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住手!晚辈答应便是!”
林锋见他两个落掌极快,忙出言相阻。
狄、洪二人闻言将手一顿掌势立止,林锋心内不由暗道:“这两人当真有些本事,倘换我如此落掌,又哪里停得住半分?”
洪淼一笑,又捧了冰火蛇胆丹上前:“少主请。”
林锋只好依言而作,将那龙眼黑丸一口吞了。那丹极苦,似又有些凉意,多是其中有冰片之类寒凉药材所致,略一咀嚼,满口尽是蛇身腥臭,一时实难细品,只管胡乱咀嚼两下,囫囵吞了。
他自服了冰火蛇胆丹,旋即盘膝瞑目默运涤心功,将药力化开推在周身各处经脉内,药力所过经脉寒炽大有消散之意。
狄炘上前道:“请少主宽衣,老奴先替少主除了火毒。”
林锋闻言不由偏头往身后望去,却见张璐自已背身立在一旁,心内不由舒了口气。
他虽与张璐青梅竹马,然终存男女之别,倘她不行避讳,自己又岂能堂而皇之除衣去衫?
林锋卸剑解袍盘膝坐了,见胸前竟存霜迹,一时心内更生钦服之意。
狄炘轻道:“老奴便要拔毒,少主千万默运心法,内力游运万万不得停。”
稍一顿,又听他道:“拔毒之初心肺极痛,少主千万忍住。”
言罢自来在林锋身后,亦盘膝坐好,一双后茧大手已轻贴在林锋后背。
林锋只觉后背热力缓入,先长驱入肺徐行一周,至此一次便觉肺中燥热灼痛之感退了大半。
天地五行离火克金,五脏之内唯肺属金,兼狄炘发掌时正中后心,只恐再拖延些时刻伤及根本,故要率先除了肺内火毒,以免有害处遗存。
此番内力入体虽炽热如前,然相较适才,刚猛霸道之意已全然不查。
林锋只觉肺中一热,旋即便觉肺中痛痒难耐,又待片刻更觉舌下苦涩,胸腹胀痛。忙默运涤心功心法,自推了内力游走于奇经八脉之中。
待肺中火毒祛净,那道炽热内力自归入林锋涤心功内力中,所过之处火毒纷由经脉之中涌出,教那炽热内力带至膻中聚拢。
张璐偷眼观瞧,只见林锋背后漆黑掌印渐而转淡,倘非早知此乃内力所灼之故,只怕还要以为他是中了魔教邪功。
她偷瞧半晌忽觉此举不妥,念及兄妹两个情深义重,心内不由暗道:“这可当真是枉顾人伦之举,该打,该打!张璐啊张璐,礼义廉耻乃你自幼所学,如今皆丢在爪哇国了?”
待回转过神,却见林锋挥汗如雨,身上肤肉自有一番红意,张璐不由暗想道:“大师兄真如当年煮熟的蟹子。”
她正想着,洪淼已自旁走来盘膝坐了,一道玄冰内力由期门穴而入,缘足厥阴肝经而入,尽除肝内阴毒,旋即又带了阴毒汇入膻中,同火毒聚拢一处。
张璐在旁见林锋身躯忽震,心知他已到了祛毒关键时刻,只怕自己稍发响动,教他功亏一篑,忙伸手掩了檀口,不敢言语。
只见洪、狄二叟齐发一掌,直击在林锋后心。
林锋正自盘膝运气,只觉胸前气闷难当直欲作呕,喉间犹有异物,一时倍觉呼吸不畅,便是此时背后竟忽有力来,他顺势将口一掌,大口浓腥淤血已自口中而出喷了满地,其间尚有不少漆黑碎冰夹杂。
这一口淤血吐出,竟觉周身清泰,便是坐在地上也觉精神不少。
他自穿戴整齐,又将铁剑口口束回身上,口中道:“二位前辈,晚辈尚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前辈应允。”
洪、狄二叟闻言忙行礼道:“少主折煞老夫,今后万不可如此了。只要并非违反江湖规矩之事,少主尽管吩咐,老奴二人自当竭尽所能。”
林锋亦抱拳行礼:“今次前来未得做足准备,烦请二位前辈随晚辈走一遭,救了晚辈友人即刻便走。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他话音未落,便见洪淼摇头相拒:“旁事好言,此事老奴不敢聪明,还望少主三思再行吩咐。”
狄炘在旁附和:“不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我两个年年要取那厮十万雪花银,倘是如此尚要助少主救人,未免尤为江湖道义,太过不合规矩,日后传将出去,老奴二人属实无颜再见江湖诸友,还望少主三思再行吩咐。”
张璐闻言拽步上前,只一伸手便抓了两叟颌下银髯,口中愤愤道:“我把你们两个苍髯皓首的泼才,你二人伤我大师兄在前,便是替他治伤,只怕也难根除其害,他不过要你两个帮个小忙,便就如此推推靠靠,心内还当他是少主么?”
