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太忠来说,这俩中阶真人,肯定都打不过他,但是双方在战斗妙手迭出,展现出的实力令他都大开眼界,想一想自己是单打压轴的一场,心里就不那么轻松了。
当然,他也意识到了,真的要到了战场上,他一个人打那俩,都没什么问题,而这二位能尽情地展现实力,多半还是跟赌斗的性质有关——真要到了战场上,谁跟你这么规规矩矩地打来打去?肯定是绞尽脑汁地下手,怎么阴损怎么来,怎么能杀死对手怎么来。
所以说,赌斗和生死之战,还是有区别的,比赛型修者,跟实战型修者也有区别。
然而,陈某人的纠结,也就在这里了:他是要参与赌斗,而不是生死战,有些手段,并不合适拿出来,这会对他的实力,造成极大的影响。
对他的问题,简真人呵呵一笑,并不做回答——难得啊,你居然也会这么慎重。
倒是舒真人爽快,做出了正面答复,“陈真人你可不能小看第一场,从口彩上说,就很重要,又关系到军心,一般而言,后几场的战斗,未必赶得上第一场精彩。”
“原来如此,”陈太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哥们儿倒是忘了,风黄界比较讲究封建迷信。
“我很奇怪啊,”就在这时,楚惜刀出声发话,她娥眉轻蹙,“以陈真人的实力,这两人的任何一人,都对你造不成太大的困惑吧?”
“若是生死之斗,我自是不惧,”陈太忠傲然回答,他有这么说话的底气,“但是赌斗的话,很多手段不便使用……比如说,可以隐身和用毒吗?”
不说隐身的手段,他善于用毒的名声,也逐渐传播开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个……要看上面是怎么商量的了,”回答他问题的,是舒真人,她的脸上冒起一片奇怪的红晕,“没有限制的话,就是可以的。”
“我看够呛,”简真人苦笑一声,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与其说陈太忠的战力惊人,其实不如说是他的杀伤力惊人,尤其是此人经历过太多的凶险战斗,据说诡异手段极多,令很多高阶修者防不胜防,不得不遗憾地饮恨。
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我认为官府一方,肯定要做出限制的……陈真人你长于生死战。”
“嘿,”陈太忠撇一撇嘴,很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倒是楚惜刀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颓丧,“无非就是一个无念雏形,你这么在意?”
她很想说,那昙花一现的剑阵,其实也无所谓,以你神识的强度,也能修刀阵,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她很久没跟陈太忠切磋了,但是她知道他早就修成了无意,经过刚才的交谈,她基本上可以断定,他甚至可能修成了无念。
然而,她能说刀修的无念,却不好说剑阵——终究方吟是同宗的真人,她的话传出去就惹人了,倒是那刀修是官府体系的,她冒犯了也无所谓。
“无念我倒不是很看在眼里,”陈太忠很坦荡地回答,他这初阶玉仙,比对方中阶玉仙的无念,还要高出很多,自然没什么压力。
他忌惮的是别的,“但是这两人,都能将神通融入无意中,真是……令人吃惊不小。”
“那又如何?”楚惜刀冷哼一声,居然有点不屑的意思,“终究还是无意,要我看,倒是那剑阵,还算有些名堂,你可以琢磨一下。”
这固然是在捧本宗的人,但是同时她也暗示,你也可以修刀阵啊。
学刀阵……有必要吗?陈太忠还真没这么想,首先,他的修行过程中,就没觉得刀阵是个必须学的东西,其次,他习练的刀法,实在有点太伤刀了。
就算他得了浩然宗的密库,短期内不虞灵石匮乏,但是这玩意儿的成本……也有点高。
更别说他对自己的阵法造诣,也不是很满意,大威力的阵法,他布得出来,但还是那个问题,太耗灵石。
两种耗灵石的手段,叠加在一起——哥们儿看起来真的是败家的那种人吗?
气修耗费资源的名声,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就在这时,舒真人冷哼一声,“如我所料不差,陈真人对无念的境界,已经初窥门径了吧?”
“啊?”简真人闻言,第一个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不止是他觉得不可思议,那些听他们谈话的天仙们,也是一脸的骇然。
虽然陈真人能说出关于无念的一些感受,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初阶真人能窥到无念的门径,还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中阶玉仙的刀修,会一点无念的皮毛,就已经被大家惊为天人了——初阶真人,怎么可能?
