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衣服穿好吧,就快到站了。”阿齐薇冷冷地回答道,“我对病人可一点不感兴趣。”
“谁是病人啊。”顾铁愤怒地蹦了起來,双手叉腰站在女人面前,挺着胯下的小顾铁大吼道:“瞧瞧瞧瞧,哪点像病人啦,自从小学四年级以來,本人哪天早上不是精神抖擞枕戈待旦一柱冲天像中国少先队队歌一样‘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要不我跳一段大象舞给你看,让你欣赏一下什么叫中国男人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东方雄风。”
雨林之花默然地指指外面,顾铁扭过头,看到舱门开着,门外站着两个傻眼的男人,“咳咳,这就是那个什么电影里演的情节,好笑吧。”顾铁立刻板着脸总结道,转身抓起衣服逃进卫生间,
等他换上衬衣长裤袜子皮鞋走出房间,正听到阿齐薇在跟两个男人谈话,两个日本人都是四十几岁年纪,皮肤黝黑,身材短粗,手掌长满老茧,身上带着一种常年进行体力工作才能出现的干练和踏实感,左边一个男人看见顾铁出來,用带着口音的日语说道:“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唷,这船真不赖,不过我们的船更棒唷,走吧,料理长。”
“啥。”顾铁茫然道,
第187章 无尽的鲔鱼(中)
两个日本男人走出船舱,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走过滚装货轮“鹰嘴豆之花”宽阔的顶层甲板,顾铁问身边的女人:“这些日本人看起來应该是水手沒错了,他们是这艘船的船员吗,我们要跟着他们去哪里,料理长是咋回事。”
阿齐薇瞧着他,眼中带着些许笑意:“在你光着屁股睡大觉的时候,这艘船到达了gps坐标的预定位置,一张卡片从天花板上掉了下來,我只看了一眼,它就把自己烧成了灰,上面写着‘这是唯一安全离开日本海域的方法,由于东京爆炸案,所有离开日本12海里警戒范围的船只都要接受海上自卫队的检查,这些士兵对检查偷渡者相当有经验,唯一可以逃避检查的,是隶属于日本国际鲔鱼协会的远洋捕捞船,这些船只在离港时接受了自卫队、协会和地区安全防卫委员会的联合检查,为了尽快赶路以防错过渔获期,远洋捕捞船自从起锚的时刻起直到离开日本200海里专属经济区时止都不会接受任何方式的停船检查,顾铁先生,您的身份是名为‘樱井次郎太’的鲔鱼船料理长;潘特希尔小姐,您的身份是名为‘桃叶玛丽’的鲔鱼船通讯长,这趟旅程在南非开普敦港中止,在离开日本后二位可以随时决定中止游戏,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还是建议按照rpg规则好好享受这一趟不一样的旅程,黑色橄榄枝祝您玩得愉快,阅后即毁,注意:跟上一张一样烫手。”
“又是鲔鱼。”顾铁惨叫一声,“我这趟來日本就跟鲔鱼干上啦,料理长是干什么的啊,做菜的厨子,要是老浅还在的话……等一等,我叫樱井次郎太。”他皱了皱眉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橄榄枝是想告诉我找到浅田的下落了是吗,樱花是死亡之花,井是埋葬的意思,这么说,老浅果然死在爆炸中了……还真是委婉的说辞啊,这帮人。”
“你说的是谁。”阿齐薇问道,
“‘一亿玉碎’的浅田雄山,你知道他的。”中国人轻轻叹气道,“虽然算不上朋友,也是位可靠的男人,值得为他敬一杯酒……”
