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回 因果
空间能量对于身体造成的伤害颇为严重，虽然他拥有圣殿圣水这等贵重至极的恢复性珍宝，但圣水的效力终究是以激发潜能，突破人体极限为主，在治疗方面并无法达到瞬间见效的地步，如此一来，足足用了近五天的时间，他那被空间能量所伤的身躯才渐渐恢复！
恢复好伤势之后，秦湛也顾不得再闭关仔细的参详自己对空间力量的领悟，直接往北斗星宫旧址而去。
金翅大鹏鸟羽皇在整个大陆都属于独一无二，恐怕整个东方除了极少数炼气修为的修炼者和普通人以外，根本就没有人不知道它是属于自己所有，因此在他恢复伤逝时，根本就不敢召唤羽皇过来护法，以免因为羽皇的缘故暴露自己的行踪，从而招来就在无望林海之内的两位超级强者。
没有了羽皇这天下第一飞行神兽代步，当秦湛感到北斗星宫外围所在的山脉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之久。
这十天里，他虽然在赶路，但是每路过一座城市时，都会通过神识从那些修炼者们那打听一下消息，看看冰霜龙族的出现，对人类世界造成的影响。
不过显然，作为大陆至强者的十三位化神境界强者不知道害怕引起世界恐慌，还是其他缘故，居然隐瞒了龙族现世的消息，哪怕秦湛路过一些二流大国，从那些坐镇的传奇剑师口中都未能得到有关于冰霜龙族的消息。
“这样也好，这些普通的凡人，甚至是炼气高手、剑道大师知道了这个消息，除了可能引发当地暴乱以外，也不会有其他作用。就算是达到化神四、五层境界的传奇剑师，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是微呼其微，具体能不能抗住返虚巨龙卡洛斯的神识风暴也很成问题！”
卡洛斯施展神识风暴时秦湛当时也在场，虽然这阵神识风暴不是针对他，但是从那些化神六层的忍不住惨叫起来，就能够看出，那股神识风暴的强大，究竟可怕到了什么地步，若说能够灭杀化神四、五层的传奇剑师，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边想着，秦湛边进入了这片巨大的山脉之中。
不过，当他进入山脉飞行了一段路程时，却是蓦然一惊，紧接着，目光立即往这片平静的几乎有些不象话的山脉望去：“我们秦家现在至少有十位传奇剑师坐镇，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传奇剑师带领着弟子在这座山脉中巡逻，眼下我已经靠近山脉的主脉所在之地，可是现在，仍然没有见到巡逻弟子前来询问……若是说羽皇在的话，有这张金字通行证倒不奇怪，但是我此次根本就没有骑乘着羽皇过来……”
想到这，秦湛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人类高手组织十二位化神六层的传奇剑师和一头传奇颠峰级别的妖兽去追杀冰霜巨龙古蓝，最终不止没有任何建功，反而还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万年大劫的罪魁祸首——黄金巨龙卡洛斯的封印出现一道缺口，导致最终两位化神六层境界的传奇剑师陨落。整件事情，对于这十几位人类修炼者中最强的存在而言，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眼下的他们，虽然对付不了黄金巨龙卡洛斯和冰霜巨龙古蓝，但是迁怒于自己，却是完全有可能，毕竟，古蓝三番两次对自己出手相救，而自己更是误打误撞之下，将黄金巨龙卡洛斯的封印打开了一道缺口，最终古蓝甚至向他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加入灵界阵营……
至于最后自己调动空间力量出手救下他们十人的事，因为空间传送阵启动引起的浩大能量波动，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一切是自己所为……
一切的种种，无不显示，他确确实实已经背叛了人族，投靠了灵界阵营，自己那个反人类罪无疑已经被彻底的定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一切与自己有关系的人，都会因为种种借口，而受到牵连……
哪怕退一万步讲，这些心高气傲的超级存在，在卡洛斯面前被迫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狼狈而逃，心里正是憋屈无比，迫切的需要一个目标来发泄自己的怒火……显然，整个大陆最为合适的目标，便是占据着北斗星宫的南岳秦家！
在这个可怕的想法督促下，一时间，正在飞行中的秦湛，身体周围猛然浮现出一股强烈的空间波动，在这股空间波动的包裹之下，虚空间的距离仿佛已经不复存在了一般，直接被他一步之间给跨越了过去，几个闪烁，他已经出现在了北斗星宫的外围。
