉一个月的工分也就值个十几块,李小燕一个小姑娘,就能分这么多钱。
一年就三百,她离成年至少还有六年,那就是一千八百块,将来结婚手里也有一大笔钱,不愁嫁。
李小燕现在过得舒服,什么活都不用干,每个月给她们家五块钱生活费,剩下的都自己留着买吃的。如果敢抢她钱,她就去队长家告她们,有的是人家愿意接手养她。
江露跟李小燕要了李宅的钥匙,这房子是李援朝盖的,以后也是李小燕的,大队的人都说,李小燕真是福星高照,队里饿死人的时候,她吃得饱饱的,队里面黄肌瘦的时候,她吃一嘴肉,现在队里青黄不接,她有钱有房。
谁叫人家李家收养了李援朝呢,都是命,没法比。
江露把李援朝给她打的床和柜子,找了几个壮劳力,一人分了一块钱,帮她抬进了李宅,安顿好,跟李小燕说好了,不要动,将来说不定,她还要雇车过来拉回s市呢。
“放心吧,姐姐,我帮你保管好,你将来尽管来拉,那你可别忘记我啊,多来看看我。”
小嘴甜的,江露留了一大包糕点和糖给她。
……
一路火车,三天两夜,这次江露拍了电报,江母请了假,专门到火车站接她,母子俩亲亲热热的回了家。
回家江露洗完澡换了衣服,就跟江母打听李援朝的事儿。
“啊,你是说,你姐婆婆又找回来的那个儿子?我知道,这事弄的,人家那孩子没死,当年那是丢了,现在又找回来了,我上次去看你姐,还在他们家看到过人,一米□□的个子,真高,真壮,看着模样真不错,真看不出来他是乡下长大的,对了他现在改名叫郑清河……”
江露听了,赶紧问:“那他现在呢?还在郑家吗?”
“听说去了广源制药总厂,给那边的领导开车,待遇好着呢。”江母说完又道:“你知道吗,你姐嫁的那个郑佑平,他不是郑家的儿子,他是郑中辉,就是你姐公公的表兄的儿子,是当初表兄死前托付给郑家养的,一直当儿子养,郑家也没说,别人也不知道,都以为是亲生儿子,这次他们家这个亲生的一回来,你姐真的气炸了,去了好几次医院,跟那个郑佑平吵了好几架,我看着烦,你姐还怀着孕呢,他也不知道让着你姐。”
江露没听到重点,有点急,“那郑清河住哪儿,还住郑家吗?”
“没有,郑家不是你姐和郑佑平住着呢,听说他去了制药厂,住那边的宿舍。”
终于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江露一刻都不想等,跑去了房间里,从衣柜里取了好些衣服出来,裙子?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太美妙,这样见他,似乎太花枝招展了,太过露骨了。半身裙?好像有点文艺安静了点,是不是活泼更好些。
最后选来选去,选了那件江母给买的鹅黄色的衬衫,还有那条水蓝色的长裤,衬衫掖在高腰裤子里,显得她腰特别细,小屁屁浑圆,腿又长又纤细,脚上穿了一双纯牛皮米色鞋。
又淑女又时尚还不显得太刻意,头发就梳成了公主头,在后面绑了个了白色的蝴蝶丝带,丝带长一点,在头发里忽隐忽现,特别好看。
收拾一番,又从家里拿了点别人送给江父的礼盒,里面有罐头。
“你这是要去哪儿?都两点了。”江母一看女儿收拾的赏心悦目,打扮的精致漂亮,这才回来没一小时,就要出去?
“我去看一个朋友,一会儿就回来,我爸这个礼盒我先拿走了啊。”说完江露嘻笑着就溜了出去。
“这孩子,也不说上哪儿去,怎么毛毛躁躁的,他爸那礼盒才拿回来,还挺贵的呢,说送给别人就送给别人了……”
江露出了门,循着记忆,坐上公交,直奔制药总厂。
她倒是知道李援朝会开拖拉机,不知道他还会开车呢。
李援朝会车是当初黑市的时候,跟一个拉私货的司机学过,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高科技制药总厂在s市南边,公交要倒两次车,四十多分钟才到了地方。
总厂的面积非常大,大门有科技图案的石雕,门高且雄伟,站在门口要抬头看,上面六个大字,劳动创造世界。
旁边的门牌就是科技总制药厂,里面真的太大了,到处都是两三层的科研场地,制药车间。
江露问了门卫,登记后,进去问了许多人,才打听到制药厂的宿舍。
到了宿舍那边又找了些人,才问到了郑清河住的房间,这边的宿舍是新盖的,住宿条件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领导开车,或是郑家托了关系,郑清河住得是单人宿舍,这必乎跟厂里的一些小领导一个待遇了,他住在二楼。
右边数第二个房间,江露提着礼盒,一个个数,数到第二个,她还有点紧张呢,脚步反而慢了些,因为她看到那个房间门开着,宿舍的走廊,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回头看江露。
主要是这小姑娘长得也太好看了,穿得也太时髦了,走起路来也太妖娆了,那小腰扭的,怎么那么的讨人喜欢呢,眼睛盯着盯着就抠不下来了,还带着礼盒,也不知道她是来找谁的。
江露吸了口气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欢笑声。
“清河,你可真聪明,一点就透,张老师夸你时我还不信,我现在教你,才终于信了,你比我可聪明多了,还会举一反三,我一定要回去跟张老师说明你的优秀,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女人?江露也顾不上紧张了,piapiapia地走到了门口,就看到,郑清河和一个穿着格子裙的女人,正坐在狭小的宿舍书桌前,两人背对着门口,挨在一起,桌子上是书和本子,郑清河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头发修剪有型,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还有点微湿,手臂的子微挽,露出了隐隐的筋肌,十分性感。
他脸上非常认真,听到旁边的女人说话,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整个人焕然一新,再也没有红旗大队时的影子了。
江露对他突然有了一种陌生感。
尤其他好似察觉到门口有人,回过头,看向了她,那个眼神,特别的陌生,让江露心生胆怯。
旁边的那个女人见他回头,也跟着回头,江露就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高鼻梁,嘴唇红润,微笑起来很美,关键是,她的胸很大,屁股看着也很翘,腰也很细。
江露的目光上看看,下看看,陷在了这个女人成熟又魅惑的身材里,她听到了旁边略带冷漠的声音,淡淡地质问:“江露同志?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