说着话走到船舷边,两名水手已经攀着舷梯下降到一艘小艇中,正挥手招呼着他们,顾铁活动一下身体,意外地发现神经的麻痹已经暂时消失,虽然使不上力气,但好歹能运动自如了,这让他颇感欣慰,浅田雄山的命运早已注定,顾铁并不为此感到悲伤,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不可能躲在风平浪静的港湾里钓钓鱼、喝喝啤酒过完一生,葬身于等离子爆炸才是最适合他的结局吧,他叹息的是这对父女的命运,魂系八重山群岛的琉球后裔到最终也未能见到冲绳的海浪与沙滩,
四人乘上小艇,驶向一海里外的一艘渔船,这艘名为“海上老人112号”的远洋捕捞船在鲔鱼捕捞行业里颇有名气,近几年日本海鲜市场上几条拍出惊人价格的黑鲔鱼就是出自该船,掌握着电动马达的水手这样介绍道,他的名字叫做鸟山康一,四十四岁,鹿儿岛本地人,是船上的放绳长;另一名略高、略胖、留着胡子的水手叫做西条向北,青山县人,是船上的冷冻长,顾铁不明白这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长”,心中暗自估计着该有多少水手听候指挥,抱着如此心情,小艇來到了渔船旁边,
“上來吧。”鸟山康一抓住舷梯蹬蹬蹬三步登上甲板,
阿齐薇瞅了顾铁一眼:“这倒是新的体验啊,料理长。”
“走一步算一步吧,桃叶玛丽通讯长,话说你是特意变装的吗。”顾铁说道,今天雨林之花穿着灰色长裤、蓝色防水夹克、用白布抱着头,俏丽的脸庞被衣领遮住一半,猛地一看挺像个日美混血儿,
“少废话。”阿齐薇都不用舷梯,用手一撑就跃上了船舷,
这时海上老人112号的所有船员聚集在甲板,迎接最后两名成员的到來,一名瘦高而精悍的中年人是船长,另一位戴着眼镜、穿着棉毛衫的老人是渔捞长,这两位看來是全船的大人物,不过全船水手不过只有二十五人而已,通过自我介绍可以得知其中一多半有着“某某长”的头衔,根据简历,樱井次郎太先生是出身神奈川的职业厨师,第一年在远洋捕捞船上服务;而桃叶玛丽小姐是资深的通讯技师,在船上负责无线电联络、报务监听等工作,介绍完毕之后,水手们集体鼓掌,庆祝海上老人号历史上第一位女性船员入列,
船长名为美元平次,这个姓氏有点少见,他自豪地介绍着这艘战绩辉煌的捕鱼船:空载排水量重达8.8吨,服役时间只有短短十八年,船员多达二十五人,极限航速高达17节(31.45公里每小时),在十八年的捕捞史中只有一年因暴风雨而亏损,其余年份都大赚而归,被船东称为“鹿儿岛渔业协会的吉祥老人”,根据今年的预定航程,他们将穿过马六甲海峡,沿着印度洋一路向西,到达位于南非开普敦外海的鲔鱼渔场,在长达八个月的作业期间尽可能地捕捞鲔鱼,完成3亿日元(约2000万元人民币)的捕捞量之后正式返航,
越听下去,顾铁的脸越白:“开着这艘小破船航行半个地球,黑色橄榄枝还真是可靠啊,奶奶的……”他算是嘴下留情了,这艘船用“破”字來形容简直算是溢美之词,肉眼可见的地方沒有一处不是锈迹斑斑、坑洼不平,设备老旧得像从博物馆刚偷出來的,桅杆上补丁摞补丁,连船员的破夹克衫和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都透着一股上世纪八十年代日本励志电视连续剧的怀旧味道,顾铁简直怀疑自己一不小心走进了某电影制片厂,可放眼望去这一望无际的大海,若是cosplay未免也代价太大了吧,
“橄榄枝说得对,现在你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无论去哪里都不安全,不如就藏在这里几个月,等风平浪静再说。”阿齐薇小声说道,“先搜集点资料,毕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行。”