边运转咫尺天涯跨越家族居住地与山脉外围的距离时，他心中也在不断的祈祷，希望自己刚才的猜测仅仅局限于虚幻，那些败在卡洛斯和古蓝手下的化神六层的传奇剑师应该尽快聚集一起，治疗身上的伤势，然后想办法对付龙族一大敌，暂时的还不会拿自己的亲朋好友开刀！
然而，当他真正看到山脉之处那片建筑后，原本还保留的那一丝希望，瞬间破灭！
秦湛在杀上北斗星宫时虽然对北斗星宫造成了一定的破坏，但是这些破坏却也只是局限于阵基所在的那片范围，其他区域，几乎是丝毫未损。那片破损的建筑物经过随后秦家之人的修筑，已经重新还原了过来，并且加入了一些南岳帝国的特色，比之先前来还要更加美观宏伟。
但是现在，在那片原本应该建有大量住房，开始出现人烟的前山区域，却是如同一片死寂的荒山，静静的，听到不到任何声响。
入目之地，琼楼高阁，纷纷崩塌，形成一片破败的废墟，一个个巨大的坑洞浮现在原本应该是阵基所处的位置之处，几十具看上去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天的尸体依稀可见的残留在那片碎屑之中，干枯的血液，将整片区域染成一片暗红！
这几十具尸体大部分几乎已经被巨大的力道摧毁的不成人形，不少断肢残臂飞舞在四面八方，但是秦湛依稀能够根据某些尸体完好之人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那些守护这一处阵基的分队之一，其中一位化神四层的传奇剑师，曾经在巡山时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咻！”
空间波动再次自虚空中闪过，下一刻，秦湛直接已经接近了家族原本所在的中央地带。
尸体、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尤其是北斗苍劫大阵的主阵区域，每一具尸体上所带着的，都是一张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面容……
化神六层初期的浩空院长、秦家老祖秦岳、南岳皇室的元卜、元海，紫罗学院的古商，以及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万归一……
几乎所有重量级的传奇强者，一个个全部陨落于此，死状凄惨！从那几乎被巨力摧毁的不成模样的身躯看来，绝对是被比他们强大得多的强者给强势轰杀……
看着眼前的一切，秦湛直感到一股无法言语的气息，疯狂的盘旋在心脏之处，不断的冲击着他的理智极限，似乎下一刻，这股气息就将彻底的爆发出来，形成一些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和控制的可怕后果！
再次一个闪烁，他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家族内部！
不过，家族内部和外界几处阵基之处显然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四面八方，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唯一要说有些不同的，大概就是建筑物摧毁的程度比外面低一些！
神识风暴！
化神六层传奇剑师的神识风暴！
秦湛仔细的扫了一眼大多数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伤口的秦家之人，立即判断出，这是化神六层传奇剑师对付化神四层以下修炼者们的终极杀技，通过强大的神识力量，一瞬间摧毁固定范围内所有人的精神世界！
这种无差别的攻击，纵然是你隐藏在山洞内、地下室，甚至普通的阵法内，都会被没有丝毫悬念的被那穿透性极强的神识力量所轰杀，就如同自己当日杀上北斗星宫时施展的神识风暴一般，哪怕一些隐藏在那些能够抵挡传奇剑师攻击阵法中的剑道大师、炼气弟子，依然没能幸免的逃过这股死亡风暴！
看着这数以万计，几乎遍布了整个家族的尸体，秦湛哪还能不明白对自己家族下手的，究竟是何人！？
眼下的秦家，已经是今非昔比，内有一位化神六层传奇剑师和数位化神五层强者坐镇，外有北斗苍劫大阵守护山门，整个门派所具备的力量，可谓是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哪怕同时来上两位化神六层境界的超级高手，也未必能够将自己的家门攻破！
但是现在，不止是守护山门的北斗苍劫大阵破了，整个家族之内方圆十里之地，更是找不到一道生机，放眼整个东方，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势力，根本就不复存在，唯一能够合理的解释，便是那十位被空间传送阵传送离开的化神六层传奇剑师！
从山脉上空，到混乱雪山，再到无望林海的一幕，瞬间在脑海之中回放，最终定格在他用空间力量，遏止住黄金巨龙卡洛斯施展空间秘术，阻止教皇保罗手上空间传送阵启动的那一幕……
“居然是这样……”
