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怪异,斗笠人似乎是没什么感觉,他走上前去,绕着那杉树的树根,洒了一圈黄雾,却没洒向空中。
侧柏也没阻止他,只是很无奈地叹口气,“樟老大都喊我来了,你又何必这样呢?”
“我知道你们不甘心,”斗笠人淡淡地回答,“咱们是先小人后君子,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若有侥幸之心,后悔的绝对不会是我。”
然后他后退两步,拍一拍手上的黄雾,“把你的本体显出来,我看一下。”
侧柏是精魄转移到这棵杉树上了,本体没有跟着来,不过它怔一怔,就反应过来了,红杉树身微微一抖,前方就幻化出一棵侧柏的虚影。
陈太忠看到这虚影,忍不住吧嗒一下嘴巴……这货的造型,果然够那啥。
这侧柏同其他同类不同,树身不高,树梢极宽,下面没有分叉,树身狭长,不像一般的侧柏,都是金字塔形,这货长得,有点像一朵蘑菇。
尤其怪异的是,树干的根部,还有两个巨大的分叉,两边长得都是极为浑圆,只要是个成年人,一看到它这形状,就会生出一点不健康的联想。
斗笠人见状,也是叹口气,“好了,收起来吧,本体在哪儿?”
红杉树的树身抖一抖,一股巨大的威压又释放了出来,它很不满意地发话,“我说,你都拘住我的精魄了,还要问本体?”
斗笠人也不着恼,沉声回答,“我们要带你前往笋岭走一遭。”
“我们树修招谁惹谁了?”侧柏真的是极其不满意,“我好不容易从笋岭跑进来,跑了一百多年,你又要带我去?”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斗笠人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潜藏的杀机十足。
“你们这些……”侧柏还要抱怨,不成想旁边的黄枫冷冷发话,“闭嘴!”
说来也怪,这黄枫气息虽然弱,侧柏却是不敢再出声了。
“你画张图,”斗笠人再次发话,又看一眼陈太忠,“你去找它的本体。”
陈太忠点点头,今天的事情,他完全插不上手,现在也只能做点跑腿的活儿。
事实上,他跑腿都不是很合格,临走之前,斗笠人又交给他一条红绫,“见到它的本体之后,用红绫系住,防它跑了。”
在七十余里之外,陈太忠找到了侧柏的本体,不过此刻它的本体,已经不是那株长得像鞭的玩意儿了,而是一株很正常的侧柏。
它的旁边,有一棵朽掉的侧柏横躺在地,这才是它真正的本体,目前朽得只剩下一根主干了,据侧柏说,它舍了老的主干,用培育的新生分支做主体,才能从笋岭离开。
陈太忠不管这些,那红绫足够长,他将两棵主干都系住,才回来找斗笠人。
然后就是侧柏回归本体,这时候它不回也不行——那俩只须将它的本体取走,它就成了无根之木。
斗笠人也没将它整个本体带走,只是折了一个枝子,让侧柏分了一丝精魂在上面——这其实相当于一个君子约定,不过他也不怕它翻悔,本体就在这里。
之所以只带一个枝子,他是不想事毕之后,再浪费时间将本体送回来。
这些知识,并不是斗笠人讲述的,这厮大多时候,真的不是很爱说话。
倒是那枝侧柏,很有跟别人聊天的欲望,尤其是看到这两人只带走一个枝子,它心神大定,哇啦哇啦地说个没完。
所以这些知识,大部分是侧柏自己说的。
其实它对人类社会,是比较向往的,不过对大多数树修来说,人族和兽修的生存环境,实在是太血腥了,就连那樟树修,虽然也吸取生灵精血,但那是为了修炼,只让它吸血,不让它喝水的话,它也会死的。
带了这侧柏上路,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它能通过跟树木沟通,及早地发现远处的灵兽或兽修,这耳聪目明的程度,还强过斗笠人对环境的了解。
不过跟树木沟通,也是要耗费灵力的,所以它只是在扎营的时候,负责探查一下,其他时间就是聊天和恢复灵力。
反正这两人一树的组合,很是奇怪,一个人基本上不说话,另一个说得稍微多一点,最能说话的,反倒是一棵树。
赶了七八天路之后,终于走出了横断山脉的内圈,又用了两天的时间,赶到了笋岭。
这个时候,陈太忠跟侧柏的关系,已经处得很不错了,他出声发话,“到地方了,你当初是在什么地方修炼的?”