中国人毫无底气地点了点头,
船员就地解散,由放绳长鸟山康一带着他们参观房间,顾铁沒想到居然每人有一间独立的舱室,心中给这破船加了几分,不过打开门以后他的幻想就如肥皂泡般破灭了,鸟山指着一个长180厘米、宽60厘米、高50厘米的铁格子说:“这就是床铺啦,上面的箱子里有褥子和棉被,想看书的话,这里有一盏台灯,就这样。”说完,关上了这间只有2平米大小的客房的门,
“那个,我想问一下。”顾铁吞吞吐吐道:“我的身高超过180厘米,这样的床铺似乎睡不下我这样超出平均身高的日本人哪……”
“啊哈哈,在海上你还想平躺着睡觉吗,真是第一次上船的新人啊。”鸟山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知道啦,走,我们去参观一下你的战场。”
几个人穿过又窄又暗的通道,來到船尾部一个独立的空间,“这就是料理室,每天全船二十五人的胃袋就交给你掌管啦,樱井老兄。”鸟山说道,“四眼灶台,电烤箱、微波炉、铁板烧烤台、许多的锅子,食材在旁边的冷库里面,在船上工作最重要的就是小心火烛,船只倾斜的时候,这里可是很危险的,上一任料理长就是被热油泼到眼睛而退出的。”
顾铁瞅着黑不溜秋的灶台、满是油烟的墙壁、挂满墙壁的旧锅子,咽了口口水:“唔,我可以想象到那种情景……”
鸟山放绳长又带他们参观了通讯室,这间小屋紧挨着舰长室,采光明亮、通风良好,还有一张舒适的靠背椅子,“通讯长可是非常重要的职位,您一定能做得很好的,桃叶小姐。”鸟山搓着手嘿嘿笑着说,
“但愿如此。”阿齐薇微笑回应道,右手悄悄朝顾铁比了个“loser”的手势,
当晚欢迎宴会在饭堂召开,作为全船最大的一个房间,要想装下二十五名水手,就必须把桌椅板凳都丢到过道里去,因此晚宴以自助餐的形式进行,晚餐是水手们准备的,料理长的工作从明天开始,自助餐的内容有鲔鱼生鱼片、白饭、醋饭、酱油、山葵、海苔和美乃滋,这些材料可以自助制成生鱼拼盘、生鱼盖饭、握寿司、军舰卷寿司、寿司手卷、寿司饭、酱油饭、美乃滋饭、酱油生鱼、美乃滋生鱼等无穷变化,丰盛得令人感激涕零,
顾铁躲在角落,吞下一团冷冰冰的鱼肉和米饭,哭诉道:“呜呜呜,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啊,我早吃够生鱼片了,我要吃好吃的东西,吃宫保鸡丁、酸菜鱼、水晶肘子、东坡肉、烧卖、韭菜盒子、烤串、烤烧饼、烤大腰子……”
“喂喂。”阿齐薇无视他的表演,“你可是料理长啊,吃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顾铁眼睛一亮:“说的对啊,如此一说,让我鼓起了一些生存的勇气啦……”
第188章 无尽的鲔鱼(下)
人生际遇就是这么奇妙,你想不到会在什么样的时间、什么样的地点和什么样的人发生一段什么样的故事,捕捞鲔鱼对顾铁來说是另一个世界的遥远传说,第二天早上他在铁格子床铺上以别扭的姿势醒來时,花了好久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呼啊啊啊啊……”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手脚都抵在墙壁上,如同困在匣子里的长脚蜘蛛,房间狭小而污秽,墙上贴满上一任主人品位恶俗的少女团体海报,空气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那是海水、铁锈、鱼腥加上久不洗澡的男人体味混合而成的,
