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闻音将双目一张,只见身前已俏生生的挡了个紫衫姑娘,她左手提鞘背在后脊,右手仗剑斜指地面,不是上官月又是何人?
再向前看,适才空地上二人已不见踪影,心内不由暗自失笑:“原是我一时心急,只听见个‘月’字便当是月儿出事,倘非如此,也惹不出这一场乱子。”
张璐见是上官月,念及她大闹婚宴哪还有半点好脸色:“龙熠堡的大小姐也要管我无忧派的家事么?”
上官月闻言却也不恼:“当初令尊大人将锋哥逐出师门时,早不当他是一家人了。”
钟不悔在旁接口冷笑:“莫非龙熠堡此番重出江湖,想将我无忧派作踏脚石立威,杀鸡儆猴震慑中原武林?”
“这可折煞我龙熠堡了,我等此番出世只因乾坤魔教欲掀祸乱,现下你无忧派家大业大,如此戕害武林同道,穿出去怕是不大好听。”
戕害同道乃武林中除欺师灭祖外最为人所不齿的罪状,江湖内如有如此人色,断如过街老鼠也似人人喊打,杀之以彰江湖正道风气。
上官月三言两语间便将这顶大大的帽子,扣在了无忧派头上,休说他区区钟不悔,便是张博钊来了也不敢接。
钟不悔咬牙:“好个牙尖嘴利的妇人,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尚未出世便订了姻缘的妇人,说话自然要向着自己的夫君,哪像你这入赘的女婿,事事皆要顺着妻子。”
张璐手中长剑一横,云头上五色剑穗摇晃不止:“休要多言!今日他交出冬梅破穴手此事便罢,倘是不交,我便拼了这条性命也要由他手中夺回来!”
上官月亦将离风剑一摆,剑尖遥指张璐不屑笑道:“就凭你?”
“她不行,还有我?”钟不悔冷笑一声,绰剑在手一剑刺出,“师父动手!”
上官月见他抬手心内已有提防,当下左臂横扫以剑鞘逼退张璐,紧接闭月剑出鞘,转腕封磕隔开钟不悔长剑,口中讥讽:“还未曾教人打哭,便喊师父来与你出气了?”
张璐教她以鞘逼退,抬眼望时正见林锋抬手数剑劈刺撩扎,便将无数飞燕镖挑落在地。
她只当适才钟不悔高呼“师父动手”是要教林锋心生怯意,哪知枕边人授业恩师实是鬼燕镖苏谦!
不过半盏茶工夫,三人已拆解了二三百招,张璐、钟不悔夫妇二人不曾在上官月手中占得半点便宜,反教她一人双剑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只仗着无忧派步华莲轻功精妙与她周旋。
照理说这三人皆是宗师境界相差无几,然拼斗许久张、钟二人内力早去了十之三四,递招出招时难免露些破绽。
反观上官月却神色如常全无疲态,手上剑法圆融如意攻守有度进退随心,剑招变化更是无穷无尽,看似绵软细密却招招暗藏杀机,如非步华莲腾挪辗转精妙绝对,只怕早已落败多时。
一旁苏、林二人出招奇快,此时拆招已近六百之数,鬼燕镖心内不由惊诧林锋内息悠长。
他早年为练就绝顶轻功,故未曾修习无忧派正统的涤心净体功,不知其中玄妙。
无忧派初代祖师乃武林最后一位圣阶高手,所创涤心净体功自然而转日夜不息。
凡鼻祖境界高手,体内五脏之气并非散居五脏,而是汇通聚合衍化内力,是故此阶高手自身内力无穷无尽。
涤心净体功能教内力在体内自如穿行,将自身五脏之气化为内力以壮自身,苏谦当年弃此惊世奇功,实是舍本逐末之举。
五人拼斗正酣,忽听钟不悔高喝:“璐儿,你去助我师那老前辈,速林锋杀了,夺我无忧派绝学回来!”
他见林锋与苏谦斗得凶狠,心中只怕林锋泄了他并非无忧派门人之秘,凭自己二人手段又斗不过上官月,一时乱了方寸险些自己道出事情。
张璐全神贯注施展平生所学剑法与上官月拆招,哪曾留意他那才出即止的“师”字,只当丈夫急于取回冬梅破穴手,当下道:“钟郎多加小心。”言罢身形一跃前去相助苏谦。
鬼燕镖见她前来,心内不由怒骂钟不悔画蛇添足,林锋前后与自己拆解了千招有余,剑法新招依旧层出不穷,纵前来相助者武功自己相差无多,欲将此人拿下,怕是也要颇费一番手脚,更何况是张璐一介女流?