“哎呀,真不想回我的故土,”侧柏的枝子只有半人高,下半截扎在一个包袱里,包袱里有土,还埋了两块灵石,以免它失去灵性。
它颤抖着枝子发话,“那个地方血腥得厉害,天魔大战之后,过了几十年还有天魔气和血气,就是你说的那个污染……污染太严重了。”
“找你来,就是要找那个地方,”陈太忠侧头看一眼斗笠人,“那个遗址……我能跟着进去开开眼吗?”
“嗯?”斗笠人没防着他有这么一问,愕然地反问,“你本来不想进?”
“我是看你挺热心的,”陈太忠笑一笑,很大度地一摆手,“没准你的期待很大,我没兴趣跟你抢。”
在他想来,斗笠人在横断山脉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大,只听几个关键词,就能找到遗址的信息。
找到遗址的信息也就罢了,这厮居然能查到,侧柏已经成了树修,离开了笋岭,而且投靠到一株樟树修的门下,他最终又煞费苦心地找到樟树修。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涯山土著能做到的,而对方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可能还有不菲的财力和人脉,自然是对遗址大感兴趣的。
而陈某人对遗址虽然也有点兴趣,可是他真正在意的,是走私通道,对外物什么的,并不怎么看重,没错,他从来都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斗笠人看着他,愣了好久之后才发话,“你小子不是想在外面使坏吧?”
“我勒个去的,”陈太忠气得差点骂娘,可是对方这顾虑,似乎也有点道理,“既然你对我这么没信心,要不这样,我把宁伶仃也找来,咱们三个轮流进……怎么样?”
斗笠人想一想,还是摇摇头,“你俩加在一起,没准我就打不过了。”
陈太忠气得笑了,“就我一个,你也未必打得过。”
“我知道,你能杀了天仙,”斗笠人点点头,然后不屑地哼一声,“人奸!”
“啧,”陈太忠脸一沉,他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这话了,“再这么说,我可翻脸了啊。”
斗笠人不吃他这一套,“你堂堂人族,居然帮兽修杀人,也就是我,对兽修没歧视,所以能容忍你这么做。”
“话挺多啊,”陈太忠第一次发现,这厮不说话的时候,也还算可爱,“要不这样,你告诉我走私通道,咱俩桥归桥路归路,遗址在哪儿,我都不问侧柏了,你自己去。”
斗笠人沉默了,似乎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你俩说的遗址,那是什么玩意儿啊?”侧柏终于出声了。
“得,地方还没问到呢,就为这个争,”斗笠人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这样,通道包在我身上,遗址里有咱俩都看上眼的,你得让给我,可以吧?”
“可以,”陈太忠点点头,也懒得多看他,而是转头看向手里的小树枝,“就是你那片故土,是不是有什么人修建过啥东西,或者周围有什么比较古怪的地方?”
“遗址我当然懂了,”侧柏说话很直接,“但是没啥印象啊……让我想一想。”
它在想,陈太忠和斗笠人却是依照它的指引,走了两天,来到了一处山谷。
“哎呀,就是这块地方,生我养我的地方啊,”侧柏来到这里,居然大加感叹,“喏,我就在那片山腰上,山顶上有些同族,大多被雷击劈死了,也有虫蛀死的,还有是被打斗波及的……一眨眼,上千年就过去了。”
“你等等再感慨成不?”陈太忠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它,“用你的木头脑袋好好地想一想,这里出现过什么异常!”
可是木头脑袋这个形容,真不是白说的,侧柏想了整整一个昼夜,连叶子都想得有点蔫了,也没想起来。
陈太忠很无奈地看着斗笠人,“你消息挺灵通的,咱们把大概地方也确定了,还能有啥办法没有?”
“我去找它之前,大概地方就确定了,”斗笠人指一指小树枝,“就在这一块,但是谁知道这遗址是什么呢?大能的坐化处,还是密库?”
“密库?”陈太忠眼珠一转,悄悄地摸出了那个青铜的小环……不会这么巧吧?
若是青铜小环才能开启的密库,那这密库的归属,还得真的好好商量一下。
然而,就像他想的那样,真没有那么巧,小环一点反应都没有。
斗笠人没发现他这个小动作,抬头看一看天,开始从储物袋里掏东西,“要下雨了,看来还是雷雨……”
“雷雨!”小树枝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是有人布置了点东西,用了很长时间,就在那片石头上,当时我还想,可惜布置在石头上了,要不然我能去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