值得欣喜的事情有两件:第一,身体的状况不错,神经性抽搐昨夜出现过一次,但总体平稳;第二,沒有晕船,海上老人号在风平浪静的日本海喁喁而行,虽然比起万吨货轮來说稳定性差得多,不过尚算正常平稳,
中国人抄起刷牙缸、肩膀上搭着毛巾去盥洗室洗漱,通道里沒什么人,在进入渔场之前,船员们都可以尽情睡到自然醒,阿齐薇的房间在过道最前边,昨夜分配房间时鸟山康一猥琐地笑着说“桃叶小妹,睡觉时一定要锁好门,别看我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可不要小看海上男儿的斗志啊。”
“啊对,一定要锁好门。”顾铁立刻赞同道,若是有哪个倒霉鬼半夜去偷袭雨林之花,那血淋淋的场面一定不太好看,
此刻女人的房间锁着门,不知道她还沒有起床,还是在研究通讯长的值班手册,顾铁打着哈欠回到房间,看着墙上贴着的时间表:
通航时间段职责:早7时至9时,供应早饭;午12时供应午饭;晚19时供应晚饭;夜21时至23时供应夜宵,
渔捞时间段职责:早1时供应放绳组早饭;早7时供应午饭;午14时供应晚饭;晚20时供应夜宵,
“搞不懂。”顾铁挠挠头,“是有时差的原因吗,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是早上六点三十分,天色刚刚开始明亮起來,哈欠连天的中国人溜溜达达走到厨房里,摆弄着炉子和锅具,“要说起來日本人的早饭,左右离不开白饭和味噌汤吧。”他打开冷库瞧了瞧,发现食材还是相当丰富,抱了一大堆东西出來,
一边切菜,他一边哼着小曲:“啊鲔鱼鲔鱼鲔鱼,我爱你鲔鱼鲔鱼鲔鱼,天才就算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呀,就算做菜也难不倒我樱井次郎太(男二十九岁单身)。”用铁板煎一大块鱼肉、用汤锅煮一大锅海带豆腐味噌汤、用高压电饭煲焖一大锅白饭、拌一大盆蔬菜沙拉、煮二十五枚鸡蛋、搞一盆黏糊糊的纳豆,做二十五个人的早饭比想象得要轻松一点,七点钟刚过,早餐就端上了桌,顾铁在围裙上擦擦手,得意洋洋地坐在桌前等着食客们到來,
说是睡到自然醒,这些老海员可都沒有睡懒觉的习惯,沒过一会儿,饭堂就挤满了十几名水手,大家肩膀挨着肩膀坐下來,惊叹道:“哇,这么丰盛的早餐,新來的料理长果然是个豪爽的家伙。”“料理长万岁,果然早饭还是要吃好才行啊,开动了。”
“哇哈哈哈,好说好说。”顾铁平伸双手,示意大家不要搞个人崇拜,
“你犯了一个错误,次郎太。”阿齐薇不知道合适來到他身边,冷冷地小声道,
“啥事,玛丽,嫉妒我高涨的人气吗。”中国人撇嘴坏笑道,
“用好的食材做饭,这事谁都会,可料理长的职责是在漫长的航程里分配船上并不丰富的食物储备,让船员们保持充足的战斗力,要是每顿都这么吃,开不到南非我们就沒有蔬菜和蛋类可吃啦。”女人泼冷水道,
顾铁愣了一下,这个问題他倒是沒考虑到,“船这么小,肯定要补给食物的吧。”
“第一次补给在三个月以后,船长说的,昨天他介绍情况的时候你开小差了吧。”女人面无表情道,“等到水手因为食物差劲而暴动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还真在船上呆一辈子啊。”顾铁道,“中国人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某小日本车,放心啦……”
这句话阿齐薇沒听懂,不过她决定保持沉默,
早饭后将一大堆碗盘丢进洗碗机,,这台老旧的洗碗机是船上最令人欣喜的高科技设备,,顾铁得到了几个小时的空闲,他跟阿齐薇交待一声,回到船舱将自己反锁起來,准备开始一项有点冒险的行动,
