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年卿脸色微红,有点发烫,有点自豪。
第152章
内阁看见晁淑年的折子时,并没有提出异议。介于小明稚受伤的事在宫里并没有传开,冯承辉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女婿的名字。折子在内阁过渡的很顺利,很快呈到开泰帝面前。
接着,晁淑年挨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训斥——不是因为他折子出现了什么问题,而是因为折子末尾写着章年卿的名字。
开泰帝大发雷霆,痛斥晁淑年是‘蠢货’。
晁淑年没有文人的清高和傲骨,他死也要死个明白。他不顾形象的抱着开泰帝的脚,看着龙靴上的花纹,颤声道:“臣绝无此意!臣绝无此意!”他不喊皇上息怒,他也不希望皇上息怒。他要皇上发泄出来,他要知道他哪得罪皇上了,触到哪的逆鳞。然后死死记住。
开泰帝这两天正头疼陶金海的事,章年卿是陶金海的外孙,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如今章年卿的一举一动在开泰帝眼里都是别有用心。
许是章年卿从来没有流露过儿女情长的样子,开泰帝也没想过这件事和章明稚有关系。他看到折子里牵扯到郑氏一族,再看到末尾的三个字:章年卿。
顿时炸了,坊间传言是陶家军带走了郑乾,目的不知。至今朝廷也没找到郑乾的下落。故而,开泰帝的第一反应,章年卿在威胁他。不,或许是章年卿背后的陶金海在威胁他。
开泰帝狠狠骂了晁淑年一顿,晁淑年也在这顿痛骂中摸清开泰帝的痛点。他很快领悟到,开泰帝不是不想对付郑氏一族,而是怕章年卿在里面耍诈。
是他自作聪明了。晁淑年懊恼不已,难怪章年卿不自己递这份折子,他算是想明白章年卿为什么给他递这个好了。这个消息章年卿自己用不到,说给别人又不甘心,倒不如当投名状给他这个上司卖个好。一举两得。可惜啊可惜,他非拉着章年卿签了个字。
晁淑年恨不得时光倒流,打自己一巴掌。晁淑年打定心思,出紫来殿的时候,再三恳求大太监劝皇上消消气。
这件事他是捞不到功了,可他能把这件事卖给谁呢。晁淑年沉思着走了。
四皇子在紫来殿偏厅候了许久,晁淑年走了有一会儿,才被开泰帝请进去。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晁淑年远去的方向,看来,晁大人也不像表面那么风光……
开泰帝叫四皇子不过例行关心,如今倒了个二皇子,四皇子却赚尽名声。万幸王国舅已死,四皇子做的这些小事,还不足以让王家闹起。
但开泰帝还是隔绝了四皇子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四皇子不在乎,他虽摸不到文武大臣,但他手上有宦官。
四皇子从柳州回来后,和宦官的关系达到无比亲密的高度。谢睿如今看明白了,他处在绝对的弱势,王家、陶家、章家,都是因为这个看不上他。只要他能强大起来,王家会自己靠过来。章家他能争取,至于陶家……他会想办法。
谢睿想,何况从汀安起,他和章年卿的命运便紧紧联系在一起。他能恢复皇子身份,和章年卿也脱不了干系。既然章年卿看不上他,那他就让他看上他。
“四殿下想去六部观政?!”这怎么可能。韦九孝皮笑肉不笑的,心里呵呵。
四皇子耐心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只需要帮我办几件事。成了,功在你,败了,功在我。”
韦九孝稍加思索,“还请殿下吩咐。”
四皇子在他耳旁低语了一句话。韦九孝品咂片刻,发自内心佩服道:“高,实在是高。不知是哪位高人的见解?”
四皇子只笑不语,这句话是他很早之前听王国舅说的。据说是未及弱冠的章年卿,向外公递投名状时,‘酒后吐真言’。无论这份醉意真假,这句话说得可真好。
过了会儿,四皇子忽然问:“韦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可知郑太妃是否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韦九孝阴侧侧笑道:“她?做的可不止这些。”然后告诉四皇子一件秘密,四皇子瞠目结舌,“舔……哪里?”
韦九孝奸笑,意味深长道:“哪里?还有哪里,自然是女人生孩子的地方。嗨,这在宫里都不是什么秘密。先帝走后,你以为那骚狐狸肯安分。不过是当了个贵妃的名声,还真以为她又多尊贵。”
四皇子气的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父皇看上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而愤怒,还是因为母亲败给这样一个女人而惋惜。他咬牙切齿道:“那些狗太监怎么敢!”