只有两个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个是楚惜刀,一个是无锋门的矮胖玉仙——后者对陈太忠刀法的进境,是有些了解的。
陈太忠傲然地点点头,淡淡地轻哼一声,“嗯,也只是初窥门径。”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想说的是:初窥门径真不算什么,我已经掌握了……快来夸奖我。
“那你何必在意融入神通的无意?”舒真人笑一笑,不过雪峰观功法古怪,她这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在冷笑,“他们迟迟进入不了无念,才将神通融入无意。”
“啊?”陈太忠闻言,登时张大了嘴巴,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我呢?
他虽然看过很多玉简,但是这种修行中的变通选择,很少会在玉简上体现出来——知道的认为这是常识,不值得记录,不知道的,想记录也无从谈起。
于是他侧头看一眼楚惜刀——这是真的?
“确实如此,”无锋门的矮胖玉仙点点头,“很多修者是通过将神通融入无意,来寻找进入无念境界的契机。”
他这话说得异常肯定,无锋门上下,大多数走的是器修的路子,就连名称,都是“大巧不工,重剑无锋”的意思,对于器修的几个境界,他是非常确定的。
楚惜刀略略思索一下,也点点头,“我若没有机缘,也会如此尝试。”
大家都没有说,进入不了无念的话,修习剑阵,也能借此来感悟和突破无念,但是这种因果,也无须说——能进了无念的话,修习什么剑阵啊?
总之,进不了无念境界,为无意融入神通,修习剑阵,都是可以的,但是真的融入神通那么重要的话——为何不把神通加在无念的刀法上?
“原来如此,”陈太忠长出一口气,微微颔首,“我就奇怪,怎么会这样。”
楚惜刀却是在纠结另一个问题,“陈真人,你真的达到了无念境界?”
这么问话,委实有点冒昧,尤其是在赌斗的当口,甚至不无打探底细的嫌疑。
不过小刀君原本就是直来直去的脾气,论待人接物的能力,并不比雪峰观的修者强出多少,而且她跟陈真人结识于微末之际,对他也没有多少敬畏,还是以朋友的口气交谈。
事实上,以她刀痴的性格,不惦记这个问题,才叫咄咄怪事。
“呵呵,”陈太忠微微一笑,“待我上场之后,你自会看到。”
舒真人知道不宜多谈此事,于是又问一句,“定下场次了吗?”
陈太忠看一眼简真人,遗憾地一摊手,“这你得问他,我可不知道……我只管动手。”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早就知道,自己铁定是第六场了。
第二场的战斗,在十二个时辰后展开,果不其然,这一场远远没有上一场精彩,两名初阶玉仙的打斗水准,也非常一般,不过,也没什么人喝倒彩,因为这一场,比斗的是毒!
两名玉仙都是用毒高手,规则也在出手时商定了,不得使用保命的符箓,不得使用盘外招,谁先扛不住倒下,就算输了。
这场战斗看起来不精彩,其实内里的凶险,实非外人所能想象,战斗了没多久,两名真人就不住地往嘴里塞着丸药,就跟吃饭似的,一大把一大把地往嘴里塞。
激斗了两个时辰,真意宗的真人拿出一个小锏,祭向空中,那锏发出古怪的呜咽声,重重地打向对方。
“七曜锏?”平牧守使一眼就认出了此物的根脚,此锏虽然只是初阶灵宝,但却是能神魂扰人,又有极强的攻击力,声名在外。
这算是契合灵宝,最合适真意弟子的功法,高阶玉仙拿了它作战,也绝不算砢碜。
真意宗甚至炼不出第二柄七曜锏,可见此灵宝的不凡。
七曜锏一出,官府方对战的真人也知道不妙,拼死打出一团黄烟——在赌斗毒功的时候这么做,其实已经算是落了下乘,玩毒都比较讲究无形,露出痕迹,少不了要被行家小看。
不过他不这么做,也不行了,七曜锏的呜呜声,令他的识海不住地震荡,而恰恰就在刚才,他中了对方的迷幻之毒,正在苦苦地排毒。
再加上这动摇神魂的七曜锏,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也顾不得讲求形象了。
不说别的,他起码要拼个两败俱伤,就像第一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