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人影攒动,竟又跳出一众抬棺使来,分向众人扑去。
龙祈然依旧冷冷道:“哼,区区玄冥教也敢犯我中原之威?昔年往事皆忘了不成!影卫听令,一个不留!”
一边人屠子蓦地站起身来:“赤炼、黑凤先走,青雉、黄龙相助影卫!”
“秀云,照顾好你秀洁师姐,其余师妹随我相助!”龚秀冰一声娇喝,当真是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分毫。
曹震闻言忙道:“龚姑娘且听某一言。黑白无常久居西域,善使阴魂万毒掌,内力之中蕴有尸毒,尊师妹受她一掌,耽搁久了恐有性命之忧,依某愚见,贵派还是速速护着陈姑娘下山,寻糯米拔毒为上。”
龚秀冰闻言柳眉一竖:“大家既是中原同道,我丹霞派岂能袖手旁观?莫不是曹大哥瞧我们女儿家不起!”
“龚姑娘误会,某家绝无此……”
“六师妹、七师妹,你们两个速送秀洁师妹下山,寻糯米拔毒疗伤,余下师妹解阵迎敌,也教他西域人知道知道,我丹霞派飞花掠影剑阵的利害!”言罢自率众师妹上前迎敌。
龙祈然稍一甩手,口中钻出一句低语:“我们有多久不曾如此同人对手了?”
曹震将纸扇丢在一边,麒麟刺自袖中钻出:“幽州一别,今迄十载矣……”
龙祈然大笑:“你还是如此爱咬文嚼字。动手!”言罢双掌一扬,直往黑无常面门盖去。
曹震苦笑一下:“龙……兄,你还是如此爱留个女人给我。”
这一众高手眨眼间便各自寻了对手,斗作一团,一时林间内力倾泻,直震得满林树叶簌簌作响。
正道三派内,无忧派以“三绝”威震江湖;五岳派以“霸刀”立足武林,而丹霞派得以称名天下的,则是门中剑阵。
丹霞派剑阵分有四种,一曰七秀剑阵,乃历代弟子武功前七位方可修习的剑阵,待此阵圆融如意周转灵活,便可授予“七秀”之名。只是“秀”字辈这七位弟子未至修习年岁,故不得习之,便是“七秀”的名号,也是江湖中人所予,并非修习剑阵所得。
七秀剑阵之下,便是三才归一、飞花掠影与五行迷踪三种,是各代弟子皆要修习的。
龚秀冰传令结了飞花掠影剑阵,但见她四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转若游龙动若猛虎,剑势挥洒如虹颇有气势。
她四人一心进退有度,足下步法看似轻歌曼舞动作颇缓,实则却迅捷异常宛若雷电。
黑白无常麾下五个抬棺使托大入阵,不过片刻功夫便教斩下四颗好大头颅,余下一个身带两处剑创,衣上血迹殷然。
眼见这抬棺使便要落败,远处忽来十数道乌光,四女急转剑拨时,身上已各中了一二镖。
龚秀冰略一运气,只觉伤处麻痒难耐,心知此物喂毒,倘再战下去恐有大祸。
她正自思忖,一旁青雉身形掠过接了那抬棺使厮杀:“速速运功排毒,看我取他首级!”
龚秀冰冲他略一点头权当致谢,这才盘膝坐好,默运本门心法排毒不提。
黑无常抖手发了暗器,龙祈然又已杀至近前:“与我对手也敢分心?”说话间抬手发掌,正击在面门。
那厮生受龙祈然一掌,全然不顾鼻中鲜血,双手剑指连点他胸腹十数处死穴。
龙祈然自以秘法散去腧穴,又摇身卸力,便是如此也觉五脏吃痛。
黑无常见幽冥七指点穴失利,心内不由暗道一声“不好”。
他稍一分神,手上动作自慢三分,左肋下早中一拳,人已跌出二丈开外。
龙祈然冷笑一声:“倘玄冥教教众皆似你一般囊夯愚昧,那魔教贼人也不过酒囊饭袋罢了。”说话间又合身而上,同他斗作一团。
白无常余光瞥见兄长口鼻流血,急待相援时,早教曹震麒麟刺贯了左肩,一时间流血如注殷然衣衫。
她双手握了曹震手腕,只腰身稍一用力,双足已落在他肩、肘两处,旋即见她将身一拧,立时便将曹震腕、肘、肩三处关节拧脱,落地紧跟一掌,直袭曹震前心。
此女一掌击退曹震,忙在左肩伤处连点几次封脉止血,又由镖囊中摸出把金钱镖,直往龙祈然后心打去。
龙祈然听得脑后风响,只抬手一掌逼退黑无常,旋即稍稍一跃,身形转处已抄了五枚金钱镖在手,紧接便见他借力甩臂,五枚钱镖立时便往黑无常面上奔去。
他这听声辩位与甩手箭的功夫属实漂亮得紧,身在空中解镖再打一气呵成,黑无常哪能料到他如此应对,猝不及防下面门早中一镖。
倘单以武功而论,他两个实在难分伯仲,然龙祈然出手如电,又是情急下突施暗手,这才避躲不及而至此状。
白无常惊呼一声,忙舍了曹震,捏镖便往龙祈然喉间抹去。
这一招来得迅捷如风极是狠厉,龙祈然五脏六腑阵痛不绝,哪会同她拆招,便往一旁稍跃规避。
她一招将龙祈然逼退,忙转上前去,替兄长拔镖涂药。
龙祈然也趁此时机运功去痛,待胸腹苦楚去了大半,这才对赤炼一众道:“曹震中掌,你们几个速速带他离了此地!不然是死是活,皆非龙某之责!”
