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而充实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三月春闱之期。
南陵银号。
十几个人拿着银票老实地排队在柜台前兑现银两,一条黄线将排队的人和正在兑银的人隔开两步距离。有个掌柜模样的人坐在黄线一端,一边管着秩序,一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
他看起来随时都要睡着的模样,一下接着一下地打着呵欠。
尽管如此,他手上正在清算的账册翻动的速度却丝毫不减,没有分毫错漏。
排队兑银的队伍中,有个年轻书生一直好奇地看着他,轮到自己了都没发现,被身后的人没好气地推搡了下,“不取滚蛋,傻站着干啥呢?”
被这粗声粗气的大嗓门的惊醒,年轻书生遽然回神,回头看了眼脸上带着刀疤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人,他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刀疤看他畏畏缩缩地站到柜台前,哼了一声,抬步上前去。
算账的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拿着铁尺往他腿上扫了一下,懒懒地提醒道:“越线了,老兄。”
凶神恶煞的刀疤连忙收起脸上的凶狠,赔着笑脸说:“一时看走了眼,您别见怪。”
算账人没有理会,继续拨弄着算盘。
刀疤也不敢表露不满。
谁不知道自从原先南陵银号的主事入狱,现在归属户部直辖,敢在这儿闹事,那真是八十岁寿星公跳陵江,活腻了。
再说那书生,兑换了银票,却踌躇着没有离开。
柜台里的银号管事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没,没……”
书生动了动脚,却还是扎在原地,脸上纠结万分的神色看得管事都替他着急,干脆放下记录收支的流水账册,啧声道:“有事办事,没事请走,后头还有人等着呢。”
书生捏住拳头,狠了狠心,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管事,道:“敢问管事大人,这银票可用吗?”
管事接过来一看,就看到上面一个醒目的印章——可不正是叛党陈氏的族印么。
管事好笑地收起银票,对忐忑不安的书生道:“怎么不能换。朝廷政令颁布也有些时候了,这种银票可全额兑换,没人会拿这个说事的,你且安心。”
他想,或许书生正是今科考生,怕人误会和天齐陈氏有关系,才这般谨小慎微。
看他年纪不大,就有可能考取了举人功名,管事便多了两分耐心。
简单安抚了一句,他态度温和地问道:“你是想要新票,还是接着兑银?”
书生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这银票真的能用?”
管事皱了皱眉,心想这人也太过小心了,耐着脾气道:“朝廷明旨所言,告示白纸黑字写着,还能有假?”
正要催促书生赶紧办事,那书生却惊疑不定道:“敢问管事,这银票上的印章果真没问题吗?我瞧着……印墨的气味很新鲜,仿佛是近几个月才印上去的……”
“什么?”
管事拿起银票细细看过,心里拿不定主意,让人将黄线旁算账的人找了过来。
银票一入手,那算账人脸色一变,整个人清醒过来,再没有半分睡意。
散职的时辰,户部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反倒是贺林轩这个户部尚书以高过属下太多的效率,提前完成了工作。等到这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将新文书呈上来,他干脆下职了。
他边上马车,边问道:“夫郎可回府了?”
车夫恭敬答道:“大人,半个时辰前夫郎派人来传话,说是桃林那边的布置出了些差错,今日便就住在那边了。”
贺林轩叹了一声,“这个月第四回了。”
车夫笑了笑,也没多嘴过问主家的心事,只问道:“那大人,咱们现在是先回府上,还是——”
“去桃林。”
他钻进马车,语气有些不满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又在作妖。”
三月里,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贺林轩从前在山水镇便有一座桃花山,后来在安和山附近买办土地的时候,听说附近有个桃村,村旁有不少桃山。他想着夫郎和诺儿离开东肃时对从前的桃花山有些眷恋,便干脆卖了一处,修缮了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