如果当时，他所选择的，不是出手救这些明显会对自己不利的人类传奇剑师，而是应黄金巨龙卡洛斯的邀请，加入灵界阵营，协助卡洛斯将那些化神六层修为的人类传奇剑师留下来，他完全有把握相信，十个人，能够顺利逃走一个的几率也是十分渺小。
因为当初他的所做的选择，现在，必须要承受起做这个选择的后果！
“自食其果……自食其果……”
秦湛无意识一般默默的念着，仿佛着了某种魔障一般，游荡在这片空无一人的建筑群中。
片刻之后，他似乎忽然发现了什么，身形一闪，在空间力量的调动下，瞬间出现在一个院子上空，那有些混乱的目光，第一时间，往院子中央一个倒下去已经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中年男子望去。
一直为止，路上所见的一切虽然给予他的心神造成巨大的冲击，让他产生一种无比的愤怒和愧疚之意，但这些强烈的负面情绪在他那强大化神六层颠峰的神识压制之下，却始终没有爆发出来，他一直是以一种极其理智的眼光看待着眼前的这一切。
可是，当他看到那位被一股强大至极的神识力量摧毁了精神世界的中年男子后，压抑在胸口深处那股炽热的气息，突兀的仿佛被点燃的炸药捅，剧烈的爆炸起来，瞬间形成的炽烈的热浪和冲击，直接在他体内肆意焚烧，整个大脑在这一瞬间，除了那种炽热的怒火，已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那个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秦湛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修炼至今唯一的挂念——秦岳。
“嘭！”
剧烈的怒火夹杂着空间震荡，肆意的往四面八方荡漾而出，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米之内，所有物质几乎全部崩塌，顷刻间化为飞灰，一股无法形容的压抑之感，不断的自站在这片空间中央的秦湛身上荡漾出来，在这股极其强烈的情绪影响下，哪怕是强如化神境界的剑道大师，恐怕也会被那种怒火被压抑而无法释放的感觉逼迫的口吐鲜血！
无尽的怒意不断的在体内熊熊焚烧着，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偏偏在这个时候，他那化神六层颠峰的强大神识，还能够让他保持自己的理智，而那些理智，又是清晰而又残忍的不断的在心底告诉他——那些化神六层传奇剑师们的做法，完全是合情合理，抑外必先安内！没有任何一家势力，会容许那些反人类者存在，都是因为他摇摆不定，未将自己的态度表明的缘故，才会导致最终同时失去人类和龙族两方面的信任，换来了这种对他的亲朋好友的毁灭性打击。
真正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
是他，造成了眼前的这一切，如果他不阻止卡洛斯对十位人类传奇剑师下杀手，眼前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整个秦家的覆灭，数万家族成员的性命，皆是间接的死在他的手上。
这一刻，秦湛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失去理智的纵情放肆一回，以逃避这种来自良心上的拷问，但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怒火，不止没有摧毁他的理智，反而让他越发的冷静下来，理性与感性的两个极端，不断的在身躯中进行着碰撞，无形无质，却是令人忍不住的想要走向崩溃的边缘！
“世间之事，因果循环……当日我出手拦下卡洛斯之时，就应该想到可能会有这种结果，可笑我居然将一切希望寄托于人性的善，希望那些逃走的人类传奇剑师应该以对付黄金巨龙卡洛斯为重，而不是第一时间肃清一切隐藏在人类世界中的‘不安因素’！”秦湛感受着四面八方死一般的世界，像是在对这些在场的死者解释眼前的一切，脑海中的怒火，在对自己良心不断的拷问之中，居然渐渐平息了。
知道这一切都是那十位化神六层传奇剑师做的又如何？
之所以会出现这一幕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神经质一般，莫名其妙的用空间力量阻隔了卡洛斯对于那十位人类传奇剑师的赶尽杀绝，又岂会有这一幕的出现。
“轰！”
院子之中的建筑突兀的震荡起来，整片地面不断的翻滚着，自中央之处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在神识能量调动的天地之力面前，一个巨大的坑洞立即在院子中央形成。
秦湛走到父亲秦岳的尸体旁边，将他抱起来，放到那个土坑之中，而后退开几步，四周那些原本被分散的土地再次涌动，不一会儿，已经将他整个人全部埋葬了下去。
“咎由自取，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眼前的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做错了事情，就必须承受惩罚！”