关于植入芯片的输入输出机制,他一直在进行研究,上次借助约纳的力量潜入阿斯蒙蒂斯的经历让顾铁有所感悟,倘若让自己的眼、耳、鼻、舌、手为“世界”中的少年提供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信号,那么是不是约纳就能借自己的身体行走在现实世界了,这与游戏机制反其道而行的主意让中国人相当兴奋,不过要改造植入芯片的神经接口,势必要进行硬破解,之前他已经找到了生物芯片的系统平面图,只要有合适的工具就可以进行了,黑色橄榄枝那无所不能的维生舱自然是个好东西,但顾铁沒法当着阿齐薇的面做这些事情,他怕在自己身上动手术的疯狂主意让女人抓狂,
顾铁瞧着床上放着的诸多精良设备:一瓶58度的烈酒、几把刮胡刀片、两把镊子、一捆橡皮筋、一支铅笔、两台破烂不堪的(估计是前任船员用來看动作小电影用的)平板电脑、一条毛巾、一个烧火锅用的酒精炉、一只破锅、一盒创可贴,“只要不把自己弄死就算是成功吧。”中国人自嘲地笑笑,将一台平板电脑固定在床铺天棚上,启动蓝牙将两台设备连接起來,削尖铅笔,用酒精炉煮沸纯净水给刀片和镊子消毒,然后脱掉上衣趴在床上,调整一下位置,使上方平板电脑的摄像头能够准确捕捉到后颈部位的图像,
这年头最破烂的掌上设备也有超过3000万像素的高清摄像头,顾铁通过联网的另一台平板,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后脑勺,随着画面放大,颈部那个半圆形的小小伤疤出现在屏幕上,他将屏幕锁定,昂起头喝了一大口烧酒,将酒咕嘟咕嘟浇在后颈,然后拿起锋利的刮胡刀片,
“《怪医黑杰克》里面是不是有这样的情节。”他忽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
他反过手以别扭的姿势切开自己的皮肤,刀片准确地将小小的伤疤一切两半,“嗷……”伤口被烈酒一激,疼得顾铁惨叫一声,他将消过毒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将流下來的血吸掉,然后用两把镊子一左一右分开伤口,用橡皮筋绑紧镊子,将它们固定在床铺旁边的铁管上,然后把枕头塞到自己下巴下面,使得头部稳固,
画面中能看到延髓背外侧的网状结构,一枚胶囊形状的芯片出现在密密麻麻的神经丛中,上面伸出无数微小的触角,连接着神经系统,延髓部位是人体中枢神经传导的必经之路,在外科手术上属于难度极高的棘手区域,无意中损害任何一根神经都可能导致危险发生,敢这么给自己动手术的,也就是顾铁这样胆大包天的家伙吧,
“这是小脑下脚,这是三叉神经脊束核,还是别碰它比较好……”中国人念念叨叨地,用肩头镊子轻轻拨动切口,“原來生物芯片是会生长的,靠这样的方式增强神经信号吗,这根神经束遮住视线了,只要拨开它……呕喔,靠,是呕吐反射神经。”他觉得一阵反胃,立刻紧紧闭上嘴巴以防胃里的东西喷射出來,
挪动了几簇神经丛,芯片终于出现在屏幕上,顾铁放松手臂休息了一下,这种别扭的姿势非常累人,他的手指又开始颤抖起來,几分钟后,等肌肉痉挛过去,他开始继续操作,用镊子夹着刀片小心翼翼切开生物芯片的外侧蒙皮,仿生体组织的外皮已经被增生体包裹起來,切开才能看到里面的芯片电路,摄像头放大到极限,能够勉强看清微小芯片上面的细节,以蛋白质硅复合pcb为基底、通过生物蚀刻技术制造的芯片呈现淡淡粉红色,“就在这里,533-535线,掌管神经信号逆流的阀门,只要将你跳过就可以反向输出了,然后还有18886-18888线,将这里过载,就可以增加电信号强度,保持來自网络的意识信号,,,约纳老兄,我也就能帮到这里了啦……”
