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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九叔 > 第52节
  闵清则凤眸微眯,“你用私刑?”
  卿剑轩冷笑,“对那种杂碎,使个十万次的刑老子都不心软。如果不是他那个不长眼的爹,何大学士根本不会到了这一步!何家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一时间,满室静寂。
  闵清则微微垂眸,看着脚前三尺地。
  卿剑轩长叹一声抬起手来,犹豫再三,最终拍了拍他的肩。
  “去帮忙审问下吧。”卿剑轩道:“我虽出生的晚未曾见过何大学士,却也读过他写的一些书。虽没有他的真迹在了,但看他笔下一字一句,都十分豁达疏阔。怎么想,也不像是做出那种事的人。”
  何大学士因谋逆罪而亡。
  当初人证物证俱在。重要人证之一便是北疆部族首领,巴尔。
  闵清则沉默许久,忽地说道:“你怎么不找顾林。”
  顾林是何大学士的门生。虽他拜在何相门下不久何家就出了事,且他当时不过是名少年郎,师徒间的情意着实算不上深浓。
  但熟悉他的几个人都知道,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寻找着当年的真相。
  只不过这种话只能意会,从不敢宣之于众。
  “顾林?”卿剑轩哈地笑了声,“就那个木头呆子?不是我说,他那个死脑筋,做不成什么事儿。你不知道,他连孩子都不知道怎么教。那个臭小子,我去北疆的时候曾经路过他们家。想着顾林的老家就在附近,绕道去看了看他孩子。结果那不成器的还嚣张得很,整个土霸王似的!”
  闵清则莞尔,“刚才他差点砸了我这铺子。”
  卿剑轩怔了怔,“谁?顾柏杨?来京了?要砸锦绣阁?”
  “嘿!那敢情好。”卿剑轩撸了袖子往外走,“我去会会他。他虽不知我是谁,但是见识过我的拳头了,八成我一站那儿他就得溜!”
  “且慢。”闵清则出声叫住,“你今日来得不合适,别露面。这事儿我手底下的人能够处理好。你不是急着出城去?稍等片刻。我送了人上车就来找你。”
  卿剑轩停住步子,“好。听你的,暂且不跟那厮计较。”又察觉不对味儿,猛地回头望向坐在座位的小姑娘,“你还送她上车?”
  “嗯。”闵清则说着话,示意君兰到他身边来,而后与她一同并行着出屋去,“她是我带出来的,即便不能送她回去,也得看着她安全离开才行。”
  卿剑轩被他整的没了脾气,摆摆手道:“快去快去。我这儿等着你。如果成的话,咱们立刻就出城。”
  君兰和闵清则一同出了锦绣阁去。闵清则又送了她上马车。
  “我这几日不知何时能归。”闵清则坐在她的身侧,给她整了整衣裳,“你照顾好自己。还记得我带你去外书房的那条路么?”
  君兰点点头。
  “我让长明他们护送你回府,到了我的外书房,你自己依着那条路回去思明院就好。”
  君兰轻声道:“九叔叔小心些。我等您回来。”
  闵清则温和地揉了揉她头顶的发,这便下了车。
  马蹄声响起,车子缓缓开动。
  君兰忍不住把车窗帘子的一角掀开了一点点,透过小缝去看他。却见他并未离开,而是一直凝视着车子这边,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九叔叔发现了她在偷看,所以瞧着的正好是她这儿。
  君兰就一直透过小缝在望着九叔叔,直到他的身影小到看不见了,方才把帘子慢慢放了下来。
  回到思明院后,君兰在屋子里有些坐不住,就连一向喜爱的篆刻都拴不住她那不住飘忽的思绪。左思右想半晌,最终把东西都收了起来,起身往外行去。
  到了外头,她问过孟海,知道荷花巷的二老爷今日休沐,这便先往恒春院去给老夫人请安。
  闲说半晌后,君兰道:“老夫人,我想去荷花巷那边探望二老爷。”
  “他?”闵老夫人意外且疑惑,“你寻他作甚。”
  “先前二老爷好心帮我们请了郭嬷嬷来,我还未曾认真谢过他。如今郭嬷嬷虽走了,但探望一下总该要的。”
  闵老夫人笑道:“不必客气。”
  “礼多人不怪。”君兰道:“再说,我这两日未曾见过十一妹妹,也有些想念。”
  闵老夫人正想说无需如此,后思量着远宁侯府的人际关系更为复杂一些,若是洛二少和君兰的事情真能成的话,这孩子提早适应下人情往来也好。
  故而闵老夫人道:“那你过去吧。只是需要备什么礼,你自己掂量着些。和账房说声,从公中走银子。”
  君兰笑着谢过了闵老夫人。最终择了个八宝点心盒子,还有一个塞了花瓣的精致香囊。
  荷花巷内今日倒也安静。各房在自个儿院子里待着,并未聚到一处笑闹。
  在丫鬟的引路下,君兰径直往二房处行去。先去见过二夫人陈氏,把点心盒子给了她。恰好十一姑娘闵玉雪在母亲房里玩,君兰便把香囊送了出去。
  闵玉雪很是欣喜。
  君兰和母女俩说了会儿话后,提起了想见二老爷地事情,用的是之前在闵老夫人处一样的说辞,“二老爷帮我们请了嬷嬷,我想谢一谢他。”
  陈氏听后不似闵老夫人那般推脱,反而欣喜。
  毕竟八姑娘在九爷身边做事,能和八姑娘走得近一些,也是好事。
  陈氏就遣了闵玉雪带君兰过去。
  “不用麻烦妹妹了。”君兰笑道;“我过去和二老爷说几句话就好。”
  闵玉雪正拿着刚得的宝贝香囊,爱不释手,这个时候也不愿离开,就道:“八姐姐那么大的人了,娘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又不是外人。”