转念一想又觉得钟不悔聪慧得紧,林锋素对张璐有情,她来相助势必教林锋束手束脚,自己正好趁此时机一举杀了林锋以除后患。
仔细想来又不由暗自称赞那人目光长远,几多年前便看出林锋是个变数。
林锋见张璐来在近前,手起一招铁树开花,紧跟一招落英缤纷,出招递招时衣袖掀起,露出一截如雪皓腕,腕上带着个算不得漂亮的银镯。
他一见那镯,心神竟一阵激荡:“小师妹还当我是大师兄,她还当我是大师兄!”
那镯子是林锋初次下山历练后,在陨岩城中为她打的,不过六七钱分量,一晃十余年过去,不想张璐竟还戴在手上。
由此又遥遥想到当初两人年纪尚幼,时常相伴游赏真源山景致,现下却与钟不悔鸳侣和谐,说不尽的恩爱甜蜜,心中愈发不舍对她动手,出手不由只用上三五成劲力,便是一身内力也不敢轻动。
苏谦见张璐才一杀入战团,林锋剑法凌厉骤减大半,剑招虽依旧进击不断,然皆迟疑不定、畏首畏尾,远逊先前一往无前、不假思索,当下将四十三路灵蛇双匕尽数施展开来,一时间倒压了林锋一筹。
三人拼斗八九十招,忽听上官月惊叫一声:“吞天魔功!你!你竟是乾坤魔教贼子?!”
林锋闻言心内急躁,只想立时杀退两人赶至上官月身边,却又怕剑法伤了张璐,一时间抽身不开。
偏是张璐这时节道:“大师兄,你速速交出冬梅破穴手,我与钟郎还认你做大师兄,如若不然,今日你与上官月皆要殒命于此!”
此话一出,苏谦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上官月情系林锋乃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况有传闻龙熠堡大小姐曾数救林锋于水火,小孟尝又是个极重情义的人,纵是自己死了,也断不能教上官月受伤。
此时张璐言语相迫,林锋这恶狼多要发狠。
果不其然,只听林锋咬牙道:“你既不信我,就认我作大师兄又有何用?速速退去我绝不伤你。”
鬼燕镖听林锋言语内隐存不善,只怕迟则生变,手上招法愈发凌厉迅捷。
他足尖点地身形掠动,手腕略转双匕一错,左手匕直扫咽喉,右手匕猛切双目。这一招灵蛇交尾来得又急又凶,兼他出招时距林锋身子不过二尺远近,林锋轻功再高也要受这一下。
怎料林锋身子微微一扭,身形已到了四尺开外,苏谦此时身子尚在空中,再一眨眼林锋又到近前,拔足一脚正中左肋,跌撤回三五丈方止。
张璐见林锋一心对付苏谦,抬手一剑往他背心猛刺。她哪知林锋此时内力精进远胜昔日,长剑方刺一半,忽见林锋身子前倾,便知他要抬腿向后踏来。
她与林锋一同长大,自知大师兄虎尾连环腿的厉害,当初便是这连环三腿将五岳三杰送下了擂台。
只听张璐口中疾呼:“钟郎救我!钟郎救我!”说话间已觉腕上吃痛,长剑直直飞上天去,银镯也教踢个粉碎。
苏谦教林锋一脚踏开,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竟仗无双轻功,将身一扭稳稳落地,紧接便觉咽喉、胸前一凉,一截染血剑锋连同心内热血蓦地由心窝冲出。
“好快的剑!”脑中念头闪过,目前已是一片漆黑,一道魂灵径往幽冥而去。
张璐趁着工夫拾剑杀来,手起一招槛花拢鹤将林锋身形罩定,紧接一式举案齐眉,往他咽喉猛扫。
林锋随手一拨推开剑锋,怎料张璐借力转身,又发一剑反刺他左肋。
这一招并非落英剑法,亦非越女剑法,赫是当年两人少时所创麓峰剑法!
“峰回路转?她竟如此劝我回头?”林锋心内想着,手上却不由自主使出麓峰剑法与她拆招。
张璐身形微转,一招悬崖勒马紧跟一招苍松迎客,再接一招重峦叠嶂,层层剑影将她俏丽容颜牢牢遮住,教林锋难视她面目。
师兄妹二人拆招正酣,忽听上官月一声惊叫,张璐觑着眨眼辰光,手上蓦出一招浴火花开直取他咽喉。
这一招时机拿捏妙到巅毫,正是林锋闻听上官月惊叫心神动摇之时。
林锋恍惚间见张璐出剑,白净面上满是肃杀之意,心知她招招式式皆要致自己于死地,纵不忍对她出手,臂上却已不由己掌控,扫字诀微微一卷,四海惊涛功随之而转,双剑剑锋相触,张璐手中长剑又已脱手。
紧接见他右手屈指一弹,只听一声“叮铃”轻响,那口精钢所锻长剑便断作五七截散落在地。
张璐长剑脱手方要动作,已教林锋封了三五处穴道,当下浑身一软跌倒地上动弹不得。
只听面前人冷冷道:“穴道盏茶时辰便解,烦请钟夫人在此稍待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