青雉、黄龙两个虽斗杀了抬棺使,身上却也伤痕不少,待听了龙祈然高喝哪敢怠慢,忙带了赤炼、黑凤两个赶在曹震面前。
可怜曹人屠成名以来,从未受过此等伤势。只见他右臂瘫在体侧,洁白衣襟血迹殷然,清秀面上黑气枝蔓狰狞可怖。
他中掌处正在前胸,虽无陈秀洁伤重,然掌上尸毒已侵入心脉,此时只仗着内力雄浑辛苦抵抗。
龙祈然见他四个木鸡也似的无措,口中厉声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滚!”
青雉见曹震伤情极重,眼下四人又各自带伤,心道如无曹震平安归去,只怕自己四个也要教首领毙了,忙换人搭手,抬了曹震往山下而去不提。
龙祈然斥他一众下山,抬手一抚身上紫绶袍,身形飞掠又往黑白无常处扑去。
那兄妹两个歇了半晌气力回复,纵他武功高强也无惧意,自也合身而上,三人斗作一团。
龙祈然以一敌二,前一百招时尚有七八进击招式,待过百五之数后已显疲态,进击招式只余三四,二百招后章法凌乱,只徒具招架之力,进击招式已难再见。
三人前后拆解了三百余招,只听龙祈然一声厉喝,双掌在胸前一叉一分,自往头顶天上击去。
这一掌平淡无奇,内力伤敌更是无从谈起,然白无常却忽得惨叫一声,七窍中俱流出血来,旋即身形颓软扑倒当场。
黑无常离他远些,只觉十二正经、经外奇络乃至五脏六腑、筋骨肤肉无一不痛,周身内力更若山洪,只管在体内横冲直撞,全然不为他所控。
这厮接连吐了三五口鲜血,这才惊道:“悲魔猎魂手……你竟练了悲魔猎魂手!你竟练成了悲魔猎魂手!”
龙祈然立在原地直喘粗气,面色惨败一片全无血色,他心内暗道:“未及宗师境界擅施武功,无怪师父生前总是如此告诫,龙某今日命丧此地矣……”
他自在心内胡思乱想,黑无常却畏于悲魔猎魂手之威不敢擅动,良久才道:“我兄妹已是板上鱼肉,龙管家还不动手?”
龙祈然冷冷答道:“想活命的,便带了你妹妹滚出中原。”
黑无常冷笑一阵:“怕是你内力已尽,再发不出第二掌了罢!”话音起处手发一掌,直往龙祈然胸前击去!
他见龙祈然全无动作,教自己一掌击倒在地,口中喝声:“果然不出我所料,龙管家想已力竭,今日便送你去饮孟婆汤!”说话间抬手一掌便往天灵劈下。
龙祈然此时气力竭尽,欲躲这掌实是不啻登天之举,一时心内暗道:“罢,罢,罢!今日合当殒命,只可惜不能提师父报仇雪恨,斩尽魔教贼子了!”
他将双眼一闭只等掌落,忽听头顶“噗嗤”一声闷响,面上已溅了些凉意。
定睛看时,只见黑无常左肩上刺出一截鎏金纹饰的剑锋来,汩汩鲜血正缘剑而行顺尖滚落。
剑尖稍一绞,立时便往回收,一灰袍客已自黑无常身后跃出。他仗剑挡在龙祈然身前,瘦高身形竟生出几分岳峙渊渟之气来。
黑无常右手按牢了伤口,不由诧道:“我点你死穴十余处,怎地还能的活!”
“移穴这功夫某也略知一二,不过你内力实在胜某太多,脏器倒当真教你伤了,故在树下歇了片刻。”
黑无常恨道:“常年打雁,今教小雁啄了眼!想不到我黑无常勾魂无数,到头竟教你这小杂种瞒了去!早知如此,适才便应一掌毙了你!今日且放你一条生路,来日阎罗殿上再同你们算账!”
言罢自将白无常背了,借轻功不知往何处去了。
龙祈然见状摇头叹惋:“纵虎归山,投龙入海,再想杀他可是难上加难了……唉——”
他话音未落,只见林锋口中鲜血狂喷,人已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