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想象心脏在一瞬间收缩成了一团是什么样的感觉,那大概使用天塌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
脚边的虎斑猫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声音,浑身毛发都立起,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喜一般直接从黑发年轻人的脚边跳进了他的怀里!
“我在,我在,川哥,没事的。”谨然死死地抱着怀中的猫,说着就连自己都安抚不了的话——事实上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灵魂都被抽干了。
建筑的爆破惊动了很多人,警笛鸣响,夹杂着人群的尖叫、高跟鞋在地面上奔走时发出的声音,嗡嗡一片作响……站在距离谨然最近的那名警察脸上的错愕放大在眼中,那整张脸因为情绪的突然和猛烈已经变得扭曲得夸张:就好像他也觉得难以置信,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疯狂的人会当着一堆警察和黑手党的面公然搞谋杀。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疯狂的人和疯狂的事。
比如接下来,这名警察就亲眼目睹了另外一件叫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当一层层的热浪扑来,所有的医护人员、病患以及病患家属争先恐后地从建筑里逃出的时候,最开始站在他身边望着楼上发呆的黑发年轻人有了反应——事实上这时候哪怕他尿裤子大概也不会有人嘲笑他或者表示惊讶,但是他却偏偏在那么多个选择里选择了唯一让别人惊讶的事情,在所有人都处于眼前发生的爆破中尚未回过神来,他扔下了怀中抱着的那只可怜的猫,然后在所有人往外跑的时候,一头扎进了人群里,顶着逐渐蔓延开来的火势头也不回地往事故现场跑去!
“喂,这位先生?!”
站在谨然身边的警察震惊极了,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今天怎么可以在一天之内碰到那么多个疯子,他条件反射地追上去试图去拉住那个不怕死的黑发年轻人,并在他彻底冲进事故现场之前一把拉住了他——
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他就被狠狠地甩开了!
“喂!不要冲动!医院有救护人员会帮忙疏散病人——”
连着后退几步,眼睁睁地看着挣脱自己的人三步并两步冲上了安全楼梯,站在原地的警察用了几秒去回味刚才那一瞬间自己感受到的那超越一般常人极限的力量,直到脚上传来一阵刺痛,他惊叫一声低头一看,发现是那只之前被黑发年轻人抱在怀中的虎斑猫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一人一猫对视上时,那只猫凶狠地冲着他叫了两声,就像是在痛骂他怎么能松开手!
疼痛之中他仿佛这才回过神儿来似的,赶紧拿出了腰间的对讲机——
“喂喂,听得到吗?这里是a组福克斯探员,我们这里发生了爆破事件,情况升级,请求资源——让救火队深入一些,除了病房里的病人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大力士跑上去了……喔,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只猫!外貌特征?让我想想……………该死的,他好像是最近很红的东方人演员,记得吗,就是唱我手机铃声的那个!当然不是什么真的大力士,我开玩笑的白痴!快派救援!”
……
谨然也不知道自己冲上来有什么用,至少在他这么做之前,他心中有一万种安抚自己的方式,比如负责任的医护人员已经把姜川救走,比如其实姜川还在转病房途中并没有到达三楼,再比如姜川身边的保镖并没有全部被带走接受调查,他身边还有人可以照顾他……
但是一万个“比如”,都抵不上当谨然想到男人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全然无知的面对这一场爆炸时的恐惧。
那一瞬间,就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冻结成了冰。
谨然从安全楼梯跑到二楼的拐角处的时候,已经有饱含着各种奇怪味道的浓烟滚滚扑面而来——消毒水味儿,人类毛发烧焦的味儿,仪器短路电线发出的糊味……浓烟熏的他睁不开眼睛,眼泪不自觉疯狂涌出,他弯下腰大力咳嗽了两声,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铃铛的声音以及猫咪“嗷嗷”急切叫着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正巧看见跟上来的虎斑猫扑向他的腿,愤怒地摇着他的裤腿往下拖——
“你怎么跟上来了?!你跟上来干什么?你怎么这么蠢!肉身不在你好歹还有只猫当!”
明明知道得不到回答,谨然还是气急败坏地跟虎斑猫咆哮,而猫则咆哮的比他更凶,脖子上精致的铃铛“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虎斑猫拼命拽黑发年轻人的裤子试图将他拽下楼,而这样的动作换来的后果就是后者一弯腰顺手将它一把抱起夹在腋下,三步并两步跑道开阔地的走廊边,做出要将它扔下楼的准备动作——
“喵嗷嗷嗷嗷嗷!!!”