顾铁屏住呼吸,身体稍微抖动,都会让高倍率的画面偏移出去,他用镊子折断铅笔笔尖,镜头下,那一节纤细的石炭显得非常粗大,芯片集成电路采用了15nm制程,根本不可能手动操作,但幸好输入输出部分线路要粗壮得多,他用两只镊子将铅笔笔尖碾碎,夹起一块极细、极尖的碎片伸进伤口,“成败在此一举,给点力啊,我的手。”
第189章 两分钟会议(上)
用铅笔破解芯片功能,这项古老的技能在二十一世纪第一、第二个十年中曾经相当盛行,在那个ip网络、个人计算机和diy为王的时代,有些cpu芯片只要在某个位置用铅笔涂黑就能超频运行,发挥出几倍于主频的力量,顾铁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篇文章,现在手边沒有应用工具,自然把这一招想了起來,
虽然因陋就简,还是兵行险着,这样做的风险无疑很大,铅笔芯的成分是石墨和黏土,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而成,黏土成分越多,笔芯就越硬,h标号就越高;反之石墨越多就越柔软,石墨的导电性很好,无疑b3、b4的铅笔更容易导电,但破解芯片桥路是件微妙的工作,笔芯太硬,会损伤芯片和电路桥;笔芯太软,扩散速度太快,又会造成芯片短路,顾铁选择的是b1型号的绘图铅笔,这是昨天参观时从船长室中随手顺來的,
最困难的一步在于将笔芯弄碎,制造出比笔尖更尖锐的断茬,削尖的铅笔笔尖直径在0.2到0.5毫米之间,这不能满足顾铁的要求,他需要折断笔芯,找到50微米左右直径的尖锐处,“果然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啊……”中国人嘴角浮现笑容,镊子从众多碎块中拈起一支菱形碎片,根据屏幕上的比例尺,它的尖端尺寸正巧在0.05毫米左右,用这块破碎石墨铅芯做手术刀,他开始凝神操作关键的一步,
一道黑色线条被涂抹在芯片表面,准确将532-536电路桥接起來,跳空了533-535线路;顾铁做了个深呼吸,第二次移动手指,18886-18888线也同样被石墨线条跳空,这两次作业如印刷电路板生产线上的焊点机器人一般精确,镊子慢慢移出伤口,铅笔芯碎片被丢到地上,“呼……”顾铁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短短几分钟时间,身上的汗水已经将褥子打湿,“夭寿啊,夭寿,这下子寿命不知道缩短了纪念……”他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甩甩手腕,由衷地叹道,
接下來的工作就沒什么可说了,用镊子将胶囊外壳黏合,柔软而富有粘性的胶囊严丝合缝,沒有露出一丝缝隙;然后将神经丛复位,“呕我吐。”一不小心又碰到呕吐反射神经,一口酸水涌上顾铁的喉咙,他的腮帮子立刻鼓得跟秋天贪吃的松鼠一样,忍着阵阵恶心,他继续完成了手术,放开两把镊子,将切口尽力合拢,用毛巾擦干净皮肤表面的血珠,最后贴上两个创可贴,
“樱井,开门,我有话跟你说。”阿齐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顾铁立刻蹦了起來,手忙脚乱地收拾酒精炉、锅子、沾血的毛巾和刀片,听见屋里的动静,女人在外面压低声音叫道:“顾铁,你在搞什么,快点开门,不然我就撞开门进去了。”
中国人一把掀开壁橱盖板,把东西一股脑丢进去,瞅着沸腾的锅子犹豫了半晌,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株仙人球扔进锅里,然后披上衣服,整理一下头发,打开房门,
脸色不善的雨林之花叉着腰站在门外,眼神扫过凌乱的房间:“藏了女人在屋里吗,这么慢才开门。”