二叟教她拉了胡子,齐伸手掩颌,口中大呼:“速速松手!速速送手!”
林锋眉头一皱:“师妹,哪个给你胆子,怎就敢如此冒犯前辈?”
张璐是自幼教林锋一众师兄宠惯坏了的,虽在这六位师兄总也面前乖巧,然遇了生人却也极刁蛮任性,便是皇帝驾临,她也敢捋下几根龙须玩耍。
她吃林锋一句轻斥,这才放手松开二叟银髯,撅起小嘴对林锋道:“哪个冒犯他们?不过就是陪了我们走几步的事,却还推推辞辞,似是你亏欠了他们一般!”
狄炘缩头缩脑道:“我二人替少主祛毒难道不算一功?”
话音未落便听张璐道:“当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倘无你二人拦路,我大师兄如何受伤?莫非还要夸你两个‘医术高明妙手回春’不成?”
见二叟还要辩解,张璐只管将手一伸作势欲拔:“怎么?嫌胡子多么?”
只这一句话,便将洪、狄二叟吓得颈子一缩,哪有半点当年纵横江湖屠神灭魔的气度。
林锋见状又发轻斥:“师妹,不得无礼!”
旋即又对两叟:“既是二位前辈不愿,晚辈也不敢勉强。晚辈斗胆,敢问前辈这地牢内可还有其他高手?人众几何?”
二叟忙道:“这牢内只几日前送来一女,只有丁坚、赵庭、柳娟与老奴二人,此后一路畅行无阻,再无其他高手,少主大可放心而去。”
林锋抱拳行礼:“谢过二位前辈。师妹,走。”言罢自向深处而去。
才走几步,忽听身后洪淼轻唤:“少主。”
他循声凝目望来:“老前辈有何示下?晚辈洗耳恭听便是。”
洪淼忙道:“老奴不敢。吴忆昔那厮为人阴险狡猾,是个出尔反尔之事家常便饭也似的小人。只怕现下这厮要派无数人马等在牢外,倘少主兄妹带了朋友出去,断要对少主不利。”
“依老奴愚见,倘那姑娘与少主相交尚浅,不如就此折返……”
狄炘亦在旁附和:“平生知己二三人足矣,请少主三思。”
张璐“哼”了一声:“我大师兄倘能教你们左右,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自能教人送个‘小孟尝’做绰号,便是因他素爱交友的。”
林锋也笑道:“不错。晚辈素爱交友的,无论如何也不可放弃朋友,倘他一直真心待我,我便也以真心还他。”
二叟闻言齐抱拳道:“少主高义!老奴二人痴长活了六旬,而今方知待人以心之理,请少主受老夫二人一拜。”
林锋哪敢容他二人拜下,忙扶了二人起身道:“二位前辈万万不可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晚辈何德何能,就敢生受如此大礼?岂非教晚辈折了阳寿去?”
然他力量内功皆非二叟之敌,只好受了他两个一礼。
狄炘起身道:“少主心意已决,老奴自也不好左右。适才老奴替少主治伤时,偶探少主身上暗伤尚有不少,望少主日后千万小心调理,拖得再久,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洪淼也道:“正是。少主内伤初愈,切记要将‘嗔’字忌了,平日少动怒气,运功还需以平和为上,万不敢猛了,否则血脉逆行将有性命之忧。”
“这冰火蛇胆丹请少主收下,虽说同雪莲熊蛇丸相较略高一筹,不过也只对寒热症……”
他“候”字才生未出,便听张璐道:“你这臭老头说话好没面皮,适才还说是疗伤圣药,比我无忧派雪莲熊蛇丸强了不知多少,如今又只略高一筹了?”
洪淼大笑:“你无忧派雪莲熊蛇丸中正平和,能增内力、润肺益气,倘受内伤极重之人服了自有一番作为。我这冰火蛇胆丹却多添虎狼之药,唯是体内离坎并盛者服了,方能建功立业,实是各有所长。”
“没羞没羞!一大把胡子还吹牛!”
林锋叹口气,又轻斥她道:“师妹,住口,回来。”
张璐心知再顽皮下去,只怕大师兄也要生气,当下也只占些口头便宜见好便收不再言语。
冰火二叟上了年岁,也不好和她一般计较,权当她童言无忌,也就由了她性子去了。
“前辈金石良言,晚辈必铭记于心,救命之恩万不敢忘。”
言罢林锋又行一礼,自接了瓷瓶转身离去。
张璐看他走得极快,步下又极稳健,心内不知为何颇有些惴惴之意。