  “是是是,不是外人。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陈氏笑着叫了个小丫鬟来给君兰引路,又不住叮嘱道:“八丫头你也知道你伯父那脾气,看着凶,实际上心善。若他说了什么不好的,你只当没听见就是。”
  君兰笑着谢过陈氏,这便往闵广平那里行去。
  现下闵二老爷正在花园子里摆弄那小花圃。虽然冬日里很少有花能在外头存活,但也有些品种适合这个时节栽种。闵广平现在忙着的就是这个。
  君兰看他做得认真,就没去打扰,而在旁静等了些许时候。
  闵广平有些累了,站起来揉揉腰,搭眼瞧见了小姑娘,赶忙招呼道:“兰姐儿作甚呢?站着累不累?快过来坐坐。”说着先往池边的石桌石凳旁走去。
  君兰见状就跟了过去,在离他几尺远的地方也落了座。
  这里有两个小石桌,倒是方便许多。
  两人各坐一桌分开来,离得也不算远,刚好能够边吃点心边闲聊。
  君兰先是谢过二老爷帮忙的事情,又细细问了郭嬷嬷离开的情形。
  闵广平说起这事儿来也还懊恼得很,之前每每想与陈氏讲,反倒是要早了陈氏的数落。一直无处可发泄,现听君兰提起,就一股脑儿的抱怨起来。
  “认真地讲,我们给她的条件哪个不好?偏她死活不肯留下。”闵广平一摊手,“左右刚开始不答应,我或许还没那么生气。毕竟她这尊大佛我们也请不起。如今倒好,来了给人希望了,又突然说不干。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
  他絮絮叨叨又说了好半晌,君兰一直认真听着。
  闵广平看这晚辈是个听话的,心下愉悦,忍不住多讲了许多。后来有些口渴,就让人上了些茶水点心。
  待到丫鬟把东西捧上来又退了下去,君兰看周围近处没旁人在,就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我听闻二老爷是在鸿胪寺任职?”
  好似是从七品鸣赞。虽是个不大的官,平日里接触的各处人倒是不少,既多又杂。
  “可不是。”闵广平咕咚咕咚喝着水,“其实我也是有点功夫在身的,任个武职都能成。不过这位置倒是适合我。”
  君兰笑着赞了几句,看闵广平在拿起茶壶倒水,便上前接过了茶壶主动帮忙倒了一杯。
  “我平日里看书的时候,甚爱游记。听闻有一本游记是何逸之编写,十分出彩。后打听了下才知道,此人是原来的大学士?不知二老爷有没有他的书?”
  闵广平正乐呵呵地要去拿茶盏,听见后手一抖,没握住。倏地抬头看她,“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这个人来了。他的书,应当尽数被焚毁了吧,就算剩下的,恐怕也是旁人藏着掖着的。”
  思量着有些不对,他禁不住喃喃自语,“何相写过游记?”
  “焚毁?”君兰讶然道:“为何焚毁?”
  闵广平看看四周,用手半遮着嘴道:“谋逆,私通外敌。大罪。满门抄斩!”
  谋逆一事君兰隐约听闻过。私通外敌的罪状,她先前未曾听人提过一字半句。
  君兰深吸口气,“堂堂大学士不知怎地落到这种田地?”
  闵广平低头不语。
  君兰轻声道:“我想着二老爷博学多识,或许知道为甚何大学士会有那些的罪名,所以才不小心随口问了一句。是我多嘴了,二老爷不必介怀。”
  “这种事情我哪里知道去!”闵广正摇头叹气,“何相为人磊落光明,突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谁不震惊?!”
  “何相人很好?”
  “非常好。学富五车,谦和文雅。人人称颂。我曾有幸和他对饮,那时候他已然官拜大学士,我还只是个死活考不上科举的学生而已,何相都很温和地与我说话,还指点我文章里的不足。”
  闵广正说着说着,鼻子有些发酸,“莫说他了,就连他门下的弟子,做了官后也是清廉公正。当时整个京城都在悄声议论这事儿。谋逆,没看到苗头。私通外敌,何相勾结北边那些部族作甚!”
  君兰低声道:“何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来?”
  “是啊。”闵广正道:“我也不信。”
  话一说完,他恍然惊觉,赶忙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讲。”
  君兰似是未曾听清,“二老爷在讲什么?我刚刚倒水,没有听清。再说了,那些当官儿的事情,我年龄小,完全不懂。”
  闵广正看了她一会儿,笑道:“管那些作甚?来来,吃点心。”
  君兰面上带笑地和闵二老爷继续闲聊,心里却沉甸甸地压着事情。
  她之所以会来这一趟,是因为在锦绣阁里她听到了一些本不该听到的话。
  当时九叔叔和那个男人所言,君兰其实听不清楚。
  她知道九叔叔让她留在屋中不过是在表个态度,好让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待她和善些。
  九叔叔有分寸,知道事情不易外露,所以才把那人叫去一旁说话。
  两个人当时的声音很小。但因那个人情绪十分激动,偶尔拔高声量,所以她零星听到了那人的断续几字。
  三十年。
  北疆。
  相安无事。
  还有,何大学士。
  许是读了太多“杂书”的关系,君兰倒是晓得一些往年的事情。
  据她所知,三十年前北疆十分安稳,有如今的赵太保、当年还只是武将的赵大将军坐镇,北边连连传出捷报。
  只是在最关键的那一年,将要把对方彻底拿下的时候,赵太保受了伤退出战场。紧接着,何相出事。
  之后北方部族作战方式愈发诡谲多变,战况出现转折。一连多年,军中将士偶有小胜,却屡屡挫败。北疆久攻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