顾铁一句话都不敢说,点头哈腰陪着笑,让女人进屋,两个人站在屋里,就连转身的地方都沒有了,阿齐薇反手关上门,严厉地瞪着顾铁,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说过了,你的伤还沒有好,不要做任何傻事,否则身体会受不了的,听到沒有。”
中国人胀红了脸,
“你怎么了。”女人立刻紧张起來,“是不是哪里疼,快点告诉我,医务长那里应该有急救箱,你……”
话沒说完,顾铁张开嘴巴,“呕……”吐出一坨尚未消化的米饭糊糊,阿齐薇吓得向后一跳,砰地撞在柜子上,“呸呸呸呸呸……这下舒服多了……从刚才开始就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从嘴里喷出來,沒想到还是憋不住啦……”中国人呸呸吐着唾沫,拿袖子抹干净嘴,报以充满歉意的无邪笑容,
“胃不舒服,还是早饭吃坏了。”女人尽力不低头看地上那一坨热气腾腾、白绿相间的粘稠物体,捂着鼻子关切道,
“沒事沒事,我在……试验新菜谱而已,就是这个……仙人球火锅啦……”顾铁眼珠一转,瞎话就脱口而出,
“仙人球可以吃的吗。”雨林之花睁大灰蓝色眼珠,
“不懂了吧。”顾铁用勺子搅着锅里的绿色植物,得意洋洋道:“在我们中国,仙人掌类植物可是一种很高雅的食材哩,仙人掌炒肉片、仙人球炖排骨汤、凉拌红油仙人掌、仙人球糯米冬菇蒸土鸡,味道好得很,……要尝尝吗。”他用勺子舀起整根仙人球,递到阿齐薇面前,
女人的脸抽搐了一下,“免了,我还是吃人类的食物就好了……你注意点,别食物中毒了,我走了。”她转身拉开门匆匆忙忙逃走,刚出去,又探回头來:“忘记说了,刚刚我们经过了一条检查航线,整个海域被无线电中继浮标桶围了起來,所有船只要排队接受搜查,只有挂着日本鲔鱼协会标志的渔船可以从特殊通道离开,黑色橄榄枝说的沒错,这条船很安全,就这样,你忙吧。”
门砰地关上,顾铁嘴角露出贼忒兮兮的笑容,他接下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平板电脑google了一下“仙人球能不能吃”,出乎意料的是,“靠,还真能爆炒肉片啊……”
接下來的几天过得非常平静,料理长虽然一贯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但做饭这回事情其实也沒什么难的,浅田雄山曾经对他说过,日本料理的精髓就是米饭、鱼和酱油,把这三样武器使用好了自然一通百通,就跟用面条对付“端一碗髯面喜气洋洋,沒有辣子嘟嘟囔囔”的陕西人民一样,日本人的肠胃其实单纯得要命,
这一天中午做了一顿淡而无味的紫菜海苔鱼肉寿司饭,吊足了全船人的胃口,晚上顾铁大显身手,用中式炒锅炒了八个大菜、煮了一个火锅、煲了一锅靓汤,立刻赢得了所有水手哭爹叫娘的敬爱,
在北京的四合院里蜗居的日子,倘若老赵懒得做饭,自然是顾少爷亲自下厨,做二十五个人的饭与做俩人的饭最大的不同,就是换个大点锅,再换个大点的勺儿,将最后一道火爆水晶虾仁放在桌上,中国人用非常乡土的日语,,他发现樱井次郎太的籍贯与自己的关西口音并不搭调,所以这几天正在努力学习土掉渣的发音,,祝愿大家用餐愉快,然后悄然飘走,“你要去哪里啊,料理长大人。”鸟山康一嘴里装满炖肉,揪着顾铁的袖子,“今天晚上船长允许喝酒,我们要喝到烂醉才算尽兴啊,不要小看海上男儿的酒量,你这个山之国的厨师。”
“那个,尿个尿,一会儿就回來。”顾铁好脾气地笑道,将一旁气咻咻的阿齐薇拉到面前,丢给鸟山:“桃叶小姐最喜欢喝烧酒了,你们先喝着啊,哦哈哈哈……”趁大伙不注意,他一转身钻出了饭堂,雨林之花想來追她,却被两名水手拉住了,“桃叶通讯长,不喝这一杯,就是看不起我们鹿儿岛男儿啊。”“说的好,喝完这一杯,就让西条表演肚皮舞给你看……”
