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
无梅师太收回目光,望向雪白的墙壁:“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不过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过问的。好孩子,下山后把这些都忘了吧。”
“师太的意思是——”乔昭心中一动。
无梅师太目光平静笑笑:“疏影庵只剩下贫尼与静翕,贫尼不打算留在疏影庵了,以后你就不必来了。”
乔昭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问:“那以后,谁陪师太抄写经书呢?”
她与无梅师太相处了短短数月,在那间小小的静室中,无梅师太诵经文,她抄佛经,不知不知大半日就过去了。每七日一次心无旁骛的抄写经文,何尝不是让她一颗在煎熬中浮躁的心沉淀下来呢?
如果说一开始乔昭接近无梅师太有着自己的盘算,那么现在她确实有几分不舍。
“傻孩子,以前那么多年都无人陪着贫尼抄写经书。缘聚缘散,不必太在意。”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师太吗?”乔昭问。
她总觉得无梅师太决意离开疏影庵不是这么简单。
“或许能,或许不能,谁知道呢。贫尼饿了,你去给我熬一碗粥喝吧。”
乔昭把沉香佛珠拿出来:“师太,您的佛珠。”
无梅师太没有接:“这串佛珠就送给你吧,希望能保你平安。”
“多谢师太。”乔昭知道无梅师太不喜推搡,收下佛珠退了出去。
邵明渊等在门外。
“住持,师太让我给她熬粥,不知厨房在哪里?”
“静虚,领黎姑娘去厨房。”
邵明渊跟上去:“黎姑娘,我和你一起去。”
这个时辰大福寺的厨房里空荡荡的,乔昭熬上粥,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出神。
“师太是不是什么都没说?”
“对。”乔昭回过神来,拨弄了一下柴火,轻声道,“师太要离开疏影庵了,所以以后我也不必来了。”
“不来也好。”
乔昭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邵明渊。
邵明渊从乔昭手中接过火钳,淡淡道:“这次的事,或许只是个开始。”
“邵将军为何这么想?”
邵明渊笑笑:“大概是直觉吧。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名猎户和空云和尚蛰伏了那么多年,背后势力没有得到所求之物岂会善罢甘休?”
“是呀。”乔昭叹气。
刚才在无梅师太面前,她甚至没想过问那两名凶徒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因为她知道,即便问了无梅师太也不会说的。
“这个事情对无梅师太等人来说只是刚刚开始,但对黎姑娘来说却是到此为止了,这样未尝不是好事。”
“嗯。”乔昭点点头。
好奇心人人都有,但更多的时候需要学的是控制住这份好奇。
“黎姑娘,其实你可以考虑教会我的亲信针灸驱毒,那样的话就不必麻烦你每天都过去了,我保证亲信学会后不会传给任何人。”
乔昭斜睨了身边的男人一眼,险些气乐了。
搞了半天重点在这里,他还没放弃让人跟着她学针灸呢!
“所以邵将军是打算过河拆桥吗?”乔姑娘冷冷问。
那天晚上这混蛋把她当被子盖了一宿,现在跟她说这个?
“不,黎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我不嫌麻烦。”乔姑娘直接堵了回去。
邵明渊张了张嘴,最终发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不吭声了。
“粥好了。”乔昭起身把粥盛出来,留了一碗在厨案上,端着粥出去时回头道,“邵将军把那碗粥喝了吧,等我把粥送去后回竹屋给你针灸。”
邵明渊盯着冒着热气的粥出了会儿神,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随后一张俊脸憋成了猪肝色。
烫死了!
疏影庵的凶案以无梅师太的闭口不言做了尾声。
乔昭与邵明渊回到竹屋,替他针灸后终于熬不住了:“我去睡一下,若是有事邵将军就喊我。”
“好。”等乔昭走后,邵明渊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便醒过来,推门走出去。
一只灰色鸽子落在他脚下。
他取出鸽子携带的纸条,展开看过,把纸条碾碎了丢进风里。
乔昭一直睡到晌午才醒过来,头重脚轻走出去,屋外的人转过身来。
“邵将军没有休息吗?”