“呵呵。我的四皇子啊,您怎么这么天真呢。咱家告诉你,这宫闱里,从古至今都没有干净人儿。便是那真有一两个,坟前的草都知道长多高了。这是你和皇后娘娘心善,人命大,不然你怎么活的下来哟!”韦九孝拍着大腿,声音尖细,又殷勤又心疼。
四皇子抿唇不语,半晌才道:“劳韦公公将这话传给晁大人。”
“这,合适吗?”韦九孝故意摆出迟疑的样子。
四皇子闭了闭眼,想起在紫来殿瞥的到的名字,折子摔在地上,被风吹的哗啦啦的,大太监挡着他的视线,很快收拾好。
四皇子斩钉截铁道:“合适!”
见状,韦九孝不再反驳,扶着四皇子的双肩,悠悠的送他出暗处,殷殷道:“殿下仔细脚下。”
月夜下,四皇子一步一步走的缓慢。他不断的再想,为什么父皇会喜欢那么恶心的女人。为什么这么恶心的女人能将皇后踩在脚下。
四皇子出宫时快八岁,很多事他都记得。他记得母亲被郑贵妃踩在脚下的样子,记得父皇匆匆赶来那冷漠的一眼。他躲在暗无天日的角落,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但所有人都忽视他在。
谢睿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尊贵。尽管他有着着天下最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他一直在被赶鸭子上架。连宫里一直嘲笑的三皇子,宫女所出,站出来都比他有皇子气概。
他用了很多年才弥补这份差距。
快到寝宫时,谢睿扶着树吐了,他大吐特吐。想着韦九孝猥琐的表情,绘声绘色的描述。
韦九孝说,郑贵妃是为了讨好开泰帝,才一直吃那种药。将身子养的离不开人。贵妃宫的太监总是比其他宫里待遇更好些。
第二日,晁淑年下朝时,快到宫门的时候,突然被小太监拦着。引到僻静处,晁淑年一看见来人便笑了,是先帝身边的大红人韦九孝。如今这龟孙子,居然还活着。
晁淑年笑着给他打了声招呼。
韦九孝拉着晁淑年东拉西扯的叙旧,好半天才道:“……阳关道行不通,就走独木桥。一个□□后宫的罪名跑不了。”
晁淑年盯着他,“你好大的胆子。”他咬牙切齿的,“你这是在把我也拖下水!”
韦九孝呸道:“谁爱拖你这老货,好心当成驴肝肺。”
晁淑年道:“说清楚!”
“好,咱家就给你一条一条的说清楚。”韦九孝对着他耳朵窃窃私语,末了道:“……把握时机十分重要。太早被旧帝仇扁,太晚被新帝轻视。您啊,也别觉得咱家是在害你。有些话,你听,有听的做法。不听,这个耳朵进,这个耳朵出,权当咱家放屁。也不害你不是。你想想,殿下为什么让我给你递这个好。”
晁淑年问:“哪个殿下?”
韦九孝呵呵笑道:“这话您别问我,问你自己啊。您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权当我家殿下看错人了。”话毕离去。
晁淑年狠狠瞪着他的背影,悄无声息离开。
走了一段路,晁淑年忽然发现不对劲。‘殿下’是在向他示好,还是在再向章年卿示好?以□□后宫之名惩治郑太妃,开泰帝便是做,也是替天行道。
晁淑年很有自知之明,他有理由相信这个示好不是冲他来的。为什么是章年卿呢?晁淑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这个‘殿下’真的和章年卿有着不可见人的勾当呢?