阿齐薇无助地陷入水手大叔的魔掌,顾铁撒着欢儿逃跑,这几天女人对他非常不满,因为两人的公开身份只是“同时搭乘滚装货船來到这里而偶遇”的两名水手,不方便时常见面,阿齐薇担心顾铁的安全,经常趁夜黑风高摸到顾铁的船舱來,每回都吃个闭门羹,顾铁在里面呼噜打得山响也不知道真睡还是假睡,雨林之花想发作都找不到理由,只能悻悻而归,
顾铁有苦自知,他又何尝不担心女人的安危,只是不情愿让阿齐薇看到他脆弱的样子而已,那种奇怪的神经性抽搐还是会不定时袭來,初步判断跟植入芯片有一定关系,顾铁推断是伤后更换的新组织引起了客户端芯片的排异反应,换句话说,芯片已经对身体有了一定的认知,新來的器官就像游戏的外挂一样不被承认,这可要怎么解决,中国人决定将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目前最重要的,是跟伙伴们碰个头,交换一下近一段时间以來的情报,
背叛组组织的例会时间就在今夜,“海上老人”号现在位于日本近海,可以利用陆地长波中继基站登陆量子网络,顾铁也还保留着小型的卫星接收器,不过他可不会蠢到堂而皇之用自己的账号上去溜达,临行前,他从黑色橄榄枝那里买到了五个账号,就算在地下黑市,这种超级真实的活动账户也是罕见品,五个账号是橄榄枝全部的库存,在枪毙大江龙之介时用掉一个账号勘察地图,现在仅剩四个,每个账号代表三十秒的联网时间,
两分钟,这是顾铁所拥有的全部武器,
第190章 两分钟会议(中)
逃出乱哄哄的饭堂,穿过黑暗的走廊,回到那间小得有点凄惨的船舱,顾铁反锁房门,钻进床铺,掏出卫星接收器试了试,果然信号不良,船舱这个大铁壳子对信号产生了静电屏蔽,看來要到甲板上才能搜到卫星了,顾铁只能稍微改造一下那台自制的小机器,连上船上的无线网络热点,再以桥接后的信号连通植入芯片,
例会约定时间是东九区时间晚上八点整,顾铁决定稍迟几分钟上线,以确保伙伴们都已经聚齐,他盯着秒针滴答转动,三分钟很快过去,八点零三分二十秒的时候,顾铁第一次劫持身份并登陆量子网络,“创世纪”接纳了这个看起來非常正常的数据请求,线程建立了,在那条人畜无害的优质用户伪装下面隐藏着一个全世界都在寻找的网络讯号,在这一刻,净土的主人毫不犹豫地穿越空间,进入了独立于净土空间之外的讨论组,那位于北京的四合院地下室的空旷空间,
会议已经开始,这次例会的召集人是肖李平,老肖一直在等待顾铁出现,但八点整的时候,他推一推玳瑁框眼镜宣布会议开始,脸上沒有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格林威治时间2052年11月31日11:00,这是本月的第一次会议,会议召集人是我,请使用汉语交谈,除了亚当缺席之外,其他人全员参会,……马特里尔,你有话要说吗。”他扭头瞧着旁边的黑人,
这次马特里尔可沒有穿那身滑稽的睡衣,而是一身戎装,系着武装带,戴着大檐帽,腰上挎着手枪,他的形象是二维的,显示是使用传统终端机登陆网络的,肖李平说话时,他一直急得直跳脚,又有所忌惮不敢开口,这会儿得到允许,立刻大叫道:“我看到日本东京大爆炸的消息啦,那一定是亚当搞的,他有沒有跟你们任何人联系,这家伙是不是有危险啦。”
“你喝阿布贾蒸馏酒喝道头壳坏掉了,马特里尔。”梳着两条辫子的印第安女人夏姆榭尔讽刺道,“与其替亚当操心,不如留神你的肥屁股吧。”
“这场战争是怎么回事。”肖李平冷冷地开口道,“你打破了宝贵的和平,马特里尔。”
“就是这样。”夏姆榭尔愉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