虎斑猫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地伸出利爪勾住黑发年轻人的衣袖,两条腿在半空中乱蹬表达了自己对于这个高度的不安,谨然一看它挣扎的那么厉害,脑子里的热度也跟着降下来,将悬空在外的猫抱回来伸脑袋往外看了看,随即嘟囔:“好像是太高了点,摔下去摔死岂不是我谋杀亲夫………”
姜川:“………”
放弃了将猫扔下楼助它脱险,万般无奈之下谨然迅速作出判断,他将猫用风衣笼起不让飞溅的火星烧到它的毛,自己弯腰尽量不要呼吸到浓烟,猫着腰从走廊先转了个弯,凭借自己住院时闲来无事在这里晃来晃去了解到的病房分布,找到了医生值班室。
来到值班室里,他长吁了一口气,一把将挂在门边衣架的白大褂扯了下来,塞到水龙头下面湿水批到自己身上,转头另外一件白大褂同样操作后随手团了下拎在手中——这一系列的动作今晚完成时间不超过两分钟,两分钟后,他一脚踹开了值班室的门,重新杀回走廊里。
此时走廊上已经浓烟滚滚。
而整个医院的三层除却烈焰燃烧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从某个角落里传来的爆破音,走廊上可以说是安安静静。
令人心惊。
谨然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自己一路上上来似乎并没有碰到多少疏散病人的医护人员,心中“咯噔”一下有了强烈的不安预感……
冒着浓烟往病房区跑了大约百来米,可见度越来越低,谨然心中焦急,脚下没注意,狠狠地个什么东西绊了下,他狼狈地跌倒在地,同时怀中的猫也被扔了出去,猫在地上打了个滚,尾巴被火星烧到发出愤怒的叫声,当它忙着转身用爪子去扑打尾巴上烧焦的毛的火星,趴在地上的黑发年轻人爬了起来,转头一看,这才发现绊倒了自己的不是其他的东西,而是一名身穿淡绿色消毒裤高跟鞋的护士的腿……
“喂,护士小姐,”谨然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摸索试图叫醒这护士,“请问你知不知道从别的病房转来的那个黑手党太子他——”
谨然的话语中止于他想要去拍那护士的脸让她醒来,却摸到一手的冰凉滑腻。
“?!”
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手,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时,他动了动唇,却没有尖叫出声,只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这才发现护士身上的淡绿色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另外一种颜色,而此时此刻,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她被割出一个大口的喉咙疯狂涌出……
原谅他一生放浪不羁读书少,别哄他烧伤是长这样的。
过年的时候他看过他老妈杀鸡,那手起刀落留下的伤口跟眼前这个………他娘个血色香蕉船完全一样一样的。
“这就是拍戏,这就是拍戏,拍戏而已,拍戏!”
谨然抬起手摸了把脸,浑然不知手上的血糊了自己一脸,他用双手捧着脸拼命将自己的面部肌肉往下拉试图保持冷静……
而此时,他感觉到手边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过,这让他猛地一个哆嗦后找回了神志,低头一看发现是那只虎斑猫在抬着头瞅着他,一双蓝色的猫眼炯炯有神,忽略那被烧秃了的尾巴,看上去气势十足,猫咪“嗷嗷”叫了两声,用小虎牙叼着谨然的衣服拽了拽,然后松开,往病房深处跑了两步,没有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它又停下开回过头,冲着黑发年轻人的方向催促地叫了两声——
谨然在身上湿乎乎的白大褂上胡乱擦擦手手软脚软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上虎斑猫的步伐,一边往前跑一边凑近了看病房门边上写的住院患者名字,一边不忘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川哥,先提前打个招呼,如果我们进你的病房看见个人拿着把菜刀站在你的床前面准备做点什么,我告诉你这绝对已经超出了我的业务范围………”
姜川:“……”
谨然:“真这样的话,你要么行行好赶快醒过来维护正义,要么咱们一起做亡命鸳鸯,看在我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份儿上,下辈子换我干你行不行?”
姜川:“………”
姑且当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人类已经紧张到语无伦次。
先是假装让徐文杰来刺杀,刺杀不成没关系,经历过一次危险后,放松下来的人们最没有警惕心。
随即展开第二次行动,放火烧医院。
甚至不用担心他大难不死被医护人员救出,因为来人早就做好了万全的第三重准备,派遣一名杀手深入病房,将可能救得了他的人杀的干干净净,如果事情顺利,他甚至可以在临走前顺手把他的命也带走。
根本用不着等大火烧过来。
火灾可来当作毁尸灭迹的收尾工程。
………这个人真的是恨他恨得不行。
光江洛成那种孬种,做不出这样的计划来。
虎斑猫目光沉着,镇定地在前面带路,途中经过无数惨遭毒手的尸体无数,那真正就像是美国大片里演的那样,鲜血溅得一墙,尸体横起竖八……
谨然从未觉得这医院的病房区有这么大。
一路上烟呛得他呼吸困难,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肺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破旧拉风箱的尖叫……
终于他感觉到跑在前面的铃铛声变小。
他手扶着墙,一边用湿润的白大褂捂着口鼻拼命呼吸,一边抬起阵阵发黑的双眼去看,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在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某个病房的门被半开着。
门口躺满了各种黑西装保镖。
谨然在心里高呼一声德玛西亚,抬脚踹开了病房的门,一抬头,正好看见他的童年伙伴兼初恋情人安德烈先生正手握一把枪站在他现任老婆身边,枪口顶着不省人事的男人的头。
………………………………………这真的是彻底的超出了他的业务范围。
以及三观认知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