晁淑年想到章年卿背后的四个家族。
蓦地,晁淑年心中的天秤,重重的倒向另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系统迟钝了下,没赶到零零点以前233333
第153章
这两日礼部蓄力,不知怎么翻出郑贵妃淫.乱宫闱的事。这些年和郑贵妃有过首尾的太监,一一被揪出来。因二皇子前途未卜,郑家整个都是戴罪之身。无人站出来替郑贵妃说话。后来连郑贵妃养男豢的事情被爆出,说的有模有样。
章年卿却道:“墙倒众人推。”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又过了几日,开泰帝才在群臣的千请万请下,尴尬的出来主持局面。涉及皇上兄嫂和皇家脸面。开泰帝处置或轻或重都不对。高高拿起,却迟迟不肯落下。
章年卿这几日闲赋在家,却没有闲着。趁机上道折子,请太后出面。开泰帝大喜过望,立即应允,方去请太后。
太后听开泰帝道明来意,笑了笑道:“章年卿倒是个会讨巧的,处处做事办在你心坎上。你说说,你都在我面前提过多少次他了。耳朵都磨出茧了。”
开泰帝感慨道:“是啊。这小子机灵,把他放到哪我都放心。只是他的外家……”沉默片刻,没有再说下去,含糊道:“算了,人无完人。”
太后屈指金甲,沉思的盯着茶碗,茉莉清香去郁气。她心里却抑郁难结,喟然道:“还真是树倒猢狲散,阿团走的时候,我想让郑氏去陪葬,都被礼部驳回来了。瞧瞧,这才几年,风水轮流转。”饶是太后见惯了踩低捧高,也没见过如今举民狂欢的局面。
开泰帝不予置否,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宫里的宫女太监,郑贵妃掌六宫的时候,就掐在手里。这么多年都没动摇,如今太监反水,虽大快人心,却也实在稀奇。
太后觑着开泰帝,揣测着开泰帝有没有下场浑水摸鱼。
开泰帝面容平静,眉头微蹙,帝王之相方显尊贵。太后自嘲的笑了笑,帝王之相?她垂下眼睫,阿圆没有继位的时候,也没有帝王相。
可见这帝王相是谁坐在这个位子都能有的。
没两天,郑贵妃以淫.乱宫闱的罪名,废除封号,将为庶人,被太后下令处死。并且,死后不许入皇陵,不许郑家收殓,不许亲属祭拜。
二皇子因抗旨不尊,被罚去守皇陵。开泰帝道,他自认无法教导二皇子。索性送他去守皇陵,让和景帝亲自教导。
冯俏听的毛骨悚然,怎么听都觉得话里有话。不只冯俏多想,连底下人都觉得,是不是皇上自己不方便杀二皇子,干脆让他死在守皇陵的路上?
章年卿下朝回来,疲倦的对冯俏说,“皇上想钓宣武大将军现身。”
冯俏奇道:“谁知道宣武大将军还活着……”
“还活着。”在冯俏瞪大美眸之前,章年卿揉着眉心道:“外公说郑乾是个将才,舍不得杀他,把他关在周流山。”
“……”
章年卿叹气,想起出宫前韦九孝对他的说的话,感慨万千。
开泰帝和太后想了无数人,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不起眼的四皇子,和早已成末日黄花的韦九孝联手促成的。
章年卿叹了口气,想着四皇子的示好,头大无比。四皇子从柳州回来后,好像突然开窍了,知道自己能获得那些人的支持,知道用自己微薄的支持,去换更强有力的资源。
起码王家现在已经分成两派,日日争吵不休。有人要捡起王国舅的遗愿继续支持四皇子,有人坚决反对,让族人不要轻举妄动。
四皇子的所作所为还要瞒着宫里,王家能知道的信息实在少之又少。章年卿作为局外人都比王家人知道的多。
不过,他和四皇子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不提也罢。
日子一天天的磨着,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正好。章年卿履行诺言,给冯俏画肚兜纹案。章鹿佑不甘寂寞的爬上桌子,兴奋的问。“爹,你这画的是什么样?”
章年卿言简意赅,“衣裳纹案。”
“给我画的吗?”章鹿佑期待的问。
章年卿顿了顿,“给你娘。”
“哦……”章鹿佑有些小伤心。
冯俏支着下巴看章年卿作画,很有闲情逸致。章年卿偶尔望她一眼,看着她身旁的一双儿女,嘴角噙笑。阿稚背靠母亲,乖巧的窝在冯俏怀里。阿丘席地坐在地上,歪头靠着母亲膝头,神情失落。
冯俏看着章年卿眼角眉梢的笑意,只觉人生幸福莫过于此,她怀抱‘千金’,揉着儿子小肩头,母子三人亲密无间。
章鹿佑感受到母亲的爱抚,立即亲昵的仰起脸,露出享受的表情。
冯俏看的有些愧疚,因阿稚年幼,这些日子她一直抱女儿多,阿丘起先还委屈,可小男子汉要面子,咬着小拳头也不肯说一句软化,眼巴巴的看着。
章年卿力气大,能同时抱起儿女。冯俏就不行了,她内疚的亲了亲儿子额头,小鹿佑脸慢慢涨成桃花,粉粉嫩嫩的小少年,害羞了。
九月初秋,言官弹劾河南都指挥使韩江,拥兵自重,不加自制;目无遵纪,亦无国法;擅自出兵,不问朝廷。虽无后患,却是大忌,其心当诛!
弹劾折里引据论典,说如何军令如山,将士听命又有何等重要。还列举韩江种种生活习惯,内宅不宁,谴责韩江管不住自己,还管不住家宅,实在难当大任。并道,韩江虽协助柳州事变有功,但也有错,功过赏罚一定要分明,才是圣明之君云云。
满朝文武谁看不出,这是皇上要对陶金海下手。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开泰帝却偏偏打狗不看主人。他令弹劾韩江,却丝毫不牵扯陶金海,连监察不严的罪名都只字不提。
韩江很快被押解进京,关押在刑部大牢,听后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