昨夜可算惊心动魄,此刻大福寺的僧人们恐怕都在补眠。
“睡过了。”邵明渊指指放在磐石上的木盆,“接的泉水,黎姑娘洗把脸吧。”
“呃,谢谢。”乔昭有些意外,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俯身掬起泉水洗了把脸,头重脚轻的感觉一下子没了,顿时神清气爽。
邵明渊递了一杯茶过来。
乔昭抬眸看他。
“烧开了泉水泡的。”
“谢谢。”乔昭再次道谢。
邵明渊坐下来:“又收到了山外的消息。”
乔昭握住茶杯没有动。
邵明渊声音压得很低:“我让属下查了明康五年有什么大事。”
乔昭心中一动。
明康五年——
她以为他会等出去后再调查的,没想到已经开始着手查了。
“明康五年有两件大事。”没等乔昭问,邵明渊便低声讲给她听,“第一件,是北征将军靖远侯因通敌罪被判满门抄斩。”
乔昭听了心中莫名一颤,问道:“第二件呢?”
“第二件还发生在靖远候被判通敌罪之前,明康五年年初,肃王反了。”
“肃王?”乔昭仔细想了一下,喃喃道,“岭南之乱?”
邵明渊扬眉:“黎姑娘也知道岭南之乱?”
岭南之乱之后的二十年,几乎无人提及这段仅维持了不足三个月的叛乱。他也是见到信鸽带来的讯息才隐约有了点印象,却已经忘了这点模糊印象究竟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还是听人无意中提起的了。
“曾经看过一本野史,上面隐晦提过一句。”
“虽然说无梅师太那年下山应该和这种大事扯不上关系,但明康五年确实是个很特殊的年份。”
“邵将军还打算继续往下查吗?”
邵明渊笑笑:“先查查看吧。对了,山路这几日就能通了。”
“希望能早些通路,家里人该等急了。”
数日后,随着一阵欢呼,山路终于通了。
第330章 下山
锦鳞卫直接把想上山的各路人挡了下来。
“我女儿还在上面呢,为什么不能上去啊?”何氏上前一步,胸脯一挺。
“除了锦鳞卫,任何人都不得上山。”江十一冷冰冰道。
“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何氏气得叉腰质问。
江十一面无表情一挥手:“上山。”
他们锦鳞卫什么时候是靠讲道理办事的?这妇人简直不可理喻。
“老爷,您看这些人——”何氏气得不行,拽了拽黎光文衣袖。
江远朝走过来:“黎夫人不必心急,我们也是奉了上面意思办事,在下向您保证,定然把黎姑娘安然无恙送到您身边。”
“多谢了。”黎光文敷衍谢过,拉着何氏道,“咱们去那边凉棚等着吧。”
路的另一边,新搭建了一座更大更舒适的凉棚,是何氏自掏腰包建的,夫妇二人每天一睁眼准点来这里报道。
池灿立在路边一动不动,杨厚承搭上他的肩膀:“拾曦,咱们也去凉棚里等着吧,在这站着一会儿要中暑了。”
“你说,那天夜里传来山寺钟声,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厚承挠挠头:“不知道啊,后来问邵知,他不是没说什么嘛。”
池灿望着大福寺的方向眸光转深:“就是什么都没说,才有问题。”
他虽然有任性的本钱,却更有自知之明,像今天锦鳞卫不许任何人上山,足以说明山中发生了很大的事。他虽恨不得立刻见到黎三,却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来。
朱彦说得对,他想争取自己想要的,就要先沉得住气,成长到足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黎三,你可要等着我。
“队长,咱们真不上山?”几名亲卫围在邵知身边问。
邵知转身往路边走,边走边道:“没听锦鳞卫说么,上面吩咐了,只允许锦鳞卫的人上山去。”
“凭什么呀,山里消息都是咱们将军传出来的,现在路通了,咱们还不能上山迎将军大人下来?”有人不服气道。
邵知抬手打了那人一巴掌:“别乱说,想给咱们将军惹祸不成?”
锦鳞卫才是皇上心腹,将军越是这种时候越该低调,他们为将军争一时风头,回头害将军被皇上记到小黑账上,那才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