想到这，他默然的站在这处土堆面前，磕了三个头，在他的内心，愤怒渐渐随之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明的悲哀！
对父亲逝去的悲伤，对自己的悲哀，同样，也是对整个人类世界的悲哀！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古蓝先前在无望林海极尽讽刺的嘲讽着人类社会的构建体系，居然也不是全无道理……隐约中，就连同样身为人类修炼者的他，也开始迷惑着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
那么，这件事情是他做错了么？他为了保证人类世界拥有与龙族对抗的力量，而救下那十位化神六层的传奇剑师，这件事情是他做错了么？那么，如果他放任卡洛斯将人类的希望彻底湮灭，眼睁睁的看着除了自己家人外的人类文明毁灭在脱困而出的黄金巨龙卡洛斯手上，这，是否又是正确的？
如果自己亲手替自己的亲朋好友报仇，彻底的将那十位传奇剑师灭杀，岂不是自此扼杀了人类文明对抗龙族的最后希望！？
但是，连自己的亲人也守护不了，连自己亲人的仇也报不了，那么，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到这个地步，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瞬间，他脑海中的所有立场，轰然崩溃！
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救下那十位化神六层的传奇剑师，等待着他的，是家破人亡！站在龙族的立场上灭杀十位人类化神六层的传奇剑师，等待着，是整个人类文明的覆灭。
他保留下的人类文明的希望，但是这些人类文明的希望，却摧毁了他所守护的一切。
秦湛无言的抬起头，望着那片湛蓝如洗的天空……
柔和的阳光不断的自天际尽头洒落下来，充满着祥和与美好，照耀着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山脉！
二十七岁的化神六层传奇剑师……亦或者说，二十七岁的返虚强者！
但是这一刻，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就这么跪在这座连碑也没有立下的坟墓前，一动不动的跪着，似乎根本就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在跪倒在坟墓前的时间里，人生短暂的二十七年，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烁，小时候的一幕幕，闪电般在脑海之中回放着，他似乎在寻找着，又似乎在询问着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整件事情会糟糕到了这种地步。
他现在取得了整个人类世界最为颠峰的荣耀，成就了整个人类文明三千多年来从未有人完成的壮举，可是为什么等待着他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
不知道过了多，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对于化神六层的传奇剑师而言，似乎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珍贵。
秦湛再次的抬起了头，望着天际尽头那片绚丽夺目的云霞……
大自然的景色，总是那么令人惊叹，令人迷醉！
但是，晚霞背后即将来临的，将是一片长达十二个小时的黑暗。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对错！”秦湛站了起来，静静的立在这座没有碑的坟墓面前，语气虽然有些冰冷，但却是带着一种令人发颤的平静：“对，只不过是衡量错的标准！必须要认识到错误后，人们才会知道，究竟什么是错的，而既然犯错，必然将承受犯错的后果，只有让人承担了犯错后的惩罚才让人清晰的认清楚何谓对错，这种衡量方法，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说到这，秦湛扫了一眼整个北斗星宫……神识的力量将他的声音，通过一种神奇的方式，传到了整个山脉的每一个角落：“周天山、北疆雪域、西方圣殿……这代表着各方势力的传奇剑师，他们既然对我们秦家之人下手，将我们秦家乃至南岳皇室、外界客人共计四万三千六百七十二人全部击杀，这，就是他们种下的因！就如同先前，北斗星宫默许了圣玄宗，甚至不惜得罪我们南岳皇室、南岳秦家的所有人一样……这就是事情的起因……整件事情的来源……”
“有因，就有果！”
“这，就是世界真正的衡量